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抵达洛阳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林玥挣扎得有气无力,一寸筋骨一寸疼。 宋澈说道:“先前我应是形容错了。” “错什么了?” “我应该称呼她们为同僚,而并非你的姐妹团,”宋澈勾头看怀中的女人:“你与那大汉交手时,她们本可以来帮你,却各个无动于衷。你受伤了,她们也该来扶你,然而并没有。” 林玥黯然神伤,眼中有自嘲的可悲,轻声道:“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一个女人,本不应该满身是伤的,对么?”宋澈又问。 林玥转望当空明月,眼眸如秋波泛滥,有意难平。 家室稍微好些的女人,都不会来替人看家护院,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宋澈将林玥抱回车驾,留下了碘伏药水与一颗止疼片,叫韩香负责照料,自己则继续投入村庄,监督剿匪。 这帮土匪,烧杀抢掠,连小孩都不放过,每个人都有罪,每个人都该死。 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烧尽了半个夜。 夜尽天明时分,一切戛然而止。 焦烤的rou香混杂着烟火芬芳,清新的朝露浸湿了满地鲜血。盘龙山裹上了一层神秘的黑色面纱。 军士们灰头土脸,笑出了白白的牙齿,这是战争胜利的喜悦。 “宋姑爷,一个不留,全给他娘嘎咯!” “好!大家都去洗把脸,咱一鼓作气翻过盘龙山,待到了前方县城,姑爷请你们吃大餐!” 今夜剿匪至少四五百,保不齐那山寨中还有余孽。 宋澈将缴获的马匹,整编出一支骑兵,高举着众匪徒的头颅,大摇大摆挺进盘龙山,妖魔鬼怪,凶神恶煞,通通给我,乖乖让道! 商队五更出发,一路畅通无阻,下山已至正午。 昨夜连续奋战,又翻山越岭,众军士早已疲倦,宋澈将苏州军与寿州军分作两批,轮流休息歇息。 下午申时,太阳火力渐消,商队继续起程。 当夜戌时,顺利抵达枣县,宋澈包下县城内最大酒店,允许军士们开怀畅饮,补齐昨夜胜利的喜悦。 在枣县歇息一晚,次日,寿州军使命完成,准备启程返回。 “宋姑爷,先前多有得罪,我王治乃一阶粗人,还请多多包涵啊!” 昨夜一役,已叫王治心悦诚服。 “宋某倒不是小气之人,”宋澈笑着叮嘱:“盘龙山大部分土匪虽已剿灭,但必然还有余孽尚存,王将军此次返回寿州,应立即请示韩老相公,趁他病要他命,出兵荡破山寨。” 王治由衷佩服,深拘一礼,“有宋姑爷在,王妃必定安然无恙。”说罢,领兵离开了枣县。 枣县县令,特遣五十名侍卫走卒,护送商队出发。 行商第十八日。 商队抵达颍州城,距洛阳不足四百里。 虽与王妃这个靠山同行,可越接近目的,宋澈心越不安。 洛阳贵为皇都,看似安全却危险重重,权重者弹指间便可叫人丧命。 夜。 依旧深沉。 尽管颍州府竭力相邀入城,宋澈还是婉言拒绝了,只与商队在城外三十里处驿站歇脚。 夏日晚晴,宋澈独倚窗台,枕着清风,候着消息。 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了。 “扑哧扑哧……” 一只白鸽落在窗台,宋澈拾了把米穗喂它,笑道:“你要是再晚来些,我还真以为你鸽了。” 他取下白鸽脚上的信条,好消息,货船一路畅通,今已抵达南京应天,明日可至东京汴梁,后日便可抵达西京洛阳。 宋澈终于松了一口气,将信条焚成灰烬,随口唤了声:“许都头。” 片刻。 许晓推门而入:“有事?” 宋澈掩上门窗,“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听了千万莫要惊讶。” 许晓眯着眼睛,“那一定很惊讶。” 宋澈压低声音:“明日四更,我与王妃车驾先行,而后你放一把火,将那五十车岁币都烧了。” 许晓难掩震惊,紧着眉目,“你交办之事,定有理由,我全然相信,可外边儿还有两百多个兄弟,他们跋涉千里,多半会理解不了。” 毕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只有宋澈与贺秋知晓,不理解也合乎常理。 宋澈将计谋与许晓简单讲了一遍,许晓这才消了神色中的惊讶,却又疑惑:“距洛阳还有一段距离,你这么早便将货物销毁,会不会生出变故来?” 宋澈摇头说道:“出了颍州府,便是皇城陪都,贺秋给我的那封‘鸡毛令箭’已不堪大用,早些壁虎断尾,省得坏人苦心算计,咱自己也劳心费神。” 他又对许晓道:“明日你将货物焚毁后,要安抚军士,但不必告诉他们计划,只叫他们放心,回苏州城领赏即可。” 许晓点点头,迟疑着又问:“这么说,你要一个人闯洛阳?你行么?” “真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宋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许晓道:“这封家信劳烦带给我夫人,叫她不用担心,我会如约而归。” “洛阳不比江南,你要万分小心。” 许晓抱拳,离开客房。 次日。 四更天。 林玥与众女剑侍,早在王妃母子起床前便将车马备好。 王妃不是娇贵人,抱着还在入睡的女儿,踏入了马车。 宋澈推着独轮车,行至车驾前,笑着与林玥打了声招呼,“恐怕接下来的路程,只有我一人与你们同行了。” 以往四更天,商队已整装待发,今日却全无动作,林玥不免疑惑:“你不打算亲自押运了?还是说你们的商队要改道?” “这个不便透露,总之从今日起,我来负责赶车。” 林玥也没再多问,几日相处下来,她比谁都相信宋澈,与女剑侍骑上马。 宋澈将独轮车搬上车辕,自己则坐在了车夫的位置。 扬鞭策马,起程洛阳。 京州大道宽敞,平坦又好走,原本三十里一驿,此地十里便有,还不算上沿途的酒肆,茶摊儿,反正歇息与补给完全不用愁。 没了商队拖累,马车也快了许多,两日内抵达洛阳,问题不大。 “宋先生,你已累了一天,不妨来车内坐一坐吧。”韩香招呼。 若不是宋澈真有事,怎么也不敢进王妃的马车。 “宋某便打搅了。” 宋澈从独轮车冰箱里,取出一袋冰饮,进马车后递给了小郡主。 小姑娘每天都盼着这一口,抱着袋子便往嘴里灌。 “这孩子,连谢谢都不会说了?”韩香摇头责备。 小姑娘甜甜一句:“谢谢宋叔叔!” 林玥接替宋澈坐在了车夫位置上,敞开半扇马车门,时不时便会瞟车内一眼,生怕宋澈这个大男人会轻薄了王妃。 “实不相瞒,入王妃座驾,是有事相求。”
“先生为檀儿治病,又协助家父剿匪,一路上对我母女照顾有加,莫说你来相求,到了西京我定会想办法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韩香顿了顿,想了想,又道: “我夫君赵恒,在洛阳颇有威望,待他公干回京,我可叫他举荐先生入室登堂,以先生之才,定能受君王重用。” 宋澈摇了摇头,直言拒绝:“宋某向来对官场并无兴趣。” 韩香不免有些尴尬。 林玥轻轻一句:“走卒的,你多少是有些不知好歹了,试问当今世上,有几人能得到安阳王的举荐,这份人情,可不是你那个洛阳府尹能比得了的。” 是不知好歹,可志不在此,岂能强求? “昔年西凉战事未起,西域王国曾送了一颗碧血玛瑙,我将赠予先生。”韩香说道。 “如此稀世奇珍,即便夫人相赠,在下也是万万要不得的,”宋澈仍是拒绝,又道:“我只求夫人,能帮我在洛阳,转运那批岁币。” 韩香疑惑:“岁币……何须我来转运?” 宋澈将此番运送岁币的风险,以及对洛阳内部担忧,挑挑拣拣与韩香述说了一番,后道:“岁币若是能安置于王府,定叫那帮jian佞不敢窥探。” 韩香犹豫了许久,有推辞之意:“并非我不愿帮忙,只是夫君他正在北京公干,王爷虽是皇亲,却并非权臣,从不参与朝堂中的尔虞我诈……” 她当然是聪明的,知道这岁币一碰,便会被拖下水坑。 “夫人放心,我自有妙计,可将岁币悄无声息运入王府,”宋澈说着,又道:“再者,岁币关乎大梁国运,王爷身为赵氏皇族,他定会愿意帮这个忙。” 韩香又沉默了许久,轻叹一声:“我该如何做?” 宋“照这个行车速度,明日入夜便可抵达洛阳,后日上午我会将岁币送来王府,烦请夫人帮我引荐一番度支司,待完成了交货,此事便算结束; 夫人无需刻意嘱咐下人迎接,我即送即达,若能留一件信物,那是最好的了,” 言语至此,宋澈瞥了一眼赶马的林玥,笑道:“依我看林女侠的宝剑便不错。” 林玥秀眉微蹙,“剑客,剑不离身,为何偏偏要我的宝剑?” 宋澈笑道:“剑不行,鞭也行。” “林妹,信物自然是要还的,你就借宋先生一回。”韩香出言相劝。 林玥撇了撇嘴,虽很不情愿,也作默认了。 两日后,二更时。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洛阳城。 即便夜已深了,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形形色色的商贩,甚至还能瞧见不少异域面孔。 中秋佳节未至,喜庆便已提前发市,千丈高楼平地起,万家灯火共阑珊,瞧得人眼花缭乱。 有诗: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其实人到了京都才会发现,再是柔情的江南水乡,哪里又比得过繁花似锦的洛阳? “我的宝剑很锋利,你可不要随意出鞘,更不要弄脏了它,明天一定还给我,懂了么?”林玥取下马鞍宝剑,不情愿递给宋澈。 “林女侠放心,明日必定会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宋澈接过宝剑,请礼辞别了王妃,转身未行几步,便匿入了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