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矿井中
“呜哇——” 黑猫温萨弓着背，伸长脖子，张开嘴威胁似地吼叫了一声，连信封都掉在了桌上。 漂浮在空中，一身繁复却显得华丽的黑裙的蕾妮特·缇尼科尔双手前伸，四个脑袋一起凑了过来，无神的双眼盯着这个在她面前显得有些娇小的信使。 “契约……”“时间……”“已经……”“结束了……” 她手中的四个脑袋依次发出声音，温润的古弗萨克语如同环绕立体声般在温萨身旁回响。 温萨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无头信使，又看了看一旁呆若木鸡的克莱恩，收起了那副看似在威胁，实则有些虚张声势的动作。 “我只是来送信的。” 它口中同样吐出一句古弗萨克语，而后前爪按着桌上的信封前推向克莱恩的方向。 而后，温萨优雅地提起四肢，转过身去，在桌上啪嗒啪嗒走了几步，隐入灵界，消失在祭台之上。 这次，它的尾巴没有骄傲地竖起。 上前拾起信封，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而是塞入口袋的克莱恩抬头看向空中属于自己的信使，皱眉问道： “你认识它？” “在灵界……”“见过……”“几次……” 三颗脑袋依次回答。 “孤独的野猫……” 最后一个没说上话的紧接着补充道。 总感觉她有些怨念，结合刚才她对温萨的反应，不会是上次安吉尔召唤信使时，两人起过什么冲突吧…… 克莱恩内心虽然满是疑问，但却没好意思继续问下去，毕竟自己只是为了试验召唤咒文而将她再次招来，连金币都没有准备。 礼貌地送走信使小姐，他立即从口袋中拿出信封拆开，迫不及待地阅读起来。 ———— 一夜好梦，安吉尔在帕拉岛的港口小镇迎来了初升的阳光和重新变得喧闹的街道。 她没想到这样一个集合了码头、商业区域和旅游地点各种功能的小镇夜晚居然如此安静，竟让她睡了离开拜亚姆后最为舒适的一觉。 戴上“虚伪”指环，变成了一副和昨天完全不同的面孔后，安吉尔来到一楼的餐厅用餐，利用这个新身份再次询问昨天碰到的餐厅侍者。 “听说城外那个矿井半年前发生过事故？” 先点单，再问话，对方通常不会拒绝…… 果然，侍者和善地笑了笑，回答道： “那是个只有四五年历史的金矿，半年前出了一次不小的事故，据说有几十人受伤，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矿井所属的投资公司还是停止了开发，让那里荒废下来。 “不过，最近又有传言，说金矿里捡到过裸露的黄金，很多人偷偷下矿去寻宝，但我没听说谁有收获。” 裸露的黄金？ 我记得金矿都要靠大规模的采集和筛选，才能分离出少量的黄金，怎么可能会有成块的让他们捡，不会是谣言吧……安吉尔一边享用着在这种小镇子上算得上丰盛的早餐，一边思索着。 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半年前，而半年前发生的唯一大事就是城外矿井的事故，这也是她今天的主要目的地。 吃饱喝足后，安吉尔离开了旅馆，雇佣了一辆马车沿着缓缓下坡的道路，穿越昨天去过的香料街，一路向东南方向离开了小镇。 在城外的狭窄道路上，她见到了很多辆与她乘坐的马车外观类似的雇佣马车，大家像约好似的排成一列，缓缓向前，如同结伴郊游的队伍。 难道都是昨天那个酒保说的“冒险家”……安吉尔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到马车来到山脚，在一个三岔路旁停下，安吉尔才确认自己的预感成真：除了寥寥几辆通向岛屿另一侧的镇子，几乎所有马车都在这里停了下来。 一共近十辆马车，走下了超过二十名外貌各异的男女，他们年龄都不太大，服装有的朴素，有的华丽，但看着都不像本地人。 安吉尔默默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打着招呼，提着各种矿镐、木桶，沿着山路向上走去。 像是早就认识的人，他们是一起来“找黄金”的冒险家？ 安吉尔满腹疑问，但见雇佣马车纷纷调转车头，准备回到镇上，连忙对送她来的那位车夫约定好下午来接她的时间，也跟了上去。 很快，在前方的那队人就发现安吉尔这位不速之客，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安吉尔也未躲藏，而是直接跟了上去，主动打起招呼。 很快，在“教唆者”的口才下，安吉尔就套出了这批人的不少信息，结果出乎她的意料，这些人并非专业的冒险家，而是一群普通的游客。 他们在岛上已经待了一周左右，起初并没打算在帕拉岛久留，而是准备尝试过这里的特色菜式后就返回中程岛，但在听说港口外的矿井传说后颇感兴趣，纷纷租来工具，试图向下挖掘，寻找到传说中的黄金。 “那不是个谣言吗？” 听到这里，安吉尔忍不住反问道。 “或许吧，我们也只想碰碰运气。”这队“黄金矿工”的领头者，一个叫莱顿的年轻男子回答道，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这反常的举动让安吉尔疑惑更甚，她点了点头不再询问，而是继续跟在这队人身后，很快绕过了不算高的山头，来到了靠海那侧的缓坡。 山坡上方是挖入山体的矿井入口，并非平地常见的竖井，而是角度很小的斜井，入口处加固的木料经过海风长期吹拂已经有些腐朽，内部铺设的简易铁轨从中伸出，在山坡上绕出一个个弯道，通向下方海边的货运码头，但大部分轨道已被撬走，只剩下一块块被钉死的枕木。 远远望去，这个码头已经没有了活动痕迹，应该是随着矿井的荒废也被随之废弃，不知道半年前究竟出了什么事故，才让这么一个已经投入运行，甚至花大力气搭建了码头配套的金矿被关闭。 见那队有说有笑的游客纷纷点起随身带着的煤油灯，钻入漆黑的矿井，安吉尔并未立即跟上，而是解开右腕的黄水晶吊坠，做了一个简单的灵摆占卜。 “这座废弃的矿井下方有危险。” 默念七遍后，她睁开双眼，看向水晶，发现它带着银链缓缓地顺时针转动着，幅度非常微小。 有危险，但不大？ 这甚至可能包括矿井坍塌、瓦斯中毒等矿井原本就存在的危险……看样子并不涉及超凡事件，否则对这批普通人来说应该是很大的危险。 但他们那诡异的笑容和行为，又不像是普通的游客所表现出来的…… 安吉尔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但不跟着这些游客，而是利用黑暗视觉自行探索。 因为这些人都点着煤气灯，在必要时她能通过“火焰跳跃”跨过矿井内部那迂曲但并不太长的通道直接前往他们身边，一直跟着反而不利于这些人暴露自己的异常。 …… 顺着很可能是被本地人挖走铁轨的枕木，安吉尔很快进入了矿井深处，之前进入黑暗的那些游客已经不见了踪影，但她在准备进行“火焰跳跃”时能感应到不远处那一串串火苗，因此确认了对方仍然安全。 她选择了另一个方向，一路向下，黑暗视觉中很快出现了一条条分岔路，它们被粗壮的圆木和挡板固定着两侧与天花板，向不同方向延伸而下，有些地段因为长时间无人看护而严重渗水，已经无法进入。 一边记录着来时的路线，一边深入矿井，安吉尔很快在潮湿的空气中嗅到一丝腐臭的味道，让对单调矿井环境感到无聊的她振奋起来，顺着气味飘来的方向寻找，很快见到了散发这股气味的源头。 “居然是遗落的食物……腐坏程度不深，恐怕不是半年前的矿工们留下的，而是某一批和那些‘黄金矿工’一样的游客吧？” 她喃喃道，绕开那些被丢弃在原地，已经生了蛆的食物。 继续向下，空气变得更加潮湿，这意味着通风已经变得很差，或许还有多处地下水渗漏，周围铺有隔板的地方也越来越少，裸露出后方嶙峋的石壁和杂乱的挖凿痕迹。 可惜，没有裸露的金矿……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 虽然早已有这样的预料，但举目望去，一点有别于漆黑洞窟的金色或褐色都没有，仍让安吉尔内心感到一阵失望。 在矿井深处绕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有意义的痕迹，安吉尔正准备原路返回，却突然发现之前与她分路朝不同方向前进的“黄金矿工”们聚集到了不远处的位置，那一朵朵煤气灯的火苗在她的感应中仿佛凝成了一搓巨大的火焰。 她放轻脚步，拐过几个弯道，果然在一处较为空旷的洞内见到了那些游客。 他们有的用矿镐卖力地朝一个方向挖掘，有的用铲子、木桶装走挖下的碎石，有的提着煤气灯，照亮着场地，分工合作，井然有序，像是一组工作中的真正矿工。 听到安吉尔的脚步声，一提着木桶的年轻男子莱顿望了过来，见是之前和他们一起上山的临时同伴，友善地笑了笑，从桶中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矿石，炫耀般地展示着： “你看，我就说过，矿井里真能找到大块的金矿！” 他手中深褐带着些绿的铜矿在煤气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