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献祭
庭舒闻言如惊弓之鸟,拔腿想逃,腿脚却不听使唤。四周忽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象巨大的黑幕包裹,空气随之一滞,压力陡增,让人无法呼吸。 赖五屈指一弹,有一物飞出,忽然爆裂,释放耀眼白光,那怪人猝不及防,仓皇后退,趁这个机会,赖五拉着庭舒逃进石林深处。 “很有意思,这只小老鼠腿脚麻利,脑子还很灵活,将其开膛破肚,上锅清蒸味道一定不错!”庭舒忽然觉得恶心,几次干呕,差点吐出来。 “少爷你振作些,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是为了打击我们的信心!” 庭舒绝望之极,“我们都要死在这里,无处可逃,而且会死得很惨!” “少爷你不能放弃!想想老爷夫人、杏儿小姐,还有你娘子,他们都盼着你回去!” 几经劝说,庭舒才平静下来,赖五向他叙述事情经过。 “晚宴之后,府里传言少爷负气出走,管家还派家人四处寻找。可是我了解您,我知道您不会舍下亲人无缘无故离开。” “我让杏儿小姐帮忙,将‘隔墙之耳’装在老爷房里偷听,原来老爷被阴山派威逼,将少爷掠至困龙洞献祭,于是我趁着夜色来救你……” “啊?为什么要献祭?” “我听老爷和夫人谈话,说这困龙洞中封印一条恶龙,每隔一段时间要送上活人献祭,平息它的戾气……” 庭舒愤然打断他:“哪里有恶龙,分明是不人不鬼的老妖怪?还有,家中奴仆上百人,父亲为什么用我献祭?难道他不爱我吗?” 赖五思索良久,诺诺说道:“一定是少爷得罪了阴离别,老爷被他威逼,身不由己啊!”说话之时,石林微亮,已经能看清楚周围轮廓。 “不好,天亮了,此时不宜隐藏,对我们非常不利!”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人影如大鸟飞掠,在石林上空盘旋,那个瘆人的声音久久回荡,“不要躲藏了,你们无处可逃,让我们玩一场苍鹰扑鼠的游戏吧!” 赖五拉着庭舒在石林中穿梭,这个洞窟非常之大,里面纵横交错如同迷宫,头顶方寸之天已亮,目测有百丈之遥,收缩的穹顶如葫芦之口。两人一直跑到旁边的角落躲藏好。 “少爷放心,这里九曲连环,利于藏身,他找不到我们!”果然大鸟盘旋一会,收翼离开。 “我看你们不饮不食能藏多久?还是早点自投罗网吧!” 早春天寒,庭舒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折腾一夜,腹中肌火如烧。他从来没有如此绝望,感觉生命正一点点从身体中被抽走。 赖五也感受到他的绝望,轻声劝他:“少爷您别担心,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救您出去!” 此时此刻,这个形影相随之人忽然变得如此伟岸,如此可信。“你本可明哲保身,为什么要来送死?” “少爷对我们有恩,您虽然娇生惯养,但对我们下人很宽厚,而大公子脾气暴躁之极,那边每年死伤的奴仆不下十人。”赖五说着眼中闪着星星亮的东西:“杏儿小姐知道您被丢进困龙洞都急晕了,我要救您,绝不能让她伤心!” 庭舒心中燃起希望之火,但转瞬间熄灭,“可是我们没吃没喝能坚持多久?还有,洞口那么高想逃出去难于登天啊!” “我进来时在洞壁上设置好绳索,还打了绳结……” “那我们快逃走啊!” “少爷莫急,大白天很容易被他发现,我们暂且忍耐,等晚上行动。” 之后赖五匍匐离开,只剩下庭舒一人。他饥饿难当,加上恐惧阵阵袭来,时间仿佛停滞,如坐针毡。好容易挨到天色渐暗,赖五悄悄返回。 庭舒真想痛骂这个置他不顾的奴才,但见他浑身湿透,疲惫至极,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赖五从包里拿出一堆半乍长的银色小鱼,“洞里有一条暗河,里面的小鱼正好充饥。” 庭舒本饥饿难当,可是看见这滴血的小鱼,没有一点胃口。 “少爷,你一定要吃下去,不攒足体力,百丈之崖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庭舒无奈,只得咬牙吞下,nongnong的腥味让他阵阵作呕。万事俱备,洞中恢复黑暗,只余角落那缕鬼火。 “少爷,脱身的绳索在正南方,我已撒下‘荧蛾粉’为你指路。” “难道你不和我一起逃走?”庭舒惊讶问道。 赖五苦笑道:“那绳索根本无法负重两人,再者,只有吸引老妖怪的注意,公子才可能逃脱。” 庭舒有些犹豫,“可那老妖怪法力不弱,你怎么脱身?” “我已在暗河边设置机关阵法,一会我引他入阵,足以自保,还能助公子乘机逃走!” 庭舒思前想后,也只能弃车保帅了。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待我脱险后,一定让爹爹多派人手救你出去,决不食言!” 一炷香后,庭舒沿着“荧饿粉”指示,来到崖壁前,那绳索细若手指,颜色漆黑,很难被发现。这时,在洞的西侧边缘,火光乍现,还传来老妖怪的怒吼声…… 庭舒含着泪咬牙向上爬,十指染血钻心之痛,身上被锋利的石头划得遍体鳞伤,他强忍着不敢痛哭,任泪水肆意飞扬…… 外面下着雨,他一路狂奔,道路泥泞,无数次摔倒再爬起来,等到府门之时,他蓬头垢面,已看不出本来模样。 守门家丁抬脚飞踹,庭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在他的腿上…… 半个时辰后,庭舒换上一身锦衣,在正厅大快朵颐,往日吃厌的山珍海味原来如此美味。 父亲坐在对面,一脸严肃,“照我儿所说,困龙洞中根本没有龙,献祭之说完全是无稽之谈!” “只有一个不人不鬼的老妖怪!”庭舒嘴里囫囵说道。 “天佑我儿,大难不死!我已让人备好车马,你连夜到小山别院避避风头。” 庭舒抬手扔了筷子,“阴山派欺人太甚,我在自己家里哪也不去!” 父亲苦苦相劝:“阴山派势大,还是暂避锋芒,从长计议!”说话时,管家赖兴端上酒盏。 “我儿饮几杯酒暖暖身子,赶紧出发。” 庭舒持杯在手,酒香飘溢,是熟悉的味道,他的头脑中忽然有一缕灵光闪过,“父亲,我没猜错的话,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车马?” 管家在一旁催促,“少爷,赶紧饮了酒,即刻出发。” 庭舒冷然放下酒杯,“父亲,我饮了此酒,就会人事不醒,象先前一样。你到底要干什么?”
赖一弘的笑容冻结了,继而一声长叹:“本想给我儿留个好念想,却被你识破了。我们赖家与神有约,献祭是你的宿命,无法改变。” 庭舒愤而跃起,“我是您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舍得让我去死?” 一弘忽然泪崩,“儿啊,为父心如刀绞,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把一生的爱浓缩于这十几年,只为让你享尽荣华,也为减轻为父的歉疚!” 内堂之中,传来击掌声,阴氏兄弟缓步走出,“真是父慈子孝,感人至深,我都不忍心打断了。”阴离别满嘴冷嘲热讽,而阴离殇一言不发,神情相当冷血。 庭舒目光扫过二人脸庞,并未感到惊讶。 “二公子竟然能逃出困龙洞,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很可惜,我还要护送您回去。” 庭舒一声叹息,望向父亲,而父亲侧偏过头,躲过他的眼神。 “我走之后,请父亲善待我的妻子!” 在一旁的管家苦笑插言:“那薛氏本是老爷从江南买的歌妓,只为伺候少爷开心。今日已经谴人送走了。” 庭舒如痴了一般,听到这样荒唐之事,他想笑,谁知泪水却哗哗流下。他木然被人押着上马,任雨打风吹,浑然不觉。 阴离殇向大哥拱手说道:“主君在闭关,兄长是主事之人,这种押送的小事就交给小弟吧!” 阴离别点头同意,然后拨马离开。 一行人在雨中前行,道路泥泞,马蹄声被风雨淹没。来到山谷口,阴离殇让众人在原地等候,他独自押赖庭舒进谷。等离开众人视线,阴离殇停下脚步,“你从此向南绕行三里即可出谷,趁着夜色逃命去吧!” 庭舒惊讶反问:“你要放我走?”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远越好,苟延残喘也罢,隐姓埋名也罢,永远不要回来!” 这反转来得太突然,庭舒又惊又喜,他向阴离殇施礼,对方却冷然回绝,“我并不是同情你,我只是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 话音未落,黑暗处传来一声冷笑,“父亲没有说错,你果然有异心。” 阴离殇闪身挡在庭舒面前,“你快走!” 阴离别冷笑道:“你们谁也走不了!”他手中漆黑之剑一荡,顿时毒烟弥漫,赖庭舒浑身脱力,跌倒在地。 “你赶紧向为兄赔罪,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阴离殇同样冷冷相对,“你知道的,我从不退缩!” 两人飞快过招,同样的黑衣黑剑交缠,如同两只搏击的夜蝠。天空忽然划过几道闪电,交织的光芒照亮他们的脸庞。 “众人都说你的法力不在为兄之下,今日得见,果然传言非虚!” “彼此彼此,兄长这‘离’字辈第一高手之名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阴离别收了剑,“今日紧要关头,我不再和你纠缠,他日再分高下。”他说着,拿出一只掌心大小的鼓,指尖轻敲,发出低沉的声音。阴离殇忽然抚胸,吐出一口鲜血,“你,你为什么有我的‘命蛊咒’?” 阴离别冷然回应:“我今日只动你命蛊一筹,以示警戒,再敢纠缠,休怪我无情!” 阴离殇挣扎站起,然后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