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我不同意
少年起了一个大早。 他起来就推开窗，窗外灰蒙蒙的，像是刷了一副油画额外刷了一层油漆。 张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大声喊道：“早安——” 嗯，早安这口味道，有点像是咸鱼，不过总比五道口那试试就逝世的雾霾味好得多了。 院子外有沉重的脚步声。 张俊歪了歪头，说道：“进来。” 一个家臣拎着餐盒进来。 张俊有些诧异，他说道：“我记得你，你叫拾臣，是雄彦大人的家臣。怎么，他有事唤我？” 拾臣毕恭毕敬的将餐盒放在茶几上，垂手而立，恭声说道：“不，少爷，雄彦大人只是让我照顾你的起居。” 张俊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他不习惯吃饭的时候，有人盯着他，不过拾臣一直很规矩，他安静的低着头。 张俊看不到他的脸，索性不管他。 他慢悠悠进食，这时，加藤鹰来了。 他带着几个黑山国的武士，武士们各自搬着几个大重物件，张俊恍然想起，加藤鹰提到过要去找久尾冬助要剩下的家具。 他没想到这家伙还放在心上。很明显，昨晚军船没有到港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加藤鹰看到屋内有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以为自己算早的了，结果有人比他还要早，不过他对官署不是很熟悉，并不认识这个是哪位大人的家臣。 武士将家具安置好，桑木轼和榉木长箱柜很漂亮，其中榉木长箱柜竟然是底下有滑轮的柜子，上面刻着精细的花纹。 张俊好奇地推着那个柜子转了个来回，觉得这有点像是小型行李箱。 当然，比后世的皮箱要重得多。 加藤鹰是第一次看见刹那猛丸显示出自己的童心，颇为感兴趣的竖立在一旁观看，等看到少年一屁股坐上去，用脚蹬着地面接连转了好几圈，他才稍微张大了点嘴巴。 这位猛丸少爷，真是有点与众不同啊。 骨碌碌... 张俊兴致勃勃地一蹬腿，从这边荡到那边，玩了许久，他才停下。 “都下去吧。” 加藤鹰行礼，带着武士们退了出去，走之前，他回来盯视了下拾臣，目光又从少年身上掠过。 今天，看样子是不能闲扯了。 他好伤心啊。 张俊取出了怀里的那张纸，又仔细的看了几眼。 他拿过笔来，将一行字划掉，重新写上几个字，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起饭来。 清水回来的很快。 他的眼圈青黑，一看就是没有睡好，少年噗呲一下，坐在新晋坐骑上，幸灾乐祸的蹬着腿，转了两圈。 他戏谑道：“怎么，一晚上都在想这事？” “嗯。” 清水回没精打采的回了句，他小心地抬头，看了看刹那猛丸的脸色，说道：“昨天我回去认真的想了想，我觉得我们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率太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必须采取必要的措施，来对他进行监管。” “你不怕惊动夫人？” “如果惊动，”清水回犹豫了下，他看到了刹那猛丸身后拾臣不停的对他使眼色，但他还是坚持说道，“那就惊动，我们不能因为顾虑外人，而阻止了自己采取正确的行动。” 拾臣气的一翻白眼。 你个榆木脑袋，没听出刹那猛丸口气里的不赞同？ 他觉得认识了清水回，天天担心受怕，真是让他的寿命短了一截。 张俊一挑眉，看了他半响，知道他是铁了心要申请逮捕令，他便又笑道：“看来，你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为了确保其他人的安全，这都是值得的，何况我们手里有证据——” “恕我直言，那并不算什么证据。” “有人看见了——” 张俊打断他，道：“她没看见他杀人。” 清水回狭窄的下巴拉的更长了，显得一脸愁苦之相。 他还打算据理力争之时，听见刹那猛丸轻笑了一声，少年敲了敲桌面。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你就去做吧。但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要带走夫人家的人，此事关重大，起码得经过更上一层的同意，否则，就是破坏规矩。” 清水回想也没想，就说道：“我的上层不就是你，你同意吗？” 张俊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同时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轻描淡写道：“我不同意。” 清水回：“.....” 那你先前让我去做个鬼鬼哦。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下，顶着对面拾臣的狂翻白眼，说道：“猛丸少爷，老实说，我认为你做的这个决定糟糕透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不，我们正在行动。” “可是——”他欲言又止。 刹那猛丸打断了他的话，他一脸严肃，说道：“一旦你轻举妄动，那么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定，你盯上的那个人就是杀人凶手。” 清水回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有点儿明白他的顾虑了。 他说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的意思是万一我们抓错了人，那么香山率太很可能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没错，流言对一个人的打击是致命的，它就像无形的毒草一样，只要在人的心中生长了，就会日日夜夜生长下去，烧也烧不掉，拔也拔不尽，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他说道：“香山率太还年轻，我不能容忍在证据未足的时候，你就强行认定他该为妙子的死负责。如果我们都错了，那会毁了他的一生。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清水回垂头丧气地说：“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其他人的看法影响会那么巨大。” 他一心觉得香山率太就是凶手，是因为所有的信息都对他不利，但那并不意味着这案子查起来，不会出现变故。 一旦出现变故，所有的证据都被推翻，那么，香山率太也会因为曾经被怀疑过，而继续受到质疑。 别人只要一看见他，脑子就会自动想道：“天啊，这个小伙子曾经杀过人”或者是“这个小伙子被怀疑杀过人，我有点怕，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杀过人”等诸如此类的想法。 而这些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也就说，就算香山率太真的洗脱了嫌疑，接下来的余生，他也会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光过活，那种眼光，足以把一个正常人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