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危险关系
张俊对稻生的偷偷打量视若无睹，他轻昂了下锋利的颌骨，看上去高贵又傲慢。 “坐吧。” 稻生安静的坐在他们面前的青石板上，只落了半个屁股。 张俊随意道：“我听健次郎说你父亲是甲正村的村正，是这样的吧，稻生。” “是的，大人。” 稻生有点紧张，他先是看向地面，很快，又醒悟这样不对，立刻抬起头来，脸上全是平静。 张俊心中好笑。啊，这年轻人不肯低头的傲气。 “你读过书？” “粗略读过几本。” 张俊点点头，以示自己了解，他轻咳一声，直接说道：“这次你们一同落难，你父亲曾想要搭救于你，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你有听说过这件事吗？” “我有知道……健次郎刚刚也跟我说过。” 健次郎听到谈论自己，骄傲的挺直了背。 张俊继续说话。 “山贼的势力太过庞大，村子里无能为力。而殿下绝不会对你们的苦难视而不见，这点你明白吗，稻生？” 稻生说道：“我明白。” “好。所以，殿下派我等前来，我想，我们有权全权料理这件事。” 这时候，张俊刻意缓了一缓，让年轻人心里掂量清楚。 他预计时机差不多了，又随意道：“我听说过你们和田下村有一些过节？” “是的，大人。” “为了水源？” “大人，水是一切的根源。” “哦，我想我能理解。但是，稻生，你要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稻生浑身绷紧。他压根不知道他处在一种尴尬的位置，那就是不能反抗的谈判一方。 稻生艰难说道：“我明白。” “好吧，好孩子。” 张俊微微一笑。 背后不远处的树荫下，阳炎捂住嘴偷笑。兽兵卫倒是板着脸，一副老子没有偷听的正直表情。 张俊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称呼比他大的稻生好孩子而羞愧，倒是稻生面皮薄，很快涨红了脸。 他结结巴巴道：“大人，嗯，我想…大人应该还有话要…对，要对我说。” “是的。”张俊很光棍的承认。 稻生简直觉得崖顶密不透风，有种无形的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你倒是说啊！ 他屁股坐不住了，由衷的问道：“我想，大人找我来，是因为我可以为大人分忧？” “的确有问题。但问题不大。” “大人请直说。” 看到稻生忍耐不住，张俊终于松口。 “是这样的，你若是有意愿，不如给你父亲带个口信，让他们过来领人。” 稻生大喜：“我可以回去？” “没错。” 年轻人没被喜悦冲昏头脑，他又紧张地问道：“大人，那我们村子里的那些人……” “他们跟你一样，都可以回去。” 稻生陷入狂喜。 他竭力冷静，但眼睛的颤动和手指的紧握暴露了他激动的心情。 不过他又很快冷静下来，知道后面才是重点，脸上的平静变成了恭驯，向少年低下头来表示臣服。 “请大人告诉我，到底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你真懂事。 张俊在心里赞扬一句。他就喜欢跟聪明人对话。而且是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 “当然，这是有条件的，如果没有条件——你也不信，是吧，你也不信我们会这么好心，会将你们这些‘山贼’平安的放回去。” 稻生没出声。他浑身收缩了下，越发毕恭毕敬。 张俊言简意赅的说道：“今年，你们村要在水源上做出让步。” 说完，他盯着面前的年轻人。 稻生抽了口凉气。 他一个人决定不了水源的归属。哪怕他是村正的儿子。 “这——大人，”稻生很为难地说道，“我恐怕在这件事上没办法做主。” “不，不需要你做主。你只需要斟酌一下，微微透露你们现在的境遇，你懂我的意思？让我们带个口信转交给你的父亲，或者是你们村任何可以在决定这件事的人。” 稻生脸色苍白。 他翻来覆去的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没得选择。 最后他一咬牙，道：“全凭大人吩咐。” “那行，健次郎！” 健次郎屁颠屁颠的跑上前。 “等他想好要说什么，你就立刻启程。记得，你亲自过去。” “啊，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这下健次郎也白了脸。 甲正村有多恨他，他心知肚明，这回要去送信，他觉得自己可能被那些村民堵在路上打个半死，不，应该是活生生打死。 “蠢。你不知道先去你们村。” 张俊懒散地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除了甲正和田下两个大村，还有其他小村子的人，但是他们人数比较少，现如今各地都不安全，兽兵卫干脆建议把这些人一起并入两个村子。 张俊很赞同这个主意，所以他全权安排兽兵卫去找那些人谈话去了。 等他走后，阳炎风姿绰约的走出来：“哇，小猛丸，今天很威风呢。” 张俊摇摇头，“以权压人，算不得多光荣。” “我看他还挺怕你。” “他怕我披着的这身虎皮。” 阳炎眼里闪过笑意：“那可不是，你还真披了一身虎皮。” 张俊被这个女人的无赖气笑了。 “你不怼我是不是心里不舒服？天啊，我太伤心了，我脸上长这些丑啦吧唧的斑纹你不安慰就算了，还非得奚落我。” 阳炎蹲下来，撒娇般晃了晃他的手。 她仰头望着他，嗔怪道：“才不是呢。” “那是什么？姑娘，我警告你，移情别恋是很危险的，别想着我快毁容了就另外选个更帅气的男人，没门，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阳炎看着咧牙咧嘴威胁她的少年，跟着笑了起来。 “毁容？啊，真是个奇怪的词。你是这样想的？” “那我应该怎么想。” “你应该想，”阳炎半真半假的说道，“那一刻真是残忍，对吧，小猛丸，红里说得对，有些事情的确要亲身经历才能明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所以，你就没有感到一点愧疚，哪怕只有一点点。” “愧疚……？” 张俊一怔。 “如果你愧疚了，证明你起码还有点良心。你会思考，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在失去你之后还能不能活着。” 死一般的沉默。 少年下意识缩了下，阳炎快速抓住了他的肩膀。 她带了点孩子气的笑：“好，我抓住你了。怎么，你就这么轻易被吓住了吗，小猛丸？” 张俊摸了摸鼻子。 “吓我？你还嫩了点。” “哦，那你刚才惊慌什么？” “我在想——”张俊一脸严肃的点点头，“这真是危险的关系。” 阳炎妩媚一笑。她的眼睛如同猫眼在闪耀。 “对，危险的关系。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