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遗物

    楚流月心道我眼下生不如死，求饶便可重生，有何不可？咬了咬牙，道：“你……你撤……撤了法……我，我跪不……下……”

    铁面婆婆心道你道行在我之下，何况受我穿耳震心噬脑错铙钹煎熬已久，众家婆婆在此，你能怎地？手一挥，两片铙钹分入袖中。

    铁面婆婆虽收了武器，余力不减，直过了片刻，楚流月方觉脑中声音渐渐隐去，但万蚁噬心脑痛楚，犹自存在。

    铁面婆婆嘻嘻笑着，道：“小丫头，来吧？”尚自**的天门弟子叫道：“小师妹……不要……”

    楚流月脸色苍白，身子一翻便跪在了地上，道：“我投降。”几个天门弟子听见楚流月开口投降，脸色悲忿，有人已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铁面婆婆神色欢喜，催促道：“快说你是天门狗徒，陆音羽狗屁不是！”

    楚流月道：“我是……我是……”她忽地大喝道：“我是你十八辈祖宗姑奶奶！”与此同时，挥出右掌，数道行止符自猎魔线中探出，铁面婆婆吃了一惊，斜身避过，行止符啪啪贴在后一人身上，那人叫道：“婆婆呀，动不了了呀。”

    铁面婆婆大怒，叫道：“追！”林叶深深，藤蔓虬结，天色昏黑，虽只一会儿功夫，楚流月便消失不见，铁面婆婆等顿足破骂。

    不知过了多久，楚流月方才停下身来，后背已然湿了大片，想起铁面婆婆的噬脑铙钹，心有余悸。她失了方向，也不知自己鬼岭何处，偶尔听得喊杀声在左前方响起，向左前方奔去时，右方上空又有战芒闪动。不知天门派死伤多少，不知魔教埋伏了多少人，每走一道，均有残肢断臂。

    忽听前方脚步声响，楚流月飞掠上树，隐于叶间，见一人自林里一瘸一拐地奔来，身形狼狈。楚流月见是自家人，自树下落下，那人惊惶之际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叫道：“饶命饶命！”

    若是孔乐山等首座见门下弟子如此懦弱，只怕会厉声训斥，但楚流月适才面对铁面婆婆的噬脑铙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生了告饶之心，她不以为耻，更不会忿其不争，见其胯下一摊鲜血，道：“你受伤了？”

    那人见是楚流月，神色愕然，又是羞惭，呜咽一声，踉呛地向一旁跑去。

    四下危机伏伏，楚流月不敢大意，紧握着斩猫剑，蹑步前去，未走多远，尸体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天门弟子，身残肠流，死状惨烈，其中一具尸体脑袋不知去哪了，只有尸体跪在地上，手中兀自举着长剑，大是悲烈。

    这悲惨情境即使是毫无关系的普通人看罢也不免悲痛激忿，何况楚流月与众人的香火之情？楚流月提剑将一具魔教人尸体戳得稀烂，怒骂一声，便要寻到魔教妖人砍杀泄气，忽听几声**，楚流月循声走去，挑开一具尸体，只见其下压着另一具尸体，这尸体一条腿自身体分离，身下汩汩流血，正痛苦**着。

    楚流月道：“老兄，你还没死绝？”

    那人艰难地回过头来，他显是认出楚流月，双眸一亮，道：“原来、原来是猎魔峰的小师妹。”

    楚流月见其血流不止，道：“我先点**给你止血。”这**术相较于一招一式的剑法修习是难中更难，也不知是楚流月认**偏差还是点的手劲不够，那仁兄的血依旧汩汩流着。

    楚流月道：“你腿呢？”

    那人道：“正踢中那妖畜屁股。”

    楚流月左右一瞧，百步远一魔教妖人的尸体上，果落着一条腿。楚流月道：“你这个腿踢得可够远。”

    那人道：“条。”

    楚流月道：“什么条？”

    那人道：“是一条腿，不是……不是一个。”

    楚流月道：“我还以为是一头呢。”

    那人重伤之下仍旧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胸膛剧烈起来，笑得血流速愈快，笑得呼息也艰难起来。

    楚流月心中暗骂：“我真是欠打！这师兄没被魔教妖人打死，却被我笑死了。”

    那人**了片刻，方才停了下来。楚流月道：“这一会儿功夫，我不知少杀了多少个魔教妖人。师兄，你在这歇着，等我杀几个魔教妖人再回来救你。”正待起身，那人却一把拉住她，道：“小……小师妹……，伤我们一众的是、是南山童……童子……”

    楚流月道：“南山童子，是个小孩？”

    那人点了点，又摇了摇头。楚流月心道这师兄临死神智不清了，小孩大人都分不出了。只见那人停了片刻，似在运攒气力，道：“他是……是魔教四善……之一。”

    楚流月心一动，道：“我见过魔教其余三善，各有各的善处，这南山童子又有什么‘善法？”

    那人道：“他不杀……不杀残缺之人……”

    楚流月嘿地一笑，道：“咱们中了魔教毒计，彼此打杀之间，缺胳膊断腿也是常事，那南山童子既不杀残缺之人，如何又杀你？”又觉此话不对，想南山童子若是杀他，他却还活着，南山童子若说没杀他，他这明明便是回光返照，眼看便要断气。

    那人勉强一笑，道：“小师妹……你帮我个……个忙……”

    楚流月道：“别说一个忙，一百个都成。”

    那人颤巍巍地怀中取出一块方巾，已被鲜血浸污，瞧不出原来颜色，颤巍巍打开，里面却是一只金镯，也已被鲜血浸染。那人道：“这是……我是我母亲祖传的……让我若是……若是碰到喜欢的姑娘……便交给她……”

    楚流月忙道：“你想让我交给谁？”

    那人咳嗽两声，又吐了两口血，黑夜中，一张脸惨白如纸。楚流月一颗心怦怦乱跳，生怕其话未说完便断了气，忙将耳朵探了过去。那人大口**，直过了片刻，方才道：“我是……我是望云峰弟子……段……段鑫……”

    楚流月道：“原来是段师兄。”

    段鑫艰难道：“我……峰上的沧……沧姑娘……我爱慕她已……已久……你替我交给她……只恨只恨我不能亲手……”

    楚流月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替你交给她。”

    段鑫道：“谢……谢谢。”他喉咙呜咽，忽地身子一挺，大叫道：“爹！娘！”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