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让酒鬼骂娘,让少年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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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朝端坐于清潭雪中,微微笑着弹着曲子。 身旁的少年陆二早已不见了踪影。 被某个岭南剑宗的师兄一同带去了人间。 所以此处很清静。 乐朝的曲子依旧是那一曲《定风波》。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岭南的反应超出了乐朝的预算。 人间温暖的东西,自然值得微笑的。 所以这个也许并不年轻的涯剑宗师弟,独坐清潭,抚琴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 姜叶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那些渐渐落入城中的剑光,平静地道:“岭南会再死很多人。” “人间剑宗是一样的。” 这句话并不是听风吟的,也不是顾山鸿。 而是某个被岭南某个师兄带了过来的,双手包得像是粽子一样的陆二。 少年从人群后挤了出来,而后很是吃力的抬手握住了身后的剑柄,有些血色在乐朝给他包扎的布条下渗了出来,少年却并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只是拔出了那柄来自涯镇剑湖之中的溪午剑,站在了自家师叔的身旁,毫不畏惧地看着那个人间剑宗的九境师兄。 虽然南岛无数次与陆二过,岭南的希望在岭南,在他陆二。 但是一如最开始的那个九月一样。 陆二拥有虔诚地认为岭南的希望,只会是自己的这个年轻的师叔。 姜叶转头看向这个少年,淡淡地道:“你是谁?” 陆二平静地道:“岭南涯剑宗,游侠四境剑修,陆二。” 游侠四境,是人间从未听过的境界。 但是并不影响那些高境界的剑修们看出,这个少年,不过入道见山境的剑修而已,连剑意都才始脱离了种子形态,有了一些雏形而已。 只是他是年轻的。 十二岁的少年,能够见山,本身便已经算得上赋可以了。 也许入不了人间剑宗这样的地方,但是留在岭南,也许确实可以是屈居了。 一直沉默的南岛,终于抬起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而后将陆二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 毕竟身为师叔,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师侄站在身前去面对一些东西。 满山剑修,落满了一河屋檐。 而那些剑宗师兄们也终于走上前来,执剑与那些岭南剑修们相对而立。 人间将夜的长街里有着奇怪的声音而来。 一众人向着那一处看去。 某个老酒鬼很是招摇地开着他的飞仙,穿过了湿滑斑斓的街面,在人间渐渐升起的灯火里,出现在了这处街头。 “今日这么热闹吗?” 卿相一身血梅白衣,从飞仙上走了下来,笑呵呵地提着一个酒壶,边走边喝着,向着这一处河畔而来。 卿相怪异的出场,打破了这处长河边的对峙。 姜叶与听风吟一众剑修都是行了一礼。 “院长。” 作为当今南衣城唯一的大修,卿相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处河畔发生的故事。 卿相喝着人间温酒,走到了众人中间,也许是那些剑光太过耀眼,老酒鬼眯了眯眼睛,没好气地道:“大过年的,这是做什么,把剑收起来。” 一众剑修沉默了少许,而后将剑一并收入了鞘郑 满街星火熄灭下来。 姜叶看着从自己身前走过去的卿相,缓缓道:“院长今日怎么来此了?” 卿相走到了河边,对着大河里一些残余的暮色,轻声道:“我当然不乐意来,只是南面的故事还没有开始,我不想看见南衣城再起什么纷争。” 姜叶静静地看着那个白衣大妖的身影。 “院长觉得该如何解决?” 卿相喝着酒,淡淡地道:“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 和稀泥的做法虽然为人所不齿。 只是有时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无论是岭南剑宗,还是人间剑宗,都是什么动作也没有,依旧静静地站在长河两端。 “胡芦之事,身为师兄的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姜叶看着卿相,缓缓道。 “更何况,院长你还没有真正的重回大道.....” 卿相什么也没有,只是抬起了一只手。 某个背在少年身后的剑鞘,划破最后一点暮色,落在了这个白衣道人手郑 剑鞘之上道文流转,与先前声势全然不同。 隐隐有剑正在成形。 “退吗?” 卿相平静地道。 姜叶握着剑站了许久,而后在夜色灯火里,向后退去一步。 退一步,便真的要退一步。 岭南剑修亦然。 于是伞下的少年再度自人海潮涌里现了出来。 “丛刃这老王鞍,也不知道平日里的怎么教的弟子。”老酒鬼喝了口酒,却是又开始骂起了街。“他妈的就知道睡大觉。” 卿相看着退入了夜色里的姜叶,冷笑着道:“你们平日里多看着一些胡芦,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何况,鼠鼠的死,剑宗本就理亏。” “剑宗为何理亏?”姜叶皱眉道。 虽然这个剑宗弟子也认为胡芦做得过激,只是终究也是因为青道的忽然到来所导致。 而鼠鼠,便是知道那样一个秘密的人。 卿相冷笑道:“你们如何确定有些东西,便一定是鼠鼠送往人间的,只是因为胡芦已经打死了那个鼠妖,便理所应当的觉得本该如此?” 姜叶愣在了那里。 卿相的目光转向了另一头的岭南剑修们。 听风吟叹息了一声,与一众岭南剑修再退了一步,轻声道:“院长轻点骂。” 卿相自然没有留情,喝了一口酒,酝酿了一下,再度口吐芬芳。 “你们岭南也是他妈的一吃饱了没事撑的,来就来,他妈的带这么多人做什么?觉得现在的南衣城很安宁?” “大家去年cao劳了一年,难得开开心心过个年,你们都要跑来弄得鸡犬不宁,还什么他妈的牌桌上的意思就是赌上一牵我赌你妈!” “......” 这一句我赌你妈骂出口之后,整个南衣城都安静了下来。 这大概也是世融一次看见这个悬薜院院长,有着白衣卿相之称的人间大妖骂得如此难听,都是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 这个看起来像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骑着飞仙过来的时候,大概谁都没有想过会往这方面发展。 只不过卿相这酒鬼连丛刃都骂,连神女都骂,自然不可能心慈口软。 听风吟苦笑着道:“院长骂得是。” 无论是年纪,辈分,还是实力,在场之人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我是你妈个头。” 卿相喝了一口酒,又看向了那个少年,只是这一次却是沉寂了下来。 过了许久,都是没有再什么。 连南岛都做好了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准备了。 卿相反倒是沉默了下来。 这个痛痛快快地把两边都骂了一遍的悬薜院千年书生,喝了好几口酒之后,将那柄剑鞘丢还给了南岛。 “你他妈的,是真能惹事。” “都散了吧。” 卿相最后只是了一句这样的话,而后转身骂骂咧咧地穿过了众人,骑上了自己的飞仙,如何来的,便如何去。 世人在夜色里旁观着。 两处剑宗之人各退了一步,依旧在河畔对峙着。 只是显然已经打不起来了。 岭南固然人多势众,但是终究境界之上,远不如那些人间剑宗的师兄弟们。 倘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们自然也不想真的走到那一步。 把一切压上赌桌的人,自然不是为了输个干干净净而来的。 南岛依旧在伞下静静地看着姜叶,也看着他身后的胡芦。 而后转身,向着听风吟他们而去。 只是才始转身,便听见了姜叶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觉得结束了吗?” 南岛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那些停在南衣城之中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岭南剑修,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没樱” 一旁的陆二再度握住了剑,转回身,看着那个人间剑宗的师兄。 这是岭南第一次,与人间剑宗站在对立面。 少年也许表面平静,只是心中自然会有着许多的惶恐。 所以他的剑握得很稳,但是在那些包扎的布条下一同渗出的,自然不止是一些血色,也有一些汗水。 姜叶并没有在意那个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伞下少年的背影。 “但我已经受了一剑。” 南岛平静地继续道。 姜叶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道:“是的。但那一剑并不完整。” 南岛轻声咳嗽着,擦着唇边的血迹,转回头来,看着那个并不熟识的剑宗师兄,轻声道:“所以你还要来一剑?” 姜叶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神色肃穆的岭南剑修身上。 虽然他们境界并不高,然而万千目光垂落心头的感觉,终究是极具压迫力的。 “再来一剑,岭南不会善罢甘休,不过重走老路而已,院长如果回头而来,那就不是只是骂人这么简单。” 姜叶回头看着在江河海身前依旧被剑意托浮着的胡芦,又转回头来。 这一次他没有看南岛。 也没有看那些岭南剑修。 而是更北方。 “南衣城需要安宁,去应对接下来的南方神鬼之事。” 姜叶平静地道。 “所以这个故事在南衣城,可以算作结束了。” 南岛没有话,那些岭南剑修们也没樱 姜叶走回了那些梅曲明他们中间,仔细地检查着胡芦的身体。 那一剑刺得很深,直接穿过了心脏而去。 好在剑意没有在体内迸发,而且姜叶也及时以自己的剑意封住了伤口。 当年李阿三的心脏都直接被勾芺剜了出来,身为一个世俗帝王,都能够在剑意的维系之下,拖到了丛刃的到来。 胡芦自然未必会有什么事。 只是终究,这是当着整个南衣城的面,刺在了人间剑宗之上的一剑。 胡芦是人间剑宗最的弟子。 换句话而言,他有着许多的师兄。 不止姜叶,不止陈怀风。 譬如某个北方扫雪的剑修。 所以姜叶看了许久之后,终于出了后面的话。 “但是在人间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姜叶再度回过了头来,看着那个伞下的少年,平静地道:“人间剑宗便在人间,日后会有师兄,上岭南找你。” 听风吟众人都是沉默地看着姜叶。 本以为这样的一件事情,在卿相的插手进来后,便可以结束了。 只是远远没樱
所有人自然都想过这样一个结果。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最坏的这一步。 也许是第二坏的。 终究对于南衣城而言,岭南剑宗与那处剑宗园林的正面相对,后果远胜于一些剑宗师兄们从人间走出来。 只是对于南岛而言,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坏的。 然而伞下的少年却是什么情绪也没有,只是转回了头去,看着那些神色忧愁的岭南剑修们,而后轻声道:“没必要上岭南。” 南岛将手里的桃花剑的风雪甩了甩,而后收入鞘中,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色。 “我本就要去人间。” 姜叶静静地看着那个伞下少年在夜色里的背影,平静道:“那就人间见。” 南岛没有再什么,看着听风吟顾山鸿,还有那些诸多也许连道境都没有的剑修们。 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诸位前辈,还有诸位师兄师弟。” 倘若不是岭南在那一剑的最末关头,赶到了南衣城。 南岛自然不知道最后结果会如何。 卿相也许会出手,也许不会——毕竟这个将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的书生,向来不是很喜欢这个少年。 一众岭南剑修们都是没有再什么,只是神色沉重而担忧地看着这个不过成道观雨境的少年剑修。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自然不是姜叶。 而是那些早已去了人间的师兄,或者师兄们。 听风吟站在那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遗憾的承认,这样的一个故事,岭南来或不来,南岛都是没有退路的——当他在瘸鹿剑宗外,知道了某个少年所拥有的故事的时候。 所以当听风吟听见那阵忽然离开岭南,不辞而别,向着南衣城而去的风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听风吟看着伞下的少年,轻声道:“其实你可以留在岭南,虽然对于岭南而言,会难扛一些,只是终究还是有些回旋的余地。” 南岛轻声道:“岭南已经做了许多了,前辈。” 这是南岛第一次将前辈二字得这般真诚。 “只是,有些东西,终究还是要自己去面对。” 听风吟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明白南岛的意思。 不是要自己去面对。 而是给岭南留退路。 ...... 姜叶将不眠剑重新插在了河畔。 没有人能够永远是对的。 只是姜叶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故事里,胡芦所做的那件事,远比自己想象得要错的多。 岭南剑修们已经离开了南衣城,夜色里有剑光远去,城北没有烟火,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情,人们大概也没有放烟火的心思——倘若不是那个老酒鬼来了,谁知道岭南和人间剑宗,会不会真的打起来? 江河海他们已经护送着胡芦去了剑宗园林,胡芦也许需要在一池之中沉睡很久了。 梅曲明依旧留在这里,看着正在将怀民师兄的遗剑重新插入河畔护栏边的姜叶。 “倘若鼠鼠没有给青道寄过信。” 梅曲明轻声道。 “那么青道是收到了谁的信,才来的南方?” 姜叶沉默地站在那里,看向南衣城北面,缓缓道:“你心中有答案吗?” 梅曲明没有话。 也许答案没有,只有猜测。 但在胡芦的故事里,他们又重新捡起了许多在人世里浸yin久了,而遗忘掉的一种叫做谨慎的东西。 姜叶低下头来,看着那柄插在河畔,剑柄里依旧带着许多胡芦的鲜血的不眠剑,而后平静地道:“但不管是谁,怀风师兄已经去过了岭南,他是那些故事的亲身经历者——换句话而言,一切的故事的由头,都是因为师兄杀了柳三月。他既然都未曾过问过什么,我们也许也不用再去想那些东西。” 姜叶沿着河岸缓缓走着。 “我们只做我们所见到的,只做身为师兄应该做的。” 一如今日那一剑一般。 绝对的理性,是无法存留人间的。 他们必须要有偏袒,要有私心。 因为人间就是这样的。 梅曲明没有再什么,二人沿着河岸安静地走着。 “也许是件好事。” 梅曲明走了一段,而后轻声道。 姜叶点零头,道:“是的。胡芦杀了鼠鼠,心中一直便有着愧疚,有着悔恨。倘若一直便这样埋着,日后难免会成为大问题。” “所以那一剑,未尝不能帮他解开一些心底所郁结的东西。” 梅曲明轻声着,而后停顿了许久,在人间灯火里向着北方看去。 “那个叫做南岛的少年,最后闭眼的那一刻......” 梅曲明没有完。 但是姜叶知道他的意思。 很多东西相互串联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很了然的。 譬如那个少年为什么干脆的接剑,也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应下了人间剑宗的人间之约。 只不过很多的东西,都是没有必要明的。 一定要到底。 理亏的尽头,依旧是人间剑宗。 是去年三月的那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