第一百六十二章 几张面孔
方倩从新闻上看到了凌蓉蓉产子的消息。 电视光屏里只有狗仔队从远处角度拍摄的凌蓉蓉挺着大肚子，在医院门口，被莫沉小心地扶出车外的照片。 新闻上说，凌蓉蓉生了个7斤6两的小女娃，莫沉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幸幸。 幸运么？还是幸福？ 方倩曲起双腿，坐在简陋的小沙发上，无声地笑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凌蓉蓉，木轩，以及……周凡。 在被罗爱惜迷晕的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袭来的恐惧，那种从心底爆发的寒颤与惊恐，让她再也无法坚持曾经信誓旦旦要为木轩付出一切的诺言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懦弱，又无能，所以她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木轩，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摆脱了莫天悦血液的控制了么？没有和蓉蓉在一起的话，难道是……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 想到这个可能，方倩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原本以为的剧痛没有袭来，反而是有些茫然和迷离。 她静静地看着电视，良久，听到隔音不好的出租屋外传来搬家公司搬东西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时针指向夜里10点半，这么晚了，还有人搬过来？ 将电视关掉，走到卧室，睡下。 翌日。 夏日炎热，早上七点多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感觉额上汗水不断。 今天是方倩到新部门报道的日子，她想给新同事们有个好印象，所以还是早点过去有点准备比较好。 出租屋的同一层楼有两户住户，门对门。 方倩开门的时候，见到对门的门外放着两个大的空纸盒子，大概是对面的住户昨晚连夜收拾，随手放在这里，还没有拿下去吧。 楼道原本就狭窄，被这盒子一占据，更加逼仄。 方倩关上门，顺手将盒子拿起来，有些艰难地拎着，慢慢地下了楼。 就在她刚刚出了单元楼后，原本住在她对门的新搬来的住户突然一下打开了门，头发还乱蓬蓬的，朝外看了一眼。 扫到门口已经不见的纸盒的位置，顿了顿，又看向对门那扇破旧的绿色防盗门，半晌，笑着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缩了回去。 抵达公司的时候正好是8点整，已经陆续有员工进入公司。 之前方倩所在的部门是市场企划部，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事上个礼拜突然通知她调动部门，换到了公司新成立的营销部门，并且职位还是营销部总监助理。 对于这么重要的职位，给她一个才到公司不过一年未到的新人，确实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她也试图询问过人事部经理调动的原因，但是最后却都在人事部经理笑呵呵的打太极中，无法得知。 因为心里没底，所以方倩此时的心情还是忐忑多于激动的。 到新部门之前，她先去卫生间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下仪容，补了下妆，接着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转身出了卫生间。 没注意到，一直站在她旁边洗手的那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眼里那股淡淡的嘲弄和讽刺。 早8点半，部门同事大多都到了。 部门副总监叫吴倩，将方倩叫到办公室后，仔细地叮嘱了一遍工作之后，然后才笑容满面地将她引荐给了营销部门的所有同事。 方倩这才发现，原来总监助理除去她，还有一个叫孙雨荷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套装，得体又大方。 这么说，两人之后就是最亲密的工作关系了，方倩朝她笑了笑，却发现孙雨荷淡淡地撇开了视线。 她有些意外，旋即苦笑——看来是被敌视了。 于是笑着转脸，继续跟其他新同事打招呼。 新部门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只是大多数比方倩到得早而已，也没有人以老员工自居，这倒让方倩舒适不少。 很快，一帮人就打得火热。 其中一个叫黄定和的男同事，对方倩尤其得热情，甚至提出主动带她熟悉部门和日常事务。大家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破，嘻嘻哈哈，热闹了一阵，就各自工作了。 一上午算是平静度过，当然，除去那个孙雨荷一直冷嘲热讽的一言半语外，其它还是十分顺当的。 中午一起吃了工作餐，下午两点，副总监到办公室，拍拍手，示意大家全部集中注意力后，含笑宣布道，“诸位同事，咱们的新总监到了，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总监。” 顶头上司啊！方倩赶紧站起来，拽了拽裙子，然后跟着大家热切地鼓起掌来。 门口，一身西装革履，气质不俗，身形修长的男人，含笑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方倩正在拍动的手掌顿住。 新总监的视线在办公室内扫了一圈后，最终定格在方倩的脸上。 然后浅浅勾唇，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方倩听到副总监热情又恭敬的声音，“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新任总监，周凡周总监，周总监这次是从H市总部调配过来，会暂时接手处理营销部的整体营销计划与方案设计，并与客户……” 后面的话，方倩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脑子现在一片轰然之声。 直到黄定和来拍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周凡已经去了总监办公室，孙雨荷端着咖啡，袅袅婷婷地推门走了进去。 方倩垂下眼帘，听黄定和笑着说道，“没想到总监居然这么年轻，还风度翩翩，我大营销部的美女们，现在哪还有心思看我们这些小diao丝啊！看看孙雨荷，平时跟个冰美人似的，清高的不得了，现在，啧啧……哎，不过我相信，方倩你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黄定和在旁边碎碎念叨，方倩只觉得内心的波澜却怎么也无法平复。 为什么周凡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么？还是…… 她勉强朝黄定和笑了笑，赶紧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还止不住双手不停地颤抖。 低下头，翻开公司的工作手册，刚要分散注意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时，却听到头顶传来孙雨荷十分不悦的声音，“总监让你进去一趟。” “啊？”方倩一愣，抬脸却见孙雨荷已经翻了个白眼，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了。 方倩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总监办公室的方向，然后站起来，顿了顿，双脚如同有千斤重地走到总监办公室门口。 “叩叩。” “请进。” 周凡熟悉又陌生的招呼声。 方倩握了握手指，推开门，走了进去，“总监，您找我？”声如蚊蝇。 副总监也在办公室内，正在跟周凡说道，“所以，迎新会定在三天后，就把您和方倩的放到一起，总监不会介意吧？” 周凡一笑，点了点头，“你们安排就好，我全方位配合。” 副总监笑了笑，这才转身出去了。 方倩还讷讷地站在门口，也不敢抬头，低着脸，盯着地上深色的地毯，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无措。 周凡原本在见到她之前，那所有的愤懑与怒气，不满与牢sao，在看到她这副样子的时候，却全部都消散到脑后了。 他扶了下眼睛，盯着她看，直盯得她不安地动了动脚步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到我这里来。” 方倩咬住嘴唇，随后又松开，迈开一步，顿了下，才缓缓来到办公桌前，匆忙地瞥了他一眼，又慌乱地避开。 周凡摇头，拍了拍沙发椅，“到这边来。” 方倩一僵，再次抬头看他，四目一触，周凡挑了挑眉。 方倩犹豫，还是转身，来到他跟前，看到他放在椅子扶手上那双骨节分明干净有力的双手。 然后就见那手抬了起来，接着，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 方倩连呼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拽进了一个牢牢紧固的怀抱里。 周凡依旧神态安闲地坐在沙发椅里，而她，坐在周凡的……腿上。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 方倩瞬间满脸通红，不安地动了动，却听到这人低声略带戏谑地说道，“别动，不然别怪我就在这里把你就地正法！” 方倩微微瞪眼，想到周凡曾经的那些大胆又直接的行为，登时不敢动了。 周凡满意地笑，看着怀中的女人，不过半年多没见，却瘦了这么多，而且也似乎并没有了以前那样的鲜活。 他满心的心疼，心疼得想直接揍她一顿——这么不爱惜自己，把他的情意，到底置于何地？ 责怪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静默与尴尬的气氛，始终在两人之间环绕。 后来，还是孙雨荷的敲门，将两人分开。 方倩几乎是落荒而逃，而周凡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内心——他还是爱着这个女人的！也不枉费自己费尽力气，让莫沉换了总监的位置由他代理，当然，也只有一个月而已，一个月，他必须把方倩这个现在彻底缩进龟壳的女人，给彻底搞定！ 扶了扶额，叹气低笑——一个月么？他现在连一天都等不了了。 孙雨荷看着周凡的表情，再一想到刚刚方倩离开时的神态，不禁皱了皱眉。 之后的工作都还算顺利，方倩也终于慢慢适应了周凡成为她上司的情况，只是……偶尔还是被他刻意的戏弄折腾得想打人。 三天后的晚上，营销部所有的员工，集体到了副总监一早定好的夜店，参加欢迎总监和新同事方倩的迎新会。 因为是主角，两人还特意被安排到了一起的座位。 方倩浑身不自在，周凡却始终闲适淡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过好在，很快孙雨荷就过来，借着敬酒的意思，强行挤到两人中间，然后方倩又被黄定和拉到了一边。 周凡眼角的余光一直看着被黄定和劝酒，却无法拒绝的方倩。 同为男人，他会看不出黄定和眼里和脸上的意思么？ 孙雨荷还在含笑故作温婉地给周凡倒酒，说着一些看似无聊实则打探的话时，却听周凡忽地冷笑一声，然后倏地站了起来。 孙雨荷一愣，原本围在一起喝喝笑笑的众人也因为周凡突然的动作，透过来疑惑的目光。 周凡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走到了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方倩身边。 黄定和抬眼看他，笑了一下，“周总监，方倩好像有点醉了，都怪我，不知道她这么不能喝，您放心，待会我一定把她安全送到家……” 没说完，就见周凡伸手，将意识逐渐迷糊的方倩，拉了起来。 “哎，周总监，方倩就交给我吧，不劳您……” 眼看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黄定和怎么肯放手，跟着站起来，边还伸手拦周凡。 “啪！”手被打开。 原本有些喧闹的小包厢，顿时安静下来，副总监皱了皱眉，站起来刚想打圆场，却听周凡冷冷地说道，“营销部不需要这种连同事都能下得去手的人渣，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说完，拉着方倩快步出了门。 包厢里短暂的静谧之后，是众人的面面相觑，黄定和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猛一下抬脚，踹向卡座，骂了句脏话。 孙雨荷的脸色难看，半晌，又自嘲地笑了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夜店外，被凉风吹了一阵后，方倩的意识也清醒了几分，不过脚下还是踉踉跄跄，被周凡拽着，更加走不稳，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地。 周凡无奈地回头看她。 方倩努力地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抱住胳膊，大概是借着酒劲，整个人也比之前更大胆了许多，抬起眼，与面前这个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对视，晃了两步后，突然张嘴说道，“你这个坏蛋！” 周凡一挑眉。 本以为方倩还要再说什么时，却听她打了个酒嗝，闷闷地摇了摇头后，忽地眼眶一红，瘪瘪嘴，又说道，“为什么现在才找到我，坏蛋！” 周凡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眼中原本的戏谑也淡了下去，转而浮起一抹nongnong的爱怜与疼惜。 原来这女人，一直在等他找到自己啊！ 方倩却对他的眼神毫无察觉，她又往后晃退了两步，努力地眨了眨眼，再次带着酒意说道，“我好想你，坏蛋，好想啊……” 周凡好像听到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了。 面前这个大半年里无数次出现在他清醒或者迷失的意识里的女人，突然对他说——好想他？ 他难道又在做梦了？ “方倩，你……”周凡喃喃开口。 这时，一辆出租车突然在两人身边停下。 方倩转脸瞧了瞧，然后，转身，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子扬长而去。 周凡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嗓子里，半晌，忽地一回头，朝出租车离去的放下怒吼道，“方倩你这个坏女人！！！！” 方倩其实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酒劲上来后，她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好在隔天是周末，她一觉睡到日晒三竿也没有关系。 不过，她却并没有如愿地一觉睡到饱，就被门口传来的频繁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抓了抓头发，艰难地爬下床，干着嗓子问了声，“谁啊？” 却没人回答，而是又敲了几下。 方倩没辙，只好过去开门，刚开一条缝，门突然被从外面大力推开。 吓得她一下瞪大眼，又因为被推的缘故，朝后连退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时，被人抓住，一下栽在了那人的怀抱里。 “疯女人。” 是熟悉的调笑戏谑的声音。 方倩一滞，抬头看向面上含笑，双眸如炬的周凡，愣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周凡一笑，指了指对面的那扇房门，“我住那里。” 方倩眼睛一瞪。 周凡笑了，捏住她的下巴，问道，“你昨晚为什么逃跑？” 方倩犯傻，“什么逃跑？” “……”周凡的脸黑了，半晌，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断片了。” 方倩疑惑，想了想，小心地问道，“那什么，我难道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周凡那个气呀，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酒品超差的女人，见她无辜地盯着自己，静默了片刻后，忽地一下笑了起来，摸上她的脸侧，笑道，“是啊！你忘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来帮你想起来吧！” “你……唔……” 唇齿交缠，方倩连反抗都来不及，就听到防盗门被推上，然后她整个人被周凡推到了房间里。 …… 周凡进||入的时候，看到女人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 笑了起来——对于他来说，爱情没有什么选择和良善，既然你心属意于我，哪怕是强取，我也要得到你。 方倩或许是恼的，或许又是情愿的。也许有别人爱着她，也许她心里还有别人。 不过，这些对于周凡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两人现在，这么亲密地纠缠在一起，不是么？ 她将来会不会后悔，而他将来又会不会更加痛苦……呵，周凡淡淡一笑，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