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话谈

    陆音羽望着四下，心生苍凉。忽听茶碗落于桌上的清脆之声，林啸云微笑道：“陆贤侄此次下山历经一年之久，天下都在传言你收了一个东海湾的徒弟。”

    陆音羽淡淡一笑，道：“机缘巧合。”

    林啸云道：“陆贤侄性子冷淡清傲，那欧阳轩为帝国王子，出身高贵不说，天赋又高，一直有心作你徒弟你却不收，甚至连天越帝亲自相请，你也不为所动。你这东海湾的徒弟，必有什么过人之处，说不得便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陆音羽忆及楚流月点点，清冷的面容浮现一丝笑容，道：“我渡化她时，她差点命丧虎口，若说天资，她比不得欧阳轩三分。但猎魔师的渡化存在着不为人知的奥妙，心感灵至，不看出身，不看天资。”

    林啸云哈哈大笑，道：“好个心感灵至，不看出身，不看天资。”他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听闻楚流月境遇极佳，她不是已渡化了昔日纵横妖界连贤侄都要给三分面子的狼妖主么？”

    楚流月渡化了秋辰，这消息秋辰极力压制，况且人道狼妖主已死于十五年前的天劫，是以这渡化一事，并未走露风声，虽也有寥寥几人窥得内情，但绝不至于传到天门派掌门林啸云的耳朵中。陆音羽心中讶然，抬头见林啸云微笑地看着自己，也回之一笑，道：“掌门师叔消息甚是灵通，流月确实渡化了狼妖主。”

    林啸云捋须大笑，道：“果不其然果不其然，陆贤侄的爱徒确是了不得！”他顿了顿，“不过那狼妖主被渡化，不过就此罢手吧？”

    陆音羽道：“不论任何妖灵，被渡化后必会与猎魔师有一段磨合……”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望着袖间那只绣蝶，似是回忆往事，神情大是感伤，心中苦笑道：“不论任何妖灵……”

    林啸云似是知其内情，叹了口气，道：“事情既过十数年，贤侄又为修道人，早该看破红尘，何必时时萦怀？”

    陆音羽淡淡道：“师叔诲导的是。”他轻喝口茶，片刻方才向林啸云简略叙言楚流月的事。林啸云闻罢，想了想，道：“那狼妖主知解灵匕首是假，心生悔意，接连向楚流月示好。你若是一直呆在她身边，二人和好希望渺茫。你借口离开，实是给二人创造机会。”

    陆音羽道：“流月猎魔征途已始，她道行虽进展颇快，但还是要倚杖狼妖主。”

    林啸云轻咽口茶，话锋又转，压低声音道：“我看你传来的迅息，你在蝎子xue外与那人相遇？”

    陆音羽自是知道“那人”是谁，道：“没错，当时另有蝎子精，魔教四善中的温媚柔与郭恋容。”

    林啸云道：“你道行虽高，但对方人多事众，你没受伤吧？”

    陆音羽道：“一点小伤。”

    林啸云道：“他逃了？”

    陆音羽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弟子不济，确是让他逃了。”

    林啸云一直前伸的身体缓缓退了回来，他站起身，看看苍茫的田野，叹了口气，道：“我他情同手足，小时经常被师父派下山来看田，昔日情景，历历在目，只可惜他却走了偏道。”

    陆音羽沉默不语。片刻，他道：“他们在寻找神之木戒。但似乎又不是为了木神术。”

    林啸云沉吟半晌：“影子也传来消息，除了木神神器，水神神器寒冰蝉、土神神器龙鳞，魔教也在派人大加寻找，对外称是为了各神奇术，真正意图恐怕不止于此。”

    陆音羽点了点头，表情忧虑。二人一时之间没了言语，只有风吹农物飒飒作响。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啸云转过身来，道：“我们回去吧。”

    陆音羽道：“是。”他忽地抬起头，道：“师叔，影子真实名姓，可是萧铭？”

    西凉国某险峻山脉，怪石嶙峋山林掩映中，有一洞口，名为“问路洞”。一道粉色光束自天际闪现，愈来愈近，带起阵阵疾风，正欲冲向洞口时，忽地四下闪出诸多几条大汉，将其逼退回来。

    光束闪动，现出一妙颜女子，锦带绕着曼妙身材飞舞，正是魔教四善之一的温媚柔温善人。俏眼怒瞪，道：“你们也敢拦我？”

    几个大汉立即跪拜在地：“请温善人恕罪。”

    温媚柔冷哼一声，身子掠进问路洞，山洞向里延伸蜿蜒，行了不知多久，终地出了山洞，又飞了片刻，便见雄峻山脉绵綖，似一道天然屏嶂，将天地分为山北山南。温媚柔飞至最高的一座奇峰前，落至洞口，丈高洞口两侧刻着八个大字“人性本恶，万物皆魔”，洞额刻着“万魔洞”，十一个大字气势雄浑，奔放豪迈。

    温媚柔面色肃然，低声道：“人性本恶，万物皆魔。”掠进了万魔洞口。

    洞内甬道幽长昏暗，丈许便燃着灯烛，百步远便有守卫执剑站立，另有数人来回巡逻。温媚柔掠至最深处，停于一扇石门前，垂首一旁的丫环向石窗内说了什么，等了许久，石门方才轰轰作响，另一丫环碎步走出，道：“教主古潭有请。”

    温媚柔掠进石门，行了片刻，终地出了洞口，眼前豁然开朗。西凉国气候干旱，但处于深山幽林中，却如春季般凉爽。眼前便是一片郁葱的竹林，琴音缥缈。温媚柔顺着小道逶迤前行，琴音愈加清晰，转过一片刻有“古潭静地”的巨石，便看到一人抚琴自赏，几步远便是一汪平静的潭水。

    温媚柔伫立在一旁，片刻，琴声渐渐止息，那人站起，转身淡淡道：“你回来了？”只见他身材高大，两鬓微白，神态威严。

    温媚柔立即单膝跪地，道：“教主！”

    这中年人便是魔教教主苍夜。他示意温媚柔站起，道：“神戒你可拿到了？”

    温媚柔脸现愧色，不敢面对苍夜。正在此时，忽听一人轻笑道：“看温善人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知她有负教主重托。”

    一人自竹林中转了进来，身材挺拔，步伐矫健，走近苍夜，躬身道：“杜枫拜见教主。”他面上罩着个面具，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巴。

    苍夜点了点头，道：“郭恋容与罗正呢？”这句话，自是问向温媚柔。温媚柔道：“我们自无毒xue中出来时，碰上了陆音羽，他这人道行奇高，郭善人又中了蝎毒，我与罗大哥与他斗了半天，渐落下风。他却是越战越勇，我稍一分神，便见碧光刺下，未想罗大哥却冲了过来。”

    杜枫道：“那罗大哥岂不是受了重伤？”

    温媚柔道：“陆音羽碧芒挥下，虽不致死，必也能重创来人。但令人想不到的是，他见罗大哥冲了上来，却将碧芒一收，反伤了自己，吐了两口血，看了罗大哥两眼，便掠进了林中。郭善人中毒颇深，罗大哥便带着她去了活人岛寻求解药。”她顿了顿，续道：“罗大哥加入我教已有十年之久，昔年更是为我教重创天门，陆音羽却仍念师徒情谊，着实让人意外。”最后两句话，说得大是意味深长。

    一时之间，四下沉默起来。苍夜望向古潭，谁也看到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片刻，他道：“杜圣使，你去花桥看看馨儿吧。温善人，你也退下吧。”

    温媚柔道：“教主，那神戒？”

    苍夜道：“你不是未拿到手么？”语气已冷了几分。

    温媚柔道：“属下无能，是未取到手，不过，那戒指，属下已推测出所在何处。”

    苍夜微微侧头，道：“在谁手里？”

    温媚柔一字字道：“陆音羽徒弟，来自东海湾的猎魔师楚流月。”她已明白自己着了清微道人的道，又听郭恋容称在洞中见过楚流月，前后思索一番，便推测出钥匙在楚流月手中。

    杜枫本向里走去，听到这句话，脚步忽地一顿，目光奇特。

    温媚柔目光闪烁：“她道行虽低，但境遇却是极佳。传言十五年前死于天劫的狼妖主，怕便是做了她的守护灵！”

    苍夜目光一凛，寒声道：“狼妖主……他还活着？”

    杜枫双目却是愈来愈亮，嘴角勾起一记弧度，喃喃道：“楚流月……楚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