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师兄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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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剑天上来第一百八十七章师兄正少年其实当初在天涯镇的时候,陆小二与陆小三,都猜测过那样一棵湖边的桃树,与自家师叔有着什么关系。 毕竟师叔的剑分明是漆黑的,偏偏名字叫做桃花。 而且这个师叔在峡谷煮鱼的时候,别人都是加青椒葱花,就他别出心裁,要加桃花。 他也喜欢和桃花酒。 师叔当初被师父从南衣城带回来的时候,分明伤得那么重,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下来了,哪怕是师父当初都放弃了,打算把他拖到后山去埋了。 结果他偏偏就活了下来。 这如何不奇怪呢? 只是师叔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那样一个总是沉默的少年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小少年们也只是猜测着,什么也没有过问。 只是当陆小二看见那一朵因为机缘巧合,插在了楚腰心口,从而导致这样一个女子存活了下来的桃花的时候,小少年不得不承认,或许自己当初的那些猜测确实是对的。 “只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枝桃花出现在听风溪这边?” 陆小二沉默了少许,将手里的剑送回了身后的剑鞘之中,看着那个正缓缓向着这边走来的楚腰,轻声问道。 楚腰低头看着自己殷红的心口,同样是在沉默着,一直过了很久,才轻声说道:“我不知道。” 楚腰或许确实不知道,只是小少年却好像想起了什么。 自家师叔,似乎曾经在听风溪上,与听风吟顾山鸿那些前辈煮过桃花酒喝。 那些桃花,便是从天涯剑宗的那个木缸里的那株桃花上折来的一枝。 小少年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 一身桃花,看起来格外诡异的楚腰看着小少年轻声说道:“你想起了什么?” 陆小二轻声说道:“是的,当初师叔曾在听风溪煮酒,或许这样一枝桃花,便是被他们摘尽了桃花之后,落入溪中的残枝。” 这样一个答案,或许也解答了楚腰心中的疑惑,这个似乎与桃花共生下来的女子眉头亦是舒展了一些。 青山晚风缓缓吹来,满山簌簌不止,有些叶子大约带了些枯黄之意,正在缓缓地落着。 楚腰抬头看向天空,又轻声咳嗽着,那柄倾国之剑便在一旁不住地环绕着。 “我记得你应该是去了东海的吧,二师兄。” 虽然是二师兄,但是大概这个二师兄,远不如眼前的这样一个师妹。 哪怕楚腰身受重伤,一身剑意萎靡,终究这是一个小道境的剑修。 陆小二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那个少年师叔。 师叔当初在东海的时候,便已经快要寻梅了,现而今,或许也已经入小道了吧。 陆小二回过神来,眉眼低落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脚下的青山。 “我在东海听见了岭南的故事,所以匆匆赶了回来。” 楚腰沉默了少许,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少年,似乎很是叹惋地说道:“你回来了,这或许确实是令人动容的事,只是师兄,这有什么意义呢?” 谷口一片沉默,身后那些松溪山涧的水声很是嘈杂地传来,盖过了这样一处山谷之中二人的呼吸。 陆小二深吸了一口气,背着溪午剑转身向着来时的小道走去,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我是依旧在岭南,突然有一天听说我在幽黄山脉脚下的家被一把火烧了,我也会回去看看。回去看看,这大概就是意义。更何况......” 陆小二停顿了少许,轻声说道:“也未必真的没有意义。” 楚腰并未说话,走在道上的少年回头看了过去,只见那个青衣女子正握着倾国,捂着心口神色痛苦地在那里走着——在心口处,有殷红的血色正在滴落着。 陆小二怔怔地看着她。 楚腰倒是神色苍白地笑了笑,说道:“桃枝根茎便在血rou之中,走得太多了,难免便会撕扯到血rou。” 陆小二轻声说道:“你后来便没有出来过?” 楚腰缓缓说道:“一直在谷中养伤,更何况,出来又能见到什么?” 陆小二沉默了下来,轻声说道:“那你为什么这一次又要走出来?” 楚腰脸色苍白,却嫣然一笑,很是认真地看着小少年,轻声说道:“我想看看,二师兄所说的意义是什么。” 陆小二没有再说什么,看着那个女子强行将一身剑意收入了体内,似乎是在体内斩断了一些桃花根茎,于是这个青衣女子唇角有血色溢流出来,只是面容之上的痛苦,却是衰减了几分。 二人将那样一条并不算太长的涧边小道走完,最后停在了一块水流飞溅的涧石边。 楚腰微微咳嗽着,而后搀扶着手中的倾国剑,在那里坐了下来,转头看向暮色里,一带溪水带风而去的青山。 山间无数坟墓沿溪而去。 楚腰神色里并无惊叹,只是长久地叹息着,说道:“这或许确实是一些意义。只是师兄,岭南尽数死绝,哪怕太多剑修尸骨无存,这依旧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你又能做到几时?” 陆小二沉默少许,背着剑站在那块涧石边,看着身旁那个与桃花共生的女子,说道:“能做到几时,做到几时。” 楚腰或许确实有些动容,回头看着小少年,轻声说道:“可惜师妹苟延残喘之躯,不然倒是可以帮一帮师兄。” 陆小二听见了这样一句话,确实蓦然低下头来,抬手擦着自己的眼角,勉强带上了一些笑意,说道:“其实我倒是想多听见一些这样的话。” 楚腰轻声叹息着,说道:“听不见了,师兄,我当初亲眼看见听风吟前辈在远方山头死去,他是岭南境界最高的几个剑修之一,连他死的时候,都是只能握紧手中之剑,你觉得岭南又能活下来几个人?” 陆小二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听风吟前辈死在哪里?” 楚腰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最后抬手,向着这处青山以南的某片群山山巅指了过去。 “在那里。有一柄剑穿过了他的心口,有柄剑斩下了他的耳朵,而后那些叛军鲁莽的拥挤了上来,将他扑倒在了山里,最后他再也没有站起来。” 这大概一点也不体面。 那样一个终日坐在溪畔的鬓角有着白发,与来往世人说着风声,讲着故事,甚至曾经按剑而拒西门的剑修,大概死得过于惨淡。 陆小二沉默不语。 楚腰继续说道:“顾山鸿前辈当时想要去救他,可惜才始将自己的剑送了过去,便有片冥河垂落下来,那个年轻一些剑修前辈,便被那些冥河里的鬼花吞没了进去,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陆小二默默地看向那一片更南一些的青山。 如楚腰所说。 那些小九峰剑宗与听风惊鸿这些剑宗的宗主,大多死在了更南方的一些的地方。 当他们在那里尽皆死去的时候,也便意味着岭南的防线彻底崩溃。 巫甲叛军长驱直入,一众疲惫的剑修在青山之中节节败退,直到听风溪边,直到退无可退。 于是死战于此,最后无一生还。 楚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腰肢之上一朵盛开的血色一般的桃花,将它折了下来,抛入山涧之中,涧水里似乎带上了一些鲜艳的色彩,只是又很快弥散而去。 当初那样一场战事带来的血色,自然不是一朵桃花上的血色可以晕染出来的。 “我是岭南最后一个小道境的剑修。” 楚腰默默地看着那朵漂流而去的桃花。 这个青衣女子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南方暮色里一片烟云的天空。 “前辈们说我入岭南时间太短,资历不够,所以我只能在更北一些的听风溪边。” “但其实他们说得不对。” 楚腰或许心绪有些激涌,却是突然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一直过来许久,才终于平复下来,面色苍白地看着青山。 “天下事,从来都不只是岭南事。” “面对南方叛乱,人人都有着拔剑而出的资格。” “哪怕我当初未曾入岭南剑宗,在这场战事里,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陆小二怔怔地看着楚腰,一直过了许久,才迟疑地说道:“你不应该是人间剑宗.....” 楚腰沉默了少许,轻声说道:“我确实所修的剑,是人间剑宗的剑,但我从来都不是人间剑宗的弟子。当初在天堑镇,不过也是因为我祖父不愿出手,最后才把那个故事交给了我来处理而已。” “倘若修行的是人间剑宗的剑,便是人间剑宗的人,天下至今,也只会有一个函谷观而已。” 陆小二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他自然明白楚腰这句话的道理。 天下大道出函谷。 哪怕是磨剑崖,也不例外。 “剑有剑的立场,人有人的立场。但是人的立场,永远要高于剑的立场,所以世人只会说手中剑,而很少说剑上人。” 楚腰默默地看着暮色青山。 “我既然是人间之人,自然便会来岭南,与同袍而战。” 陆小二低下头去,或许满是愧疚。 岭南也许并不需要这样一个小少年。 只是每当陆小二想起当初岭南覆灭的时候,自己却远在东海,便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叛逃之人一般。 只是当小少年低下头去的时候,却是有一枝桃花被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陆小二抬起头来,才发现楚腰从自己的身后折下了一枝桃花,递给了他。 陆小二有些不解这个小道境的师妹是什么意思。 楚腰只是面色苍白的笑了笑,说道;“少年人正是看花的年纪,又何必去想这些东西?” 陆小二愣了愣,并没有接过那朵花,只是看着楚腰轻声说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小少年没有接过那朵桃花,楚腰也没有强给,只是松开手,任由它砸在涧石之上,而后滚落下去,落入了那袭飞溅的涧水之中,向下漂流而去。 “当我看见那些剑修坟墓的时候,便知道你在想什么,二师兄。” 陆小二看着那一枝很是狼狈地滚落下去,又被涧水带走的桃花,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惶恐,身后溪午剑骤然出鞘,裹挟着剑意,便想要将那一枝桃花带回来。 只是一只纤长的,曾经拖曳着水袖,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唱腔而动的手在暮色里捉住了那柄剑。 陆小二默默地看着楚腰将溪午剑横握在手中,锋利的剑刃割破了这个女子的手掌,殷红的血液沿着剑刃缓缓滴落着。 楚腰却好似未见未闻,只是平静地将那柄剑按在了膝头。 “人间岁月譬如流水,而天下万物,没有什么是不会被水流带走的,师兄。” 陆小二默默地听着楚腰那很是柔和很是宁静的话语——这样一种腔调,也许会从阳春剑谢春雪的口中说出来,但是大概不会从楚腰这样一个颇有些冷傲之意的女子口中说出。 小少年默默地想着数十丈的涧水之下看去,那一枝桃花已经坠落下去,被水流压进了潭水之下,也许有些桃花被打落下来,漂浮在潭水里,只是暮色深沉,在那样倒映着青山倒映着暮色的色彩之中,一朵细小的桃花,大概是很难看见的。
楚腰微微掩唇咳嗽着,唱着戏曲的女子,大概总有些柔婉的姿态。 那袭青袖放下来的时候,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脸上却是有着一些温和的满是憧憬的笑意。 “岭南事已休,师兄正少年。” 少年的溪午剑被举了起来,正在那个坐在涧石之上的女子的眉头,正在这个立于石边的小少年的肩头。 “岭南之希望.....” 楚腰轻声说道,目光明亮地看着小少年。 “在于师兄。” 陆小二怔怔地听着这样一句话,只是并未去接过那柄属于自己的溪午剑,只是在漫长的沉默之后,轻声说道:“师父他们呢?” 楚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里的剑向前推去,按在了少年的胸口。 这个身负重伤的女子,看似寻常的一推,却势同高山崩陨,尽数砸落在少年心口一般。 陆小二猝不及防的便被楚腰一把推落山涧而去。 陆小二睁大了眼睛,在无比迅速的坠落之中,看见暮色里那样一个女子站了起来,迎着暮色,像是一些腐朽的衣物一般,带着青色的绯红的色彩,片片垂落下去,堆积在了涧石之上。 “扑通!” 极为磅礴的水声灌入了陆小二的双耳之中。 自山涧之上坠落下来的小少年,却并没有在巨大的重力作用下,直入潭底,反而如同跨越了某层并不存在的潭水界限一般,在某些空间碎裂的刹那,骤然自水面之上冒出头来。 小少年有些头晕目眩地漂浮在潭水之上,怔怔地看着日色西斜的青山。 青山之中暮光浓郁,尽皆洒落下来,落在了一潭清水之中。 有一片桃花正从不远处缓缓飘来。 陆小二用了许久,才终于平息下来,看向这一处水潭的边缘,那里并没有被小少年从潭底捞出来的两柄剑。 只是潭边没有,但是山涧之上有。 陆小二沉默了很久,握住溪午剑,纵身一跃,破水而出,踏着剑风,径直落在了那样一处山涧高处。 涧石之上插着一柄剑,名叫两相欢。 小少年身为一个合格的剑修,眼力自然不差,这是他在潭下的时候便看见了的。 一如溪午剑一样,这些剑一旦失去剑主,便会重新回到那样一口位于天涯镇的剑湖之中。 只是这样一柄名叫两相欢的剑没有。 因为在涧石之上,有着一具已经成为了白骨的尸体,大约在死前,依旧握住了这样一柄剑,这才导致了两相欢一直留在了这片青山之中,又或者——陆小二看向了那具尸骨旁边的一簇桃花,也许当初自家师叔煮完酒后,真的有这样一枝残枝,落在了青山里,开出花来,直至七月也不败。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陆小二记得当初自己的师弟陆小三,背诵过这样一句诗。 所以呢? 那些所有的能够自洽的逻辑,也许只是少年认知里的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桃花能够让人起死回生。所有的交谈,都不过是少年潜意识的自言自语而已。 陆小二湿哒哒地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尸骨。 又转头向着涧水以西看去。 那里并没有一条小道,通向某个涧后的山谷。 只是一些崎岖的灰绿色的石壁而已。 陆小二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而后缓缓弯下腰去,伸手拈起了涧石之上的那样一具尸体的尚未腐败的衣裳,就像他在岭南所做的那些枯燥的重复的事一样。 陆小二认真地辨认着那样一件衣裳。 又或者不用辨认。 当小少年站在溪涧之下,抬头看见了那柄插在了涧石之上的剑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许多东西。 陆小二沉重地呼吸着,分明已经从梦境里挣脱出来,分明已经从潭水里跳了出来。 小少年却总感觉依旧有着许多东西压在心头——也许是他一直所畏惧的那些故事,真的便摆在了他的面前,也许是因为梦里,自己因为那样一柄插在涧石上的天涯剑宗的剑而自我催眠的梦境里,始终没有答案的那一个问题。 陆小二仿佛脱力一般大口喘息着在涧石上坐了下来,弯着腰将额头抵在了溪午剑的剑柄上。 楚腰这样一个在岭南时间并不久的女子剑修,确实是死了。 陆小二用了很久,才终于平复了下来,缓缓站直了身子,拖着溪午剑,走到了不远处的一块有着尘泥的空地,开始一点点的掘着坟墓。 那些咿咿呀呀的声音在过往已经逝去,那个女子被埋进了墓xue里。 陆小二呼吸急促,写下了第一块有着确切名字的墓碑。 岭南,天涯剑宗,楚腰之墓。 于是痛苦好像也被具象化了,便是暮色里那样一行剑痕清楚的字迹——那便是痛苦落在青山人间里的样子。 陆小二在暮色里拖着满是泥土的溪午剑站了很久,而后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拄着剑,继续向着青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