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湖水深
“大晴天的，天上怎么忽然响起了雷？” 挑着担子的乔甲一脸疑惑，等他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陆家大郎二郎的身影。 乔甲隔着老远喊道：“大郎二郎可曾听到雷声？” 陆家兄弟闻言，不由相视一眼，然后皆是点了点头道：“确实有雷声。” 乔甲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就消去了疑惑，然后对陆家兄弟摆了摆手，继续向着县城赶去。 四月下旬的瓜果，自是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但由于他定的价格不低，在县城大街小巷叫卖了半天，这才只卖了大半。 眼见时间不早了，乔甲挑起担子向着大桥乡走去，边走边叫卖着，等过了桥经过陆家附近，却见陆家老宅围了一圈人。 “前几日陆家二郎刚做了一件大事，怎的今日，他家门口又围了一群人？” 带着好奇，乔甲向着陆家老宅靠去，刚走一小段路，鼻子里就嗅到了一股奇妙而又复杂的香味。 乔甲本就饿了一路，此时不由嘴馋起来，但双方只是做过一次生意，他又爱面子不好意思登门，一摇头就要转身离去。 “乔兄，可算等到你了！” 陆元同看着家门口的乔甲不由一喜，等到乔甲，也省的他多跑乔家一趟。 “乔兄，你寻到的硫磺石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这些卤rou和这块硫磺肥皂，就当我的谢礼了吧！” 听着陆家二郎的讲述，乔甲知道了硫磺肥皂的使用方法以及作用，不由脑补了起来。 ……二郎如此谢我，应该就是为了让我继续为他提供硫磺石，他好继续制作硫磺肥皂。 他自知没有制作硫磺肥皂的配方，更没起什么歪心思，忙保证道：“二郎你放心，山里硫磺石多的是，你想制作硫磺肥皂的话，我随时帮你送过来！” 陆元同闻言心中就是一动，他这些天买了不少硫磺石和火硝，肯定也被人所察觉了，与其被人好奇来调查，还不如假借硫磺肥皂的名头，将制作火药之事掩盖住。 “既然乔兄如此敞亮，我也不藏着掖着，我确实有售卖硫磺肥皂的想法，但一直苦于销路，就想到了乔兄你了。” 乔甲每日为了卖瓜四处奔波，自是可以捎带些硫磺肥皂售卖，他不由喜道：“此事自然可行，硫磺肥皂若真如你所说，不仅能清洁身体，还能治疗许多皮肤病，那肯定会有销路。” 于是乎，二人在房内商讨片刻，定下了分配比例后，皆是心满意足。 待乔甲离去，日头已然偏西，陆元同打了一会太极拳之后，感觉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不少。 夜幕降临，待陆家宅子里灯火皆熄，井边却有一位少年盘膝而坐，身前的石碾上，不仅摆放了一个皮色红亮的猪头，还摆了几个盘子。 对于这次交易，陆元同可是下了大本钱…… 你要银盘盛放卤猪耳，那我就请大郎把银锭砸成银纸铺在盘子上； 你要我上供，我就准备了卤猪头、卤猪肝、卤猪肚、卤鸡、卤鸭、卤豆干和卤豆皮。 如此这般，就是为了保证交易的成功率。 不知过了多久，清冷月光下的井中，忽有波纹荡漾，两只白色鹿角正要露出水面，却又停了下来。 过了半晌，那银发白角妖怪见院中那少年还没走，便出声道： “人类，我已至此，你可回避了。” 陆元同心头一动，他等了大半个晚上，总算等到了正主。 “我是主，你是客，怎有客让主人回避的道理？” 银发白角少女将好看的眉头一皱，井中就有波纹泛起。 “人类，你我之间不是主客，你是奉供者，我是显圣者，在我享用供奉时，你要么避开，要么叩首不起。” 陆元同闻言却是一笑道：“你说你是显圣者，你就是显圣者了？” 显圣二字，乃是仙神专属，一个妖怪也敢说是显圣，若非陆元同要与此妖交易，恐怕语气还要重上几分。 银发白角少女脸上露出微怒之色，井中便有暗流涌动。 “人类，这次念你颇有诚意，我暂且不去计较你的态度，昨晚我托梦给你家小妹，就曾留下一根银发，那根银发就能证明我的身份。” 陆元同见井中只有一缕银发显现，不由摇头一笑：“那晚我已经见过你的容貌，何须像个害羞的姑娘一样遮遮掩掩？” 这时陆元同只觉空气倏然一静，紧接着就有一股股湿气铺面而来，一时间，他仿佛乘船来到了江湖之中。 井口处，蓦然出现了一位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女，她身穿白绸长裙，腰如约素，面如玉润，银发白角，双目含威。 “人类，我昨晚就告知了供奉事项，你为何非要与我当面？” 陆元同此时得了机会，这才有机会观察妖怪少女，此妖看似年岁不大，却一副威严的样子，即使带着妖族的特征，仍可称得上样貌俊俏。 “实不相瞒，我小妹从小就容易忘梦，昨晚不论你说了什么，她都没记起来一丁点。” 银发白角的妖怪面上忽的一怔，似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过了好一会才继续道： “既然如此，你的行为倒是可以原谅，此时当面，那我就再说一次……” “慢！” 陆元同抬手制止妖怪少女的话，然后不顾对方越发凛然的目光，继续道： “大桥乡乃是阳湖龙王和大桥土地管辖，祂们受百姓祭祀享人间香火，也会回应乡老们代表百姓的求，你要我供奉，是不是也该和我商量一下事宜，然后听听我的诉求？” 不知是因为陆元同搬出了阳湖龙王与土地爷，还是感受到了陆元同的诚意，银发白角的妖怪少女一眨眼，双目威势就此敛去了大半。 陆元同见此心中就是一定，先是示意了石碾上的贡品，然后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这些供奉之物你可随意挑选，我会记下你中意的那些，之后还会推陈出新，保证至少十五天进行一场供奉。” 妖怪少女摇了摇头，然后声音清脆道：“半月太长，你至少每三天要供奉我一次。” 陆元同闻言，面上却是露出了难色：“龙王祭祀，不过每年两三次，城隍祭祀，每年也不到三十次……” “你要我每天供奉你三次，也就是每年一百多次，我便是有千贯家财，也负担不起啊！” 妖怪少女忽的露出一丝笑意，道：“我要求并不高，你只需每次取一对这样的猪耳，供奉我两个半月便可！” 见妖怪少女露出笑意，陆元同竟是一阵恍惚，这种如闻春日花开、似见冰雪咋融的感觉，险些将他迷住。 ……不愧是妖怪，只一笑就险些误我大事！ 陆元同连忙守住心神，然后才道：“两个半月，也是二十五次供奉，一次不仅要花费我不少银子，还要耗费时间精力准备……” 银发白角少女自是听出了陆元同的言外之意，不等陆元同说完，就主动道：“供奉者，你若有什么诉求，直说便是。” 陆元同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就直言道：“我需要一株灵药！” 这几日妖怪少女的行为惊扰了陆家老小，那他就连本带利要一株灵药。 闻言，那妖怪少女忽的没了声音，过了好几息之后，才开口道：“只一株灵药的话，明早你便可来井中自取。” 陆元同忽的一怔，他还没怎么发挥，这少女竟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难道说，此女真的涉世未深，不清楚凡物的价格？ 亦或是，一株灵药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陆元同就是摇头一笑，既然他已经和此女完成了交易，自然不会因为贪心而擅自更改，而且一株灵药也够他用了。 见银发白角少女端坐在井边，陆元同认真问道：“既是供奉，还请告知你的名讳。” 那银发白角少女一挥手，卤猪头上的一对卤猪耳一颤，就那么神奇的落到了银盘上。 “陆元同，你既然成为了我的供奉者，便有资格知道我的来历。” 少女起身，银发就如瀑般落下，她一抬腿，脚下就有水花涌起，水花顺着她的白绸衣服往上盘旋，竟化作了无数银鳞。 “吾名龙婧。” 这时，那些水花刚好来到脸上，少女脑袋竟是一变，化作了银发白角的狰狞龙首。 龙嘴没有张合，却有凛冽而又威严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阳湖水域真龙女。” 下一瞬银龙大嘴一张，两只卤猪耳像是摆脱了重力一般，忽的凌空飞起，落入了银龙狰狞的口中。 “万户田中井龙王！” 银龙品尝过贡品后，便消失在了井中，只留下了一个惊诧莫名的陆家少年。 阳湖龙王之女？ 龙女龙婧！ 井龙王？ 阳湖龙王正值壮年，竟然生下了龙女，难道是忘了前车之鉴？ 这龙女不仅成为了莫须有的井龙王，还开始散播信仰私设供奉，就不怕跟那个书上记载的龙子野神一样，被天神镇压？ 他陆元同本只想以较小的代价换得灵药，让“涉世未深”的妖怪见识一下江湖的水到底有多深。 没想到，他竟然稀里糊涂的成为了龙女龙婧的供奉者。 良久之后，陆元同这才意识到了一件事……阳湖的水，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