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蛇之女王
杏菜跑到了张俊身旁，仰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张俊蹲下来，将手放在她的头顶，“怎么了，杏菜？” 杏菜抽泣的说道：“我阿爷…呜，我阿爷他要不好了！” 张俊三人登时变了脸色。 兽兵卫急道：“怎么回事？杏菜，别急，告诉我们，我们给你想办法。” “呜…我不知道，天气变冷了，他就开始不再下床，一直都是阿嬷在照顾他。” 杏菜抽抽噎噎道：“刚才…我路过阿爷的屋子，里面都是黑的，我…刚想走，就听到里头打翻了什么东西，我想打开门进去，谁知道进都进不去，呜呜呜……” 小女孩一直在抹眼泪。 阳炎似乎想要抚摸下杏菜的头，最后又缩回了手。 她脸色有些难看，弯下腰来哄道：“不会的，还有你阿嬷呢！” 杏菜索性号啕大哭起来：“我阿嬷…我去喊她，她不答应！” 张俊这时开口了，他温和的安慰道：“杏菜，你别急，你阿爷阿嬷那么虔诚，佛祖会保佑他们的。” 哄了哄小女孩。 见她不再抽泣，张俊反而严肃起来。 “我们去看看。” 这佛庵到底是有古怪。 还是仅仅…… 他看着杏菜，这个子矮矮的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最好别让他们发现。 是你们在背后搞鬼！ …… 后院距离前堂仅有数丈远，因靠着山，十分幽深，张俊刚踏上台阶就被迎面的料峭寒风吹了个满怀。 他打了个冷颤，看过去。 敞开门的房间内，一个身着白色兜帽黑色深衣的居士席地而坐，低头默默诵经。 她的背影被两旁的烛火拉得很长，随着寂静的千手观音像不断摇晃，这气氛十分凝重，让得三人都放缓了脚步。 那人许是听到了脚步的纷杂，一直不动的身子微微动弹，仰起头来，虔诚的望着观音像，历经了无数沧桑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是哪一位？” “因为听到了诵经的声音…”张俊看向别处，没有发现杏菜所说的阿爷，他心中有些怀疑，“所以特意赶来看看。” “我在供养死去的家人。” 居士没有转过头，只是平静问道：“你是路过的行人吧？” “嗯……” “见过杏菜了吗，她——她还好吗？” 背对着三人的居士那张苍老如树皮的脸，难得出现了一些松动，这些松动应该来的很不容易，就像冰冷的山地裂开了一丝缝。 “没有你们，她很不好。” “是吗……” 老人仰头看着头顶凛然而不可侵犯的佛像，佛像俯视着她。张俊不知为何有些焦躁，他总觉得这一幕特别的怪异。 居士感叹道：“或许，这就是此生存在的意义吧。我们早晚有一天，要到同一个地方去。” “生者何必想着死后呢？” “那是因为佛祖给予了我们仁慈，让我们无论犯下多大的罪过，都能得到团聚。年轻人，你应该也离不开这个地方了。不如，跟着我一起吧，我们一起去佛祖的世界。” 张俊叹息道：“真是慈悲的居士呢。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忍心舍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杏……菜……” 这一次，居士突然像被唤醒了一般，努力动了动，她似乎想要回过头，回头看看女孩所在的方向。 这应该很困难。因为她的脖颈吱吱作响，条条青筋暴露，升起了大团难以具言的鼓包，里面好像有东西游动。 她终于转过身，那张原本慈祥的脸布满老人斑，十分难看。她的眼里黯淡无光，像是熄灭的残烛。 但是她看见张俊后，就像抓到了最后一丝希望，嘴唇一直颤抖，艰难地再次说道：“她…还…好…吧…” “……” 张俊叹息了一声。阳炎和兽兵卫沉默无语。 他们也看出来，居士已经没救了，杀死她的，正是她体内隐藏的东西。 那藏在她皮肤下，无情地吞噬了她的血rou，不详的东西。 居士喘了一大口气，“咳……” 就在她的脸进一步变化，整个人的身体膨胀的瞬间，一道童真而焦急的声音响起。 “阿嬷！” 是杏菜。 她扑了进来，连爬带滚的窜到了老人身边，握住老人的手，哭着喊道：“阿嬷。” 居士颤颤巍巍的抚摸她的发丝，眼中像是燃起来一丝火花，“好，好…杏…菜…要乖……” “阿嬷，我很乖。” “那就…就…好…” 老人还想抚摸她，那一刻，饶是张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心中还是堵的难受。 他眼中微沉，手轻轻抚到复兴号上，不断敲击着剑柄。 兽兵卫轻道：“给她一个解脱吧。” 张俊沉重的点点头，复兴号挥起，残影顿现，利剑就要砍却下去，被杏菜当场拦住。 还没有他半身高的小孩子，跪倒在面前，哭着搂抱那个死气沉沉的老人，大声喊道：“不要！！” 复兴号停留在她的头上，屹立不动。 张俊的瞳孔微微晃动。 真到了这个关头，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下不去手。 因为，杀了那个受苦的人，还有另外一个饱受苦难。所以他不能，至少不能当着她的面亲手终结她的亲人。 这时杏菜怀里的老人几乎全部膨胀起来，像是个被打多了气的气球，之前还可以看出轮廓的脸，已经面目全非，那双留在她的孩子头顶的手肿胀的不得不滑落，掉在地上，砸出笨重的响动。 “啪！” 她整个人就要爆开，危急时刻，兽兵卫轻叹一声，猛然踏出一步，果断的扯开了小孩子，一剑挥砍下去，将那满含血rou爆开要往外游荡的恐怖蛇群，径直斩断。 杏菜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她往那边扑，被张俊拦腰抱住。 于是她就在少年的怀里哭，那大滴的眼泪掉落在他身上，他的手臂上，就像烟头会在白纸上烫出个洞。 她边哭边喊：“阿嬷……” 张俊哄着她，“杏菜，不哭。” 可杏菜不听话，她依然哭泣道：“呜呜呜……” 女孩哭得声音渐渐微弱，张俊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继续哄。 兽兵卫翻了翻那些还在扭曲的怪蛇尸体，叹息道：“只是一层皮呢，你们知道是谁吗？” 阳炎眸中冷意渐生，“是她，蛇之女王，红里。” “铁斋的同伴？” “嗯，鬼门八人众之一。” “太残忍了……” 兽兵卫连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