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肃清作战-进行时
据线人拼死传回的电报消息，距离尖峰山谷防线约三十公里的希尔达林区，已有两支隶属于魔族军阀夏宁部的破袭部队渗透其间。 务必要在防线战局糜烂至不可挽回之局面前，迅速调遣机动兵团主动出击围剿；以期缓解黑-海边境线压力，保障后方补给安全——至少在转发至陆军总部的调遣公函上，卫戍部必须是要以守土卫国之名义，才能抽合法调机动兵力行动的。 而伊萨卡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访这片人烟罕至的林区了。就在两个月前，他才刚刚在此地作出了一项极为重要的决定。 如果是叫时间回溯悄然至十三年前，那么他早已是驻扎在此，同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们共同苦熬了那将近一千四百多天的艰苦岁月。 当初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中校——时年仅52岁的壮年人可没有如今的滔天权势，纵使是祖孙三代人已为帝国征战将近百年岁月，可他的根基仍旧是个不景气的乡野农民。 世代从军的勇武荣誉也只仅是换来了三条断肢、两块勋牌，外加上一地鸡毛罢了；甚至还因为那身被家乡烈阳晒得黝黑的粗糙皮肤，叫那些个北佬同僚们扣上个‘黑鬼’的外号，给排挤到这了鬼地方来坐牢。 整天自打睁开眼睛，一直到临睡觉前：自己都得无时无刻地盘算着如何补充兵员、保障物资药物供应、以及那些远道而来的家眷探访安置。 其中最重要的，还得是整天思考着要如何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带着战友兄弟们好用满腔热血博个美好前程。 蹉跎岁月近三十年，曾经独占鳌头的军校生之星，到头来也只堪堪掌握着一个团的兵力而已。升迁速度远是不及那些个成绩平平，但却有个在陆军部工作的好爹的同学们——至少他们买条裤腰带子时，不用自己掏干家底花钱。 而如今再度凝望着那掩隐于密林之中的古代废墟，伊萨卡却是没由来地轻叹一声，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只是身旁站定的近侍搞不清状况，误以为是他们无比敬爱的大帅，对从风暴艇上姗姗来迟的艾萨塔及哈拉依达两人不满；他当即是转身过去，低沉着嗓音呵斥一声：“怎么磨蹭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接下来可能要……” “不干他们的事，汉克。” 督军大人的耳朵灵敏，兀自低下手了对身后摆了两下，显然是要叫这点小插曲赶紧完结。 见身后的声响息了，他便是背着手准备发号施令：左手不自觉地抓起右手食指、中指，可惜指掌肥厚，他抓了三下才成功搭劳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到后续的战斗行进，一门心思扑在计划当中的伊萨卡扭头向着左前方散落的石块瞅去，随后像是笃定了方位那般：“子弹上膛，我们出发。” 整装待发的近侍们自是无需多言，他们自打上岸瞬间便是解除了枪机保险，以四人一组摆出战斗姿态来警戒敌情。待到伊萨卡发出行动命令之际，他们已经是将这周边近四百平的平坦地区大致清扫完毕，早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除开留在外部接应的预备队以及狙击组外，人数骤减至十五人的特战小队迅速运转，快步组成前四后三的五角星阵型，将伊萨卡及萨塔两人保护在正中；并立刻依照指令，快速突入被同袍肃清的林区安全地带当中。 “向三点钟方向再走两百米左右。“ 而林地当中刚奔袭不过三四分钟，目光如炬的督军大人忽然开口，严肃指示部队向着新方向进发。 他仿佛对此番地带的地形极为熟悉，居然都不用看地图就能知晓前进方向；叫手捧着摄影盒的小家伙当即克制不住了好奇心，对着这个越发陌生起来的叔叔问到：“你对这里很熟悉吗？” “哦，十年前我率部在尖峰山谷防区哗变，向黑山议会武装讨薪的时候，就是在这座古代废墟当中设置的弹药库及指挥所。” 可令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如此这般蔑视军法，不论是何种政权治下都属于是要严加剿灭的忤逆行动，督军大人居然就直白讲出来了？语气听起来更是平淡极了，仿佛就是跟普通人平日里吃饭喝水那般的正常。 小家伙自然不是傻子，无需哈拉依达提醒：督军大人此番惊世言论一出，大惊失色的萨塔在回过神瞬间，便是自行掐停了摄影功能，宁愿直接报废一张价格不菲的影印银板，也要优先确定伊萨卡的政治形象不会受损。 而在销毁证据的同时，他还在不停捣鼓这款时新的摄影盒子来：“长耳朵，这个东西有没有录音功能的啊？” “你怕个什么？如果有问题我还能站在你身边吗？况且这件事最后还是请你爷爷出面过来调停的。” 一提到格林，伊萨卡的神情便是一反常态，没由来地平添了些许笑容。而这不足两百米的短暂路途，也在这并没有任何笑点的调侃声和沉默当中到达了终点。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连串东倒西歪的白玉石柱。被岁月剥除了些许皮层的灰白石柱随意散落在台阶下，几乎是被青苔杂草敷上了一贴带血膏药来，与大地彻底融为一体，叫人难以下脚。 如果按照当年的哗变军人来看，这片地方倒是一处绝佳的伏击场：一旦镇压部队贸然闯入，埋设其间的地雷或是魔法陷阱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扰乱敌方阵型，为伏击战斗或是战略转移提供充裕的时间。 而鉴于进攻方难以携带重火力穿越密林，此刻已经占据地形优势的防御方就能够放开手脚，通过台阶连接的高地平台，居高临下地对进攻方进行大范围火力覆盖！ “所以我们绝不能从正门进入。”作为当年的兵变魁首，伊萨卡自然是熟悉此处遗迹建筑的方方面面。他举着手中的转轮手枪，突然向着右手侧一处被苔藓覆盖着的条石墙壁指挥到：“直接把那面墙炸开，那是一处薄弱点，堆在墙前面的碎石块是为了加固才临时搞得。” 右手侧的三号小组向着友军点头示意，当即是改换阵型：由它这只棱角转作主攻手，四号小组成员合并前移代替其职能，原本肃清左前区域的二号小组迅速拆分殿后；全套变阵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生涩延迟，这些个近侍全然是一心同体般默契。 而在摄影盒的成像当中：只见四号小组负责主攻手位置的那名精灵壮汉，好似魔术师变化戏法一般，径直是从胸前那不过三指宽的条袋当中，掏出了一捆模样足有四五公斤重的附魔炸药！ 随后便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震爆轰鸣，那面久经时光摧残却弥久历新的古老石墙仅是悲鸣一声，随即在那滚滚烟尘当中轰然倒塌，向着躲藏在立场墙后的特战队员们，彻底展露出了那方深邃昏暗的古老内里！ 手提制式机关枪的三号主攻手一马当先，迅速同队员组成菱形阵型向空洞内部突进。 而那些个在爆破当中侥幸存活的魔族，不是被落石冲击给砸了个头破血流，身残肢断难以活动；就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力量骇到肝胆欲裂，全然一副失了魂灵的模样。 但三号小组可不会手下留情。近侍在大踏步翻越过来墙垣废墟的瞬间，便是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向着房间内一切能够呼吸的活物倾泄铁火。更是一边开火屠戮，一边闪转腾挪着以一个L型方位，牢牢占据住了房间废墟内的几处开阔地带。 摄影盒的计时仅仅走了十七秒，房间内部所有的生命迹象倾刻间消失殆尽。而紧随其后的四号小组快速补位，四人紧贴墙壁前后一字排开；四号副攻手手握门把手用力一拽，早已捏好手榴弹的主攻手当即向着走廊狠命扔去。 又是一阵爆轰声响和着惨嚎，手执塔盾的一号小组突破手两人快步挺近：在占据了走廊绝对视线的同时，完全不给走廊里猝不及防的魔族半点反应时间。乘势架好轻型机关枪阵地的主攻手只一吼，突破手两人立即默契地侧身贴墙，叫火蛇将那团烟霭绞出了寸寸血花。 “廊道肃清！九点钟、两点钟方向房间各一！” 一号副攻手报告完廊道情况后立刻携手提机关枪后撤，将通道让出给重新补给完成的三号、四号小组，尽快前往肃清仅存下的两间房间。 三号小组仍旧是那副酷烈模样：只见副攻手也不破门，而是令人瞠目结舌地扎下马步倚在墙上，凭借着蛮力将那柄水冷机枪顶在腰间直接向着木门内里将火力倾泄而出。当即便是有一连串的枪弹碰撞声，同活物们的凄厉哀嚎声并起，叫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不由得急剧颤动起来。 四号小组的成员们同样不甘示弱，只不过他们并没有装备重型机关枪。反倒是有个浑身被一层水膜所隔绝开来的精瘦近侍，在同袍三人的掩护下将手中的钢管探入门缝当中，不紧不慢地扣动扳机，将一组散发着莫名芳香的油气团输入其间。 而后便是莫名的高温骤起，油脂迸溅在木料上炸了个劈啪作响，如浪般层峦叠起的苦痛叫喊，顷刻间盖过了机枪的哒哒作响。 纵使有着石墙和铁门隔绝内外，叫人看不清房间里的炼狱惨状。但不论是平日无rou不欢的小家伙，还是战斗后急需补充营养的特战队员们，都出奇一致地将烤rou从今晚的理想菜单当中给默默剔除掉了。 “三号房间肃清！”“四号房间肃清！” “报告大帅！廊道部分肃清，我部无一人伤亡！” 全副武装的一号主攻手军姿笔挺，中气十足地向着督军大人行礼汇报；好叫银板辉光闪烁之际，以最好的构图将督军大公不惧艰危、亲临现场指战破敌的英姿留存，方便登上明早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以壮军威。 而在那摄影孔所无法关照的画面之下：只看得一只嵌板钉靴随吼声发力，将一只侥幸未断气的精灵喉管连着椎骨一齐绞了个稀烂，轻描淡写地终结了远胞的苦痛，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踩到一滩烂泥罢了。 这样的影片似乎还不够优秀，哈拉依达一把从萨塔手中取过摄影盒，并推着他到伊萨卡身旁摆好姿势站好：“艾萨塔先生，你赶紧凝聚点幽蓝色的魔力辉光出来，这样拍出来效果才好看。” 形势比人强，小家伙就算心里千万个不情愿，也只好是根据哈拉依达的要求摆姿势照做。 谁让这组照片的主题是叫作《督军殿下同民间志愿者并肩作战》呢？只要是能给逐风者和团长老大哥长脸的机会，他都是不会放弃的。 哈拉依达角度挑选也是不俗——踩在一滩杂物上垫脚的少年昂头侧影，在成像时倒是同他身旁所‘护卫’的督军大人一般高矮；臂上熊熊燃烧的苍蓝火炎光耀四射，更是在笼罩着廊道情形、将两人身形晕染出一层薄膜同时，只存留下伊萨卡在火光辉映下越发坚毅的严肃面庞。 只消事后稍加处理，即可无须担忧登报之后是否会被有心人按图索骥，进而推算出现场的部分情况来。 但是这一路关注特战队员以及伊萨卡本人那临危不乱的表现，甚至在这前敌未明的紧要关头当中，他们居然还有着心思拍摄照片见报。此间种种异样，实在是叫这小家伙不由得担忧怀疑起来： “不是，你们就不担心里面还有敌人吗？” “不，敌人的兵力就只有这么点了。”伊萨卡微微摆手，哈拉依达便立刻承接主君之意作了解答：“这座遗迹一直是由我们的监视之下，占据其中的魔族数量并不多。况且根据观察记录来看，这处地界如今是被他们当作了休息区来使用，疑似有长久驻留的意图。” “而且这里也是我当年决定哗变时，所划定的集体休整区及临时医疗室位置。在同卫戍部谈判成功集体无罪归队后，此地就此废弃，里面除了医疗设备外的大多数家具都没有撤走，结果叫魔族捡了个现成好处。” 回忆着当年情形的伊萨卡突然冷笑一声：“现在反而是方便了我们给一齐打扫干净了。” “我有个问题。” 而就在哈拉依达口中的故事，即将沿着廊道顺势推进至遗迹更深处之时。认真在笔记本上写画着些关键词句的路德维希再度开口，眼神似箭般直直钉着伊萨卡的眉间不放：“你说你的人一直在监视哪里，那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派人清缴？” 早在萨塔像是做贼似的带着自己到会议室前，他就已经简要讲述过此番肃清作战的大致经过。 无惊无险地结束了廊道肃清之后，步入废墟遗迹主厅当中的战斗过程同样毫无波澜：最后几个负责守门的魔族毫无防备，一轮扫射过后即刻全军覆没；紧接着就是特战队员对战场进行清扫搜查的例行过程，细不细听乃至于听不听都没什么太大影响。 最主要的还是路德维希目前的心中困惑——你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去清缴这些魔族？ 他太了解自己曾经的老长官了，这其中必定藏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秘密：“你既然有事求我，那现在最好把情况讲清楚。” “唉……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 见老部下执意要弄清楚事情缘由，自知不敌他这牛脾气的伊萨卡督军，此刻全然没了那副身为一军之长的威严模样。只是像个贫苦的山野老农，吧嗒吧嗒狠命抽着烟斗，对眼下越发不顺的年景黯然神伤： “黑山议会里有部分人为了对付我，现在已经开始勾结魔族，在半公开地给我上眼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