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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5 每个努力有你的日子

    打败英语,打败白雪公主,这个世界是属于小矮人的!

    49)

    国庆假期眨眼而过,俏俏和余笙各回各校,各找各的老师。

    白太后在俏俏的行李箱里塞满了好吃的,自家做的猪肉脯、晒的水果干,让她回去之后分给室友和同学,联络联络感情,好好相处。

    余笙斜躺在沙发上,用控制板指挥着自制的小飞行器满屋乱转,道:“亲妈,手下留点情吧,再这么喂下去,您闺女早晚胖成虹之玉!”

    太后和俏俏同时一愣:“虹之玉是什么?”

    余笙笑得手抖,飞行器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多肉植物啊!”

    太后气得拿抱枕砸他:“这个家里就你最讨厌!”

    余笙只有三天假期,早就开学了,特意抽时间跑回来当免费司机,开车送俏俏去学校。

    余建国扭伤了腰,太后没驾照,陆骁接下了林一那单生意,打算借此冲击相关奖项的评选,让云境工作室的品牌和知名度都上一个台阶,忙得不见踪影。余笙若不回来,俏俏只能挤地铁或者打车,连个帮忙拎箱子的人都没有。

    太后忙来忙去收拾东西的空当,余笙指挥着飞行器落下来,在俏俏脑门上轻轻一撞,低声道:“你跟陆骁的问题,解决了没?”

    俏俏道:“女孩叫林一,陆骁师兄的未婚妻,准备开个咖啡馆,室内设计方面交给了云境,两个人是清清白白的合作关系。”

    合同签订那天,陆骁请林一吃饭,带着俏俏一块去的。

    林一性格很好,玩笑道:“要是我男朋友没有出差就好了,四个人还能摸一圈麻将。”

    那顿饭看似宾主尽欢,其实俏俏心里一直藏着个结,那就是语言问题。

    林一国语不及格,俏俏英语不及格,离了陆骁从中斡旋,两个人鸡同鸭讲,交流都困难。

    俏俏躲在卫生间,双手握拳做超人状,对镜高喊:“余俏加油!”

    打败英语,打败白雪公主,这个世界是属于小矮人的!

    50)

    心动不如行动,俏俏迅速跑到网上买了一堆英文朗读材料和音频,用的是余笙的图书充值卡。余笙后知后觉,一查卡上的余额,险些跑回q大捏死俏俏。

    自那以后,每天清晨俏俏都会早起一个小时,带着她买好的材料去操场晨读。

    操场是环形设计,内圈是足球场,外圈是跑道,最外面是层层看台。

    时间虽早,操场上却很热闹,晨读的,跑步的,练声的,俏俏站在看台上,迎着阳光张开手臂—这才是大学啊,每天都有新的目标,每天都在闪闪发亮,值得好好努力。

    兴之所至,俏俏将手里的朗读材料卷成筒,搁在嘴边当成扩音器,镇臂高呼:“iamaslowwalker,butineverwalkbackwards!”

    我走得很慢,但是我从来不会后退。

    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的名言。

    陆骁的导师叫秦柯,秦教授年纪不大,已经是“懒癌”晚期,难得勤快一次,出来晨跑。他刚踩上跑道,就听见俏俏气壮山河的一嗓子,吓得他险些崴脚,在陆骁肩膀上扶了一下,道:“今年的新生都什么毛病,这么能闹腾!”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陆骁站在跑道边四下环顾,看台上的身影撞进视线。他笑了一下,对秦柯道:“您之前不是说想见见我的女朋友吗?”

    剥去正经斯文的表象,秦柯也是个八卦爱好者,马上拿出眼镜架在鼻梁上,兴致勃勃:“女朋友也来锻炼啊?真不错,快叫过来,让为师瞧瞧。”

    陆骁无奈:“您这样会吓着小朋友的。”

    之前有同学邀请陆骁去参加艺术学院举办的联谊活动,陆骁以非单身为由,拒绝了。

    陆学神自本科入校,一路读到博士,在校草榜上霸榜多年,他的感情状况自然备受关注。一干同仁纷纷搭台子下注,有人猜是金融专业的美女学霸,有人猜是校园电台的漂亮女主播,还有人猜是新来的异国交换生。

    陆骁只是笑,除了非单身以外,再不透露任何消息,搞得秦柯都好奇起来。

    究竟是何方神圣,追走了我们建院一哥?

    陆骁道:“她年纪小,还在读本科,我不想给她太多压力。在遇到我之前,她活得很快乐。我不希望我的出现,破坏了这份快乐。”

    秦柯赞许地拍了拍陆骁的肩膀,这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方方面面,都让他引以为傲。

    51)

    俏俏摇头晃脑地跟着耳机里的音频资料练口语,像极了念经的小和尚。

    今天练习的文章是马丁?路德?金的那篇经典演讲—《ihaveadream》。

    音频里的主播将句子读过一遍,俏俏按下暂停,尝试跟读,她刚开了个头:“ihaveadreamthat……”

    立即有人接上:“ourfourlittlechildrenwillonedayliveinanationwheretheywillnotbejudgedbythecoloroftheirskinbutbythecontentoftheircharacter.”

    原句是“myfourlittlechildren”,意思是: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生活在一个不是以肤色的深浅,而是以品格的优劣作为评判标准的国家里。

    接话的人将“my”替换成“our”,变成“我们的孩子”,透出暧昧的味道。

    俏俏寻声转身,看见陆骁在看台下朝她挥手。

    降温了,天气转凉,陆骁穿了身白色的运动服,站在晨光中,干净得近乎耀眼。

    俏俏弯起眼睛,三步并作两步,从看台上跳下去,树袋熊般攀着陆骁的肩膀挂在他身上,笑着:“我刚刚还在想,陆骁在干什么呀?有没有赖床?你就出现了!”

    俏俏用脸颊蹭了蹭陆骁的颈侧,没留意旁边还站着一个看热闹的。

    秦柯被喂了一嘴狗粮,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色:“公共场合,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俏俏吓了一跳,立即松开手,视线游移在陆骁和秦柯中间,有点疑惑,又有点赧然。

    秦柯眨眨眼睛,语气一转:“虽然陆骁长得又帅又好看,我都想亲一亲,但总得克制一下,给那些没追到陆骁的小姑娘留点面子。”

    秦柯嘴皮子利索得很,陆骁只能讨饶:“老师就别拿我说笑了。”

    俏俏刚入校的时候就听过秦柯的名字,建筑学院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副院长,升职时刚满四十,比顶头上司足足小了十五岁。

    年轻是最好的优势,也是最大的资本。

    这也是秦柯极力劝导陆骁留校的原因。

    陆骁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一类人。年轻、聪明、家世显赫,人情世故洞悉透彻,是最好的门生,也是绝妙的搭档。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俏俏在秦柯面前难免紧张,秦柯倒是没什么架子,拍拍俏俏的肩膀,叮嘱她好好学习,开玩笑说,陆骁有建院第一才子之称,身为才子的家属,压力不小啊。

    俏俏再度红了脸。

    正说着,秦柯的电话响了,系办通知,有个临时会议,要求各位博士生导师及博士生立即到场。时间很急,连吃早饭的时间都不给留,秦柯笑骂,一群催命鬼。

    临走前,陆骁指着俏俏手里的听力资料说,你用的这版太老了,回头我发你一份最新的bbc新闻资料,记得查收邮箱。俏俏笑着点头说好,突然想到反正她每天都要早起晨读,不如顺便给陆骁送份早点吧!

    寝室限电,俏俏偷偷买了个小煮锅、变压器和保温桶。酱油、米酒和可乐按照比例倒进锅里烧开,装进瓶子里备用,煮好的鸡蛋剥掉弹壳浸在汤汁里,泡一晚上,就是好吃的可乐卤蛋了。

    俏俏卤了七颗鸡蛋,郑可彤身为寝室长,以身作则,带头抢走一颗,吮着手指意犹未尽,道:“哪里能买到俏俏这样的‘童养媳’,我想预定十个八个的,放在家里备用,太贤惠了。”

    俏俏咬牙切齿:“你当是养猪啊,还十个八个!”

    除了卤蛋,俏俏还准备了米和腊肠,一起丢进锅里煮,再加一点超市买来的紫菜蛋花汤的料包,煮好趁热放进保温桶,第二天一早打开盖子,粥还是温热的。

    俏俏站在博士楼外给陆骁打电话,忙音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值班室是空的,宿管老师不晓得去了哪里,俏俏大着胆子溜了进去。

    时间还早,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陆骁的寝室在四楼,417,俏俏轻手轻脚地一路跑上去,找到对应的门牌,敲了敲门。

    门是虚掩着的,错开一条缝,俏俏向里面看了看。

    博士寝室都是两人间,书桌衣柜样样俱全,宽敞明亮。室友谢斯年不在,陆骁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支在一边,屏保画面时不时地变一变。

    窗帘没拉,满屋子灿灿的阳光,陆骁枕着自己的手臂,侧着脸,眼睛闭着,睫毛很长,眼尾处的线条柔软精致。

    俏俏屏住呼吸,凑过去,俯下身,在他眼睛上落下轻轻一吻。

    陆骁很快醒来,迷糊着,视线有些失焦,缓慢地移动到俏俏身上。

    晨风很静,窗外有清脆的鸟鸣,新的一天,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俏俏弯起眼睛,笑着:“早上好啊,陆先生。”

    陆骁抬手贴上俏俏的脸,指尖在她唇上摩挲,笑着,声音微哑:“早上好啊,陆太太。”

    俏俏在寝室私设“小食堂”的事儿,没多久就“东窗事发”被宿管抓住了。

    管理员是个中年阿姨,无奈道:“偷着弄个小灶,做点吃的,我能理解,问题是你做得也太香了!你们寝室在一楼啊,每次我打窗外路过都能闻见香味,想不发现都难!违禁品都交出来吧,这次就不让你们写检讨了,下不为例!”

    整个寝室的口腹之欲就此断送,四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委屈,俏俏抱着小锅一脸舍不得,叮嘱着:“阿姨,你要对它好点!”

    宿管阿姨生生气笑了,道:“放心,我指定给你的小锅找个好归宿!想改善生活,来我办公室,顺便给我做个夜宵。”

    52)

    自那以后,陆骁只要有时间就会陪俏俏晨读,一个读英语,一个跑步。

    天气渐冷,俏俏把手藏在陆骁的口袋里,两个人沿着跑道散步,用英语聊天气,聊日常。陆骁也会教俏俏一些德语和法语,简单的词汇和日常问候。

    俏俏数着天上的云朵,道:“今天天气很好—用德语该怎么说?”

    陆骁语速稍快,发音很正:“heuteisteinschonertag.”

    俏俏眨眨眼睛:“那‘我很喜欢你’呢?”

    陆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ichkanndichgutleiden.”

    俏俏笑起来:“我也喜欢你呢!”

    晨读一个月,俏俏的口语进步明显。英语协会的人邀请俏俏加入,俏俏笑着表示,再考虑一下。她没急着加入学生会和社团,陆骁说,跟风很无聊,不如先想清楚,真正的兴趣是什么。

    俏俏想了想,扬起脑袋:“我的兴趣大概就是喜欢你吧,其他都半途而废,只有‘喜欢你’这件事,我能坚持很久很久。”

    陆骁在俏俏的微积分卷子上画下一串红叉,道:“因为忙着喜欢我,所以没时间背公式?这就是你十道题错了八道半的原因?”

    俏俏默默把脸埋进书本里,这家伙,越来越不好骗了。

    英语是公共课,几个班一起上,地点在阶梯教室,满满当当,都是人。

    俏俏和室友去得晚了些,只剩前面的位置。翻开书本和随堂笔记,预备铃响起,有人踩着铃声晃进来。

    俏俏抬头看一眼,愣了愣,程司湛?他跟他们不是一届的呀,来干什么?

    后排和中间的好位置都被人占了,只剩靠近讲台的地方。程司湛环顾一圈,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在紧挨暖气的地方坐下,书包朝桌上一扔,拉锁都没打开,趴在上面蒙头大睡。

    俏俏嘴角一抽,该不会是走错教室了吧……

    周楚甜朝俏俏挤了挤眼睛,用口型道:重修!

    俏俏一头雾水,网瘾少女周楚甜低声贩卖情报:“程大神挂科了,英语考试分为笔试和口语两部分,口语是演讲形式,每人三分钟,占总成绩的百分之六十。考口语时程大神面都没露,直接罢考。英语老师气疯,连补考的机会都不给,让他跟着新生一道上课,重修!”

    语罢,一声叹息:大神好惨。

    俏俏咬了咬嘴唇,程司湛有轻微语言障碍,恐怕这才是他不肯在众人面前做演讲的原因。

    53)

    从开始上课程司湛的脑袋就没抬起来过,他换了新发色,欧美系的亚麻金,比之前的蓝灰更扎眼。发色醒目,距离又近,老师想不注意到他都难,敲了几次黑板,让睡觉的同学醒一醒。程司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俏俏忍不住叹气,程大神要是能及格,别说上树,母猪连后空翻都能做。

    快下课时,老师照惯例抓人读课文,满屋子的人都低下头去,企图把自己变成透明的。偏偏程司湛在这时翻了个身,那颗亚麻金的脑袋晃了晃,老师的视线随之移动过去,俏俏莫名跟着紧张,紧张得鼻头发痒,一连打了四个喷嚏。

    教室里飘出几声窃笑,俏俏脸色一红,老师指了指她:“你来读完最后三段。”

    俏俏学不来陆骁那样正宗的伦敦腔,但发音也是英式的,吐字清晰,带着情感起伏,听起来非常舒服。

    翻页的间隙,俏俏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视线微微一偏,正对上程司湛的眼睛。他歪坐在那里,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睛半眯着,没睡醒似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俏俏险些咬到舌头,漏念一个单词,她连忙收回心神,再不去看他。

    课文读完,俏俏停下来看向老师。

    老师赞许地笑了笑,她问俏俏叫什么名字,对应着点名册看了下学号和出勤状况,道:“口语很不错,公共英语还没有课代表,就你吧。40页上的两道练习题当作课后作业,星期五之前收齐交给我,注明班级、姓名以及学号。下课吧。”

    俏俏松了口气,有些得意地想,秦柯秦副院长说得对,她可是陆骁的家属,怎么能给陆骁丢脸!

    下课后,俏俏让室友不必等她,她去跟各班的班长交换联系方式。公共英语是大课,几个班混在一起,作业就由班长先收齐,再汇总到她手上,然后统一交给英语老师。

    几个班长都是男生,扎堆聚在最后一排。后面几排男生偏多,俏俏交换联系方式时,听见有人议论。

    一个男生道:“那个金头发的,最前排那个,看见没?他不是我们这届的,上一届,来重修的。”

    另一个道:“程司湛,论坛上经常看见他的名字,奥赛冠军,信息联赛金奖,写代码多牛多牛,吹牛吧,真那么厉害,还用重修?”

    还有人搭腔:“听说他是口吃,大舌头,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说说说说说你爱我,我我我我说不出口,口口口口声声地说,对不起我有大舌头!”

    几个男生边唱边笑,前仰后合,声音刺耳。

    俏俏输入号码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道:“大舌头是口语病的一种,通过正确方式是可以治愈的,不可怕。可怕的是嚼舌头,以取笑别人的痛处为乐,不仅低级而且没礼貌!”

    几个男生正要回嘴,突然愣住,讪讪的,纷纷拿起书包课本转身走人。

    紧接着,一只手自身后伸过来,食指上套着花纹繁复的朋克指环,将一本笔记递到俏俏面前,言简意赅:“你的,掉了。”

    俏俏顺着手臂伸来的方向看过去,连帽卫衣,扎眼的亚麻金,是程司湛。

    程司湛是混血,皮肤白,眉目深,亚麻金这种欧美系的发色格外衬他,英俊桀骜,带着浓烈的异域感。

    他手上拿的是俏俏的英语笔记,不晓得什么时候掉了,俏俏连忙接过来。

    人走得差不多了,阶梯教室里有点空,程司湛一贯站没站相,屈着腿,一米八的个子缩成一米五。他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推上去,漫不经心地说:“习惯了,无所谓。”

    没头没尾的六个字,俏俏只当是做扩句练习,默默补全被程司湛省略的内容—

    我早就习惯了,那些调侃取笑、指指点点,已经伤害不到我,所以,无所谓。

    正主都不介意,旁人又能如何。俏俏没再说什么,转身朝教室外走。

    走出两步,身后的人突然叫住她,她脚下一顿,半晌,听见程司湛极轻地说了句谢谢。

    俏俏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道:“不客气。”

    关门声响起,教室里只剩程司湛一人。窗子上的玻璃很久没擦了,脏得不行,阳光透进来,带着雾蒙蒙的灰尘感。

    尘埃绕在周围,他却满身清华。

    其实,所谓“习惯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可以让人感觉不到疼,同样的,也可以让人感觉不到爱。

    不是不难过,不是不愤怒,只是习惯了。

    54)

    软件工程专业大一时课程繁多,专业课理论课选修课必修课,教材摞得三尺厚,只是看着都觉得脑袋疼。

    好在102寝室的四个姑娘都很靠谱,没有必争第一的决心,但也不甘心落后,不旷课不迟到,玩的时候像上了发条的兔子,该读书学习的时候也能坐住板凳。

    入学之前俏俏对计算机相关一窍不通,基础差些,程序设计的老师笑话她是专业写bug的,bug写得比谁都溜。俏俏备受打击,立誓崛起,要奋发图强。她跟陆骁保证,如果其中考试考不进班级前十名,就去操场上当众表演后空翻!

    陆骁忍着笑意应和着:“先做一个后空翻,再加一个反身翻腾两周半,顺利入水,这届跳水冠军一定是你的。加油哦!”

    俏俏:就你皮!

    俏俏像高中时那样,坚持复习和预习,将教科书看得能背下来,然后爬论坛、泡图书馆,根据攻略在电脑上安装了各种编译器和编程软件,从机械做题,到换着花样解题,可谓进步明显。

    有时候看着书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还坐在书桌前,腰和肩膀酸疼得厉害。郑可彤由衷地感慨:“我的俏,你是打算紧跟着程司湛的步伐,做我们系的第二尊大神吗?”

    俏俏连连摆手,笑着道:“程司湛修行多年,我哪能跟他比,不过是想努力一些,变成更好的样子。”

    这样才配得上陆骁啊。

    有一次老师布置的随堂作业是“在main方法中创建一个长、宽、高分别为3、4、5的长方体对象,计算并输出它的体积”。

    俏俏一气呵成,不仅创建了一个长方体对象,还顺便给长方体涂了个色,趁老师不注意拍照发了个朋友圈—嘿嘿嘿,好看吗?

    郑可彤伸出求助的尔康手:学霸,把程序给我看一下吧!

    聊天界面弹出一条私聊消息,是程司湛。俏俏打开对话框,里面躺着一串代码,比俏俏写的短了一倍,思路清晰,简单明了。俏俏将作业提交,然后将程司湛的代码复制到编辑器,稍加调整,运行,一模一样的长方体,一模一样的颜色。

    程司湛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文字:啰唆那么长做什么,代码又不按字数给钱。

    俏俏:谢大神提点。

    几天后,再次上编程课时,班长李辉坐到俏俏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能帮我看看上次那个长方体程序吗?我觉得自己写的有点问题。”

    他边说边打开编辑器。俏俏看了一眼,眼珠子差点飞出来,比她写得还长,裹脚布似的。她将程司湛写的程序给李辉看,李辉一拍大腿,惊叹着:“好聪明的方法!余俏,你真厉害!”

    俏俏脸上一红,感觉像是占了程司湛一个便宜,连连摆手,说我也是从别处看来的。

    李辉离开后,俏俏看着电脑屏幕有点跑神,聪明,是啊,程司湛和陆骁都是聪明的人,总能找到聪明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她要再努力一些才行啊,努力跟上陆骁的步伐。

    55)

    工作做多了会有职业病,学习也一样。

    有一次在食堂和陆骁一道吃饭,有个女生穿了件非常个性的卫衣,背后的图案是电脑键盘的按键组合—ctrl alt。

    俏俏强迫症发作,越看越别扭,浑身不舒服。

    只有“ctrl alt”,没有“del”,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组合键啊!

    俏俏犹豫半晌,终是没忍住,转过身拍了拍女生的肩膀,道:“小姐姐,其实你可以把身上这件卫衣改造得更加个性。”

    女生也是个自来熟,笑着问:“怎么改?”

    俏俏指了指她背后的图案:“在‘ctrl alt’后面加个‘ del’。不仅看着舒服,还可以立即终结电脑的异常状态,包括宕机,号称计算机界的百病消。”

    女生愣了愣,像是没听懂。陆骁忍着笑意敲了敲俏俏的餐盘,道:“快吃饭!下午还有课呢!”

    俏俏转过身,小声道:“这才上了几天课啊,就有职业病了,以后可怎么办……”

    语罢,一声忧心忡忡的叹息。

    陆骁摸摸她的脑袋,觉得这小丫头越来越好玩。

    只有努力就会有收获,这句话放在学习上最为适用。四个姑娘期中考试的成绩都不错,许绵绵最争气,全班第一,俏俏第五,郑可彤和周楚甜稍差了一些,但也没掉出前十五名,班主任笑称她们为女子行动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寝室长郑可彤是资深零食爱好者,立即网购了一大堆好吃的,当作送给自己的奖励。

    余下三个姑娘异口同声—巴啦啦能量!郑可彤!胖成猪!

    郑可彤用食指堵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俏俏拿着成绩单向陆骁显摆:“我考了第五名哎,是不是觉得我超厉害!”

    陆骁笑着点头:“是是是,那么超厉害同学想要什么礼物做奖品?该不会只想要一句口头表扬吧?”

    俏俏想了想:“我想要男朋友今天别加班,陪我吃晚饭。他最近好忙,已经很久没有和我一起吃饭了。”

    陆骁摸摸俏俏的脑袋,笑着说,今天一定不加班。

    成绩出来后,102寝室的四个姑娘跑去唱k,庆祝初战告捷。两个人合用一个话筒,吼着不成调的歌—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大团的泡沫从啤酒罐里涌出来,四个姑娘一同举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这样好的年纪,一生只有一次的年纪。

    回到寝室时,郑可彤已经醉得意识不清,她披着被子跑到阳台上,对着窗外兴奋地喊:“我,郑可彤,对着这片天,这片地,对着对面男生寝室楼郑重宣誓,我要做世界上最勇敢的姑娘,永远不妥协,不认!”

    周楚甜也趁着酒兴跑了过去,钩着郑可彤的肩膀,和她一道吼:“我的愿望是,要赚好多好多的钱,吃遍天下所有的美食,然后嫁一个比吴彦祖还帅的老公!”

    夜色安静,两个姑娘的吼声分外清晰,男生寝室里传来善意的笑声,有人吼着回应:“师妹,缺男朋友吗?大学在读嗓门贼亮的那种,天天陪你早起吊嗓子!兴致来了还能唱歌剧!”

    俏俏试图把两个醉鬼拖进来,郑可彤和周楚甜一左一右各抱一根晾衣竿,死活不松手。俏俏累得一身臭汗,气得想笑,索性不管她们,转头看向许绵绵,道:“绵绵,你的愿望呢?”

    许绵绵性格有点内向,站在一旁安静地笑,轻声道:“我的愿望是每次考试都能有好成绩,读研读博,然后去国外留学,看看更大的世界!”

    三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只剩下俏俏。

    俏俏坐在地上想了想,笑着道:“我希望一辈子开心随性,不会有被逼无奈,不会有后悔懊恼!”

    “最重要的一点是,”寝室长郑可彤把三个姑娘都拽过来,拢在怀里,道,“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56)

    十二月是个热闹的月份,有鹅毛般的大雪和圣诞节。

    俏俏和郑可彤出去吃饭,回来时天都黑了。鼻尖蓦地一凉,俏俏抬起头,笑着道:“下雪了!”

    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转眼就在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路上碰见卖糖葫芦和蜂蜜栗子的老大爷,郑可彤咽着口水说,我们买一点吧,带回去当夜宵。俏俏笑话她,不是要减肥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郑可彤满不在乎:“减肥只是一个口号,吓唬吓唬身上的肉,让它们有点危机意识。”

    糖葫芦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外壳,俏俏拉下围巾咬了一口,嗯,脆甜可口,非常好吃。她又买了一根,连同栗子一起,用纸袋装好。

    郑可彤道:“买那么多,你吃得完吗?”

    俏俏摸摸鼻子,羞涩道:“这是给陆骁的,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不许他错过。”

    郑可彤仰天长叹—啊,这恋爱的酸臭味儿!

    57)

    俏俏打来电话时,陆骁正在模型室里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做激光切割,告诉他们如何防止工件锐角转折处的烧熔。

    俏俏道:“我带了好吃的给你,快下来。”

    几个师弟听见声音,都笑起来,道:“师兄快去吧,别让女朋友等太久,会生气的。”

    陆骁一只手上戴着施工手套一手拿着电话,道:“你去背风的地方等一等,我稍后就来。”

    说完,他将电话挂断,找出一块三毫米厚的胶合板和一个两英寸的激光头,设置好机器的切割速度和大小功率,切割机按照设计图上的内容开始精巧运作。

    几分钟后细小零件新鲜出炉,陆骁飞快地将各个部件拼装在一起,一朵小小的立体玫瑰盛放于手心,唯一的遗憾就是来不及涂色了。

    师弟师妹齐声惊叹,陆骁摘掉手套,笑着道:“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改天教你们用亚克力板做,那个效果更好。不过,要注意功率和焦点,不好控制的话容易出现烧融现象。”

    陆骁跑到楼下时,雪还在下着,街灯将天空映得微微泛红,像是害羞的脸。

    俏俏系着围巾戴着很可爱的绒线帽,靴子踩在积雪的地方,咯吱作响。陆骁看着她原地绕了一圈,然后又跳了几下,一个歪歪扭扭的“陆”字出现在楼前的空地上。

    陆骁嘴角慢慢扬起,眼睛里的温柔几乎满溢出来,他叫了声俏俏的名字。俏俏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弯成月牙的形状。她跑过来,把糖葫芦和栗子一并递过去,道:“快尝尝,可好吃了。”

    栗子被她裹在怀里,还是热的,炒熟时加了蜂蜜,味道很甜。

    陆骁握住她冻得冰凉的手,责备着:“手套呢,又没戴?”

    俏俏蹭了几下,把围巾蹭下去,露出嘴巴,说话时呵出团团白雾:“在口袋里,戴着手套怎么给你剥栗子啊。”

    说着,剥出一颗完整的栗子仁,塞进陆骁嘴里。

    甜美的味道在舌尖融化,细腻绵软。

    陆骁亲缘薄弱,少时孤苦,长大后也是孑身一人。仰望他的人很多,真正靠近他,将他放在心上疼爱的人却太少太少。

    他空有繁花似锦的表象,背后却是满纸落寞。

    现在,他终于不用继续孤单,有人喜欢他,给了他最好的爱和疼惜。

    陆骁将俏俏抱住,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给我穿越冰雪的力量。

    谢谢你赐我磊落于世的勇敢。

    谢谢你赠我余生欢喜。

    俏俏感受到陆骁的脆弱,抬起手臂回抱住陆骁,贴在他耳边,声音很轻,带着笑意:“说好了永远喜欢你的,一言九鼎,绝不变卦。”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

    在所有不被想起的快乐里

    我最喜欢你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

    我最喜欢你

    在所有早已历经和未曾到来的风景里,我会一直喜欢你。

    58)

    陆骁刚把俏俏抱进怀里,他的电话就响了,切割机的参数出了问题,几个师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陆骁叹了口气,煞风景啊你们!

    几个师弟不好意思地笑着。

    俏俏注意到陆骁的外套口袋里好像装着什么东西,陆骁让她闭上眼睛,将那朵异常小巧的玫瑰花搁在她手心上。

    安东尼在《小王子》一书里写—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陆骁说,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俏俏笑着想,这话若是让余笙听见,肯定又要劝陆骁转系去学中文。

    回到寝室后,俏俏将玫瑰收进许愿瓶中,和陆骁自德国带回来的胡桃夹子士兵摆在一处,让忠诚的士兵永远守护漂亮的玫瑰。

    雪下了一夜,郑可彤一觉睡醒,推开阳台的窗子连声惊呼着太美了太美了,冲回寝室拍着床柱把大家叫醒,一道去篮球场拍雪景照片。

    雪后的空气格外新鲜,俏俏伸着懒腰做了个深呼吸,郑可彤团好一个雪球扔出去,俏俏抱着脑袋四处闪躲,躲避时撞在路过的人身上,不等她看清被撞的究竟是谁,只觉眼前一暗,那人竟然展开衣襟将她箍在怀里。

    雪球砸在大衣上,嘭地开出一朵白色的花。

    郑可彤赶紧跑过来,看清那人容貌时不由得一愣,迟疑着:“对不起啊学长。”

    俏俏手忙脚乱地从那人怀里退出来,目光沿着双排扣的呢子大衣一路往上爬—亚麻金的发色,带着异域风情的混血眉眼。

    又是程司湛。

    两个人对视片刻,程司湛仍是那副表情,淡淡的:“不道谢吗?”

    掐头去尾的一句,完整版应该是—我帮你了,难道不该向我道谢吗?

    俏俏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闷声道:“谢谢。”

    程司湛看她一眼,见她鬓边碎发里粘着雪,试图帮她抹掉,她下意识地抬手推挡,电光石火间,手腕撞上手腕,“啪”的一声。

    气氛瞬间尴尬。

    程司湛收回手,嘲笑着:“打雪仗都能输,笨到家了!”

    俏俏腹诽着关你什么事啊,嘴上却没接茬,低着脑袋不吭声,只求他赶快走。

    程司湛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晌,突然道:“作业,到我寝室拿吧。”

    说的是英语作业。

    程司湛比俏俏早一年入校,是学长,但公共英语课惨遭重修,要跟新生们一道上课。俏俏是公共英语的课代表,收发作业是主要工作,自然不能把程司湛落下。

    郑可彤瞧出气氛不对,扯谎说一会儿有课,拽着俏俏脚底抹油。许绵绵和周楚甜也跟了上来,那画面,像极了四个杰瑞躲避饿极了的汤姆猫。

    程司湛站在原地,俏俏的身影逐渐消失,他却良久未动,满身孤寂的味道。

    阳光微寒,他像是破庙里的旧神像,空有高傲的表情,再无信徒膜拜。

    59)

    高数课,老师回头写板书,郑可彤偷偷摸摸地丢了个纸团过来,俏俏将纸团拆开,里面躺着一句话:程司湛是不是喜欢你啊?

    俏俏瞪大眼睛好似白日见鬼,连连摆手—不是的,不可能,别瞎说—否认三连。

    高数老师在此时转过身:“这位同学好像对这道题很感兴趣啊,说说你的解题思路吧。”

    说着,手中的教鞭指住了俏俏的鼻梁。

    俏俏叹息着站起身,心想,老师哎,您的眼镜度数怕是又上升了吧。

    下课铃响起,俏俏背上双肩包准备和室友奔赴食堂,手机上跳出一条短信:我在寝室,来拿作业。

    语气即冷且硬,俏俏痛苦扶额—程大神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好好说话!

    郑可彤趴着教室的门框朝俏俏招手:“今天小食堂有红烧茄子,去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q大三宝之一的红烧茄子,远近闻名,供不应求。

    俏俏咽了口口水,沮丧道:“我要去收英语作业,你们先去吃饭吧,别等我。”

    降温了,老北风呼呼地吹,俏俏一路跑到男寝楼下,哆嗦着回复程司湛的消息:我到了,你下来。

    多一个字都懒得写。

    手机“叮”的一声,又是一条消息:太冷,你上楼,513。

    俏俏:……你信不信我代表月亮打爆你的狗头!

    消息发送成功,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姓程的居然就不理她了!

    俏俏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就走。作业爱交不交,谁管你!

    走出去没两步,qq上跳出一条英语老师发来的通知:请各班课代表将作业收齐,下午三点之前送到教师办公室,逾期不候。

    本来就是挂科重修,再不交作业,他还想不想要学分,想不想毕业了!

    俏俏犹豫半晌,带着一肚子火气迈进了男生寝室楼的大门,宿管阿姨竟也没拦她。

    五楼,没电梯,还是男生寝室,俏俏顶着各色异样的目光一口气冲上去,背上浮起薄汗,黏腻腻的,很不舒服。她数着门牌找到513寝室,不等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游戏的厮杀声,战斗正激烈。

    没时间下楼交作业倒有时间打游戏是吧,俏俏气得要爆炸,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一脚踹出去,“嘭”的一声,大门洞开。

    四人寝,摆着四张组合床,扑面一股淡淡的男生体味混杂着沐浴露的味道。程司湛站在床下的椅子旁,双手交叉扯住t恤的下摆,正举臂脱衣,露出半截肌肉紧实的腹部,隐约能看见人鱼线的影子。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真好啊。

    “嘭”的一声洞开的门板,又嘭地关了回去,俏俏站在门外,结巴着:“我……我来收,那个作业,英语作业……”

    程司湛脱下t恤扔进脏衣篮,换上毛衣,瘫坐在椅子里:“进来吧。”

    门板被推开一条细窄的缝隙,俏俏露出半只眼睛:“我就不进去了,你把作业拿来。”

    程司湛笑了笑,酒窝的痕迹在脸上一闪而过。他拎起桌上的作业本走到门口,顺着门缝递出去,俏俏正要接过,程司湛猛地一收,让俏俏扑了个空。他挑眉道:“都被你看光了,我……”

    不等他说完,俏俏夺过作业转身就跑!

    胡说八道!谁看你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隔壁寝室的人听见动静,扒着门框探出三个脑袋,笑着:“我没看错吧,居然有女生突袭男生寝室?了不得哟,连我们程大神的主意都敢打,老规矩,脱单的人请吃饭,我们都等着喝喜酒!”

    程司湛眼风横扫,三颗脑袋割麦子似的齐齐收了回去。

    程司湛哭笑不得,手机“叮”的一声,他还以为是俏俏,打开一看,却是一条聚餐通知。他将那条通知反复看了几遍,眼睛里的笑意忽然就淡了。

    60)

    按理说,玉环楼不是本科生能进去的地方,程司湛是个例外。进入玉环楼的第三个月,他便以主程的身份带领团队设计出了新的技术软件,还拿了奖。

    这次聚餐的目的便是庆祝获奖。

    带队教授姓刘,今年刚提上副主任,风评不太好,出了名的好大喜功。自聚餐开始所有话题都绕着刘主任展开,歌功颂德的话能连成一首抒情诗,还是押韵的。

    队友的巧舌如簧生生将程司湛对比成了一个异类,他不说话,不喝酒,独自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盯着赠送的酸梅汤。

    软件能获奖,完全是程司湛一个人的功劳。当初,刘主任并不看好这款软件的架构和功能,甚至暗示其他队员,不许向程司湛提供任何帮助,让他一个人去撞南墙。程司湛独自坚持到最后,试运行,修补、完善,做出成品,惊艳了所有人。

    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建议程司湛将作品送去参赛,刘主任习惯性抢功,要求程司湛必须以团队的名义,否则他这个指导教授会拒绝在相关文件上签字,让程司湛寸步难行。

    软件一旦被冠上团队的名义,所产生的一切荣誉和利益都将被共享,整个团队人人有份,包括刘主任,尽管,除了泼冷水,他们什么都没做。

    在刘主任看来,他能将主程的名号留给程司湛,已经是极大的让步,程司湛想独占功劳,未免太不知趣。

    有人提议一起敬刘主任一杯,所有人都端杯起身,只有程司湛还坐在原位,他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淡淡地说:“我不喝酒。”

    不是不会,只是不喝,连借口都不找。

    方源是副队长,勉强笑着:“阿湛,你要明白,你写代码的能力再厉害,没有刘主任的扶持也走不到今天,于情于理都该向主任道谢。”

    程司湛看他一眼,语速很慢,但字字清晰:“当初,是谁说,这个软件就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说它,一无是处,垃圾都不如。”

    这话不是方源说的,而是刘主任。

    方源尴尬道:“那时候软件还没成型,难免……”

    “道歉,”程司湛打断他,寸步不让,“既然错了,就向我的软件道歉。”

    刘主任脸色一沉,搁下酒杯,起身走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

    热闹的包厢瞬间空寂,程司湛拿过一瓶开了封的红酒,连杯子都不用,就着瓶口灌下了大半瓶。

    喝得太急,被呛住,程司湛咳了半晌,拎起外套朝外走。走到餐厅门口,冷风一吹,酒气散了大半。程司湛摸出打火机低头点烟,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递进耳朵里:“陆骁,你醉成这样,我现在亲你,算不算乘人之危?”

    61)

    一天之内遇到程司湛两次,俏俏的精神和视力都受到极大冲击,回到寝室还闷闷不乐。郑可彤凑过来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床上堆满了娃娃机里抓来的各色娃娃,都是陆骁和余笙的杰作。俏俏陷在娃娃堆里,发微信给陆骁,问他有没有时间一道吃晚饭。

    绿色的对话框停在屏幕上,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俏俏气呼呼地戳了两下陆骁的头像,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睁开眼睛时天都黑了,手机在枕头下面嗡嗡振动着,俏俏摸索着按下接听键,陆骁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醉意:“天海阁门口有一个很帅的建筑系学长,不知道学妹有没有兴趣把他捡回去?”

    天海阁就是程司湛聚餐的那家粤菜馆子,环境不错,消费也不低。

    俏俏哭笑不得,爬下床去换衣服。郑可彤听见动静,从床围后探出头来,小声道:“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呀?”

    俏俏道:“去修理醉鬼!”

    最近手头的项目进度不错,秦柯秦老板心情大好,自掏腰包让孩子们出去聚个餐,放松放松。陆骁不是秦柯手底下年纪最大的学生,却是最受器重的一个,师弟师妹有心讨好他,轮着敬酒,一来二去,自然逃不过一醉。

    聚餐结束,师弟要送陆骁回去,陆骁摆摆手说不必了,我让女朋友来接。

    小时候住在老街上,陆骁目睹了太多醉酒后的丑态,他本能地讨厌那种样子,同时也筑下了心防,越是意识不清时越讨厌不熟悉的人靠近他。

    俏俏赶过去时,陆骁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眉心处紧皱着,看起来很不舒服,脸上失了血色,满身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味道。

    俏俏走过去,半蹲在陆骁面前,摸摸他的脸,掌心下皮肤滚烫,不由得有些心疼:“很难受吧,想喝酸奶还是蜂蜜水,我去买给你。”

    陆骁闭着眼睛,握着俏俏的手贴在脸上,道:“想回家,带我回家吧。”

    俏俏恍惚觉得整颗心都化了,把人扶起来,哄着:“我们去金誉园好不好?”

    陆骁在金誉园有套别墅,十八岁时母亲陆然何送他的成人礼,也是他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陆骁靠在俏俏身上,点头说好时故意将音调拖长,像个耍赖的孩子。

    “真想让你的师弟师妹们都来看看,”俏俏笑着捏了捏陆骁的脸,“英明神武的陆学长变成醉猫是什么样子!”

    陆骁睁开眼睛,瞳仁里蒙着水汽,泛着深蓝的颜色,像昂贵的孔雀羽。他轻笑着:“不给他们看,只给你一个人看。”

    俏俏一边扶着他朝外走,一边逗他:“为什么啊,怕丢人?”

    陆骁摇摇头:“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只喜欢你啊。”

    俏俏抿起嘴唇,笑得有些羞涩,借着搀扶的姿势凑过去,亲在陆骁脸上,小声道:“嘴真甜,给个奖励。”

    程司湛躲在无人的角落里,一直看着,直到指间的烟燃到尾端,火星烫了他一下,才回过神,而陆骁和俏俏已经坐上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绿灯亮起,车子汇入车流,转瞬消失。

    程司湛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雾散开,模糊了他的脸以及脸上的表情。

    他从生下来就带着不讨人喜欢的设定,大家都喜欢弟弟,弟弟乖巧懂事,弟弟嘴甜爱笑,就算弟弟自己跌倒摔伤,只要他说是哥哥弄的,就没有人会怀疑。

    当家人筹备移民时,他主动拒绝,老爸老妈相视沉默,并没有极力相劝。

    这样也好,隔得远,就不会再吵架,都清净了。

    程司湛在垃圾桶上磕了磕烟灰,脑袋里闪过俏俏同陆骁说话时那种温柔而快乐的样子。

    只有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个人时,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吧,眼睛亮得像星星,带着闪烁的光芒,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怎么办—程司湛深吸一口脆冷的空气,烟草辛辣的味道撞进鼻腔,酸麻酸麻的—好像有点嫉妒了。

    62)

    出租车停在金誉园的别墅门口,俏俏扶着陆骁下车,问他门钥匙在哪里。

    陆骁闭着眼睛,抬起手臂,道:“在某一个口袋里,具体是哪个我忘记了,你找吧。”

    理直气壮地耍赖。

    俏俏捏了捏陆骁的脸,将手伸进上衣口袋,好不容易摸到钥匙,平举着的手臂突然落下,将她抱住,陆骁低声笑着:“抱住了,再也跑不掉了。”

    俏俏无奈:“陆先生,请问您贵庚?”

    陆骁道:“还有三个月就满二十六岁了,符合法定年龄,随时都可以领证结婚!”

    俏俏哭笑不得,打开门锁,将陆骁拖了进去。

    最近这一年,陆骁既要读博又要顾及云境工作室,在学校和写字楼之间来回跑,金誉园反而来得少,好在他请了保洁员,每两天打扫一次,不至于灰尘满地,无处下脚。

    俏俏恍惚想起,她上次来时还是夏天,客厅里铺满金色的阳光。陆骁在摇椅里看书,她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陆骁躺在她身边,胸膛贴着她的背,手自腰上绕过,搁在身前,将她半抱在怀里。

    人和岁月都很美好。

    陆骁强打起精神洗了个澡,洗掉满身的烟酒气。俏俏冲了杯蜂蜜水,正打算递给他,抬起眼睛这么一瞄,险些砸了手上的杯子,连忙背过身去,慌张道:“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右耳上的曜石耳钉沾着水汽,光泽盈盈。他只在腰间系了条浴巾,上半身的肌肉线条流畅生动,带着青瓷似的质感,干净清爽。

    陆骁伸长手臂,自俏俏肩膀上绕过,拿走了她手里的那杯蜂蜜水,行动间带起一阵沐浴露的香味。他笑着摊手:“总不能刚洗过澡就让我穿正装吧?”

    俏俏脸色更红,小心翼翼地绕过陆骁走向门口,结巴着:“那……那你早点休息吧,我……我就不打扰了……”

    话音尚未落下,陆骁倾身而来自身后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语气软软:“头好疼啊,帮我揉揉好不好?”

    心跳嘭地一乱,所有的紧张和羞涩都淡了下去,只剩满满的温柔缱绻。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程司湛回到寝室时,室友已经睡了,他不小心踢到塞满烟头的矿泉水瓶,瓶子骨碌碌地滚出去,发出一连串的声响。寝室长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上床前记得锁门”,然后翻身继续睡。

    程司湛轻手轻脚地走上阳台,在通风的地方点了一根烟。自从进了玉环楼,他的烟瘾越发大了,发下来的项目补助都不够买烟的。

    一根烟快抽完时,他拿出手机,挂上vpn刷了刷外网,顺手点开了一条被转发过上千次的寻人帖。寝室的网速略慢,图片一点点加载出来,程司湛先是一愣,接着哑然失笑。他快速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按熄扔进垃圾桶,然后回到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他将那则寻人帖截图,简要翻译,连同帖子里包含的照片一并整合排版,做成图文,上传至微博。程司湛有个粉丝六位数的微博账号,发布些计算机相关的小知识和自己写的趣味小软件,活跃度和阅读量都很不错。

    看着转发和评论一条一条地跳出来,程司湛慢慢勾起嘴角,右脸上旋出一个带着邪恶意味的酒窝。

    既然是寻人帖,就该让更多的人看到啊。

    63)

    喝醉酒的陆骁格外黏人,一会儿一个主意,花样还不少,三岁孩子似的。

    俏俏拿了条毛巾垫在腿上,让陆骁躺下来,她帮他吹头发。陆骁换了身深色睡衣,质地柔软,越发显得皮肤精致细腻。

    吹风机吹出温热的气流,俏俏的手指自陆骁黑色的发间穿行而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卧室里很静,星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尾,空气里有淡淡的甜香味道。

    陆骁闭着眼睛握住俏俏的手,搁在唇边轻轻一吻,笑着道:“活着真好,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俏俏摸了摸陆骁的额头,道:“明天是周末,我没课,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陆骁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想吃的东西,索性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俏俏玩笑着:“你怎么比隔壁的大黄还好喂!”

    隔壁邻居养了只品种不明的大黄狗,还取了个即难听又拗口的德语名字,俏俏私下里都叫它大黄,美其名曰—借代。

    酒劲上头,陆骁慢慢睡了过去,额发垂下来挡住眼睛,眼尾的线条似一笔浓墨,修长流畅,昭昭如画。

    这样好看的人,小说里走出来似的。

    俏俏低下头,在陆骁的唇边碰了碰,偷笑着—亲一下,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趁陆骁睡着,俏俏溜进浴室冲了个澡。她没带可以换洗的衣服,出来时穿着陆骁的旧t恤。又宽又大,下摆垂在大腿上,显得整个人越发小巧。

    她原本打算去睡客房,陆骁突然动了动,空出半边床位,半睡半醒中声音含混地嘀咕了一句:“过来,我抱抱。”

    俏俏习惯性脸红,转念想到大家都这么熟了,实在没必要忸怩。她大大方方地爬上床,在陆骁怀里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肩膀数他的睫毛。

    俏俏身上水汽未干,抱起来凉丝丝的。陆骁翻了半个身,手臂搭在俏俏腰上,吻了吻她的肩膀和脖颈,低声道:“上次你说要早日将我‘据为己有’的,还记得吗?”

    俏俏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枕头下面,哼唧着:“酒后胡言,不算数的!”

    卧室里亮着盏小夜灯,陆骁在暖橘色的光线中睁开眼睛,瞳仁里泛着黑蓝的光影和色泽,澄澈通透,还带着点勾人的味道。他笑了一下,道:“要我教你该怎么‘据’吗?”

    俏俏连连摆手:“不用了,我可以自学。”

    话一出口俏俏就后悔了,自学个鬼啊……

    陆骁被逗得直笑,他抬起一只手盖在额头上,用力揉了揉,半晌,叹息道:“算了,酒喝得太多没力气,下次再教你吧。”

    俏俏终是掀起枕头,把脑袋埋在了底下。

    64)

    阳光洒进来的时候,是俏俏先醒的,陆骁在她身边睡得安稳,眉心舒展,皮肤干净得近乎透明。

    俏俏伸出手,手指悬在他眉骨上,沿着眼形的走势轻轻勾画,他的温文尔雅,他的英俊稳重,全在这双眼睛里。

    她最喜欢他的眼睛。

    玩了一会儿,时针指向九点,俏俏轻手轻脚地跳下床,去厨房弄吃的。

    冰箱里食材不多,大多是速冻食品。

    俏俏拆了包吐司,裹上牛奶和蛋液,放进涂了黄油的平底锅里小火煎熟,然后将土司片对角切开,摆在盘子里。没有枫糖,只能用枣花蜜代替,也没有新鲜的水果,倒是有些做饼干用的蔓越莓干,散在面包上,颜色很漂亮。

    俏俏站在料理台前将牛奶倒进杯子里,腰上一暖,陆骁自身后靠过来,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道:“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你,这感觉真好,想早点把你娶回家,盖章认证—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溏心蛋放在冰水里镇一下,口感更佳,俏俏将鸡蛋从冰桶里捞出来,踢了踢陆骁的小腿:“快去洗漱,洗干净才给你吃好吃的!”

    陆骁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耍赖:“再抱一会儿。”

    这厢话音刚出口,那厢电话就响了,陆骁无奈,煞风景的人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电话是云境工作室的项目经理打来的,有件急事需要陆骁回去处理,他最好能在一个半小时内赶过来。

    陆骁叹气:“还有时间规定,我这个老板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云境工作室的规模比以前大了些,两个项目经理,包括陆骁在内的四个设计师,助理若干。项目经理一男一女,酒桌上打拼多年,天生一张笑脸,性格磨得滴水不漏。

    女经理笑着道:“为了你的奥迪,我的迪奥,还有未来孩子的奥利奥,奋斗吧,老板!”

    既是工作,就得穿正装,衬衫西服,风衣皮鞋。陆骁扣上袖扣转过身,俏俏拿着深色领带递过来。

    陆骁摸摸她的脑袋,道:“会打温莎结吗?我教你。”

    丝绸质地的领带触感柔软,绕在修长的手指间,越发显得骨节精巧。陆骁极有耐心,每一步都做得很慢:“这里,从左到右,绕过去,然后束紧领带结……”

    离得那样近,呼吸可闻,俏俏抬起头,看见陆骁垂着眼睑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侧脸线条英俊利落。他感受到她的视线,笑着与她额头相抵,她将他翻起的衣领抚平,提醒他开车要小心。

    陆骁吻了吻她的眼睛,气氛安静而美好。

    据说,当两个人足够相爱时,语言反而失了效力,眼神才是绝妙的情话。

    为防路上堵车,陆骁草草吃了口早餐就出门了。金誉园的车库里停着三辆车,日常代步的北京现代、高大笨重的suv,还有一辆玛莎拉蒂。

    车钥匙搁在玄关处的柜子里,陆骁犹豫了一下拿了玛莎拉蒂的钥匙。

    毕竟要见客户,总得装装门面。

    陆骁一走别墅里空空荡荡,俏俏收拾干净厨房,趴在沙发上打电话给唐青瓷,问她要不要出来吃烤肉,反正是周末,大家都没课。

    唐青瓷刚刚睡醒,声音含混地抱怨着,自从上了专业课,所有动物遗体在她看来都像是被碎尸的尸块,背后都隐藏着莫大的隐情。

    俏俏笑着:“不吃烤肉吃甜品总可以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甜品店,环境超级漂亮。”

    唐青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请客吗?请客就去!”

    俏俏果断道:“必须的!我偷陆骁的钱养你!”

    唐青瓷直接笑倒。

    不仅吃醋,还生气!我就是这样小气的人,

    小气到听见别人夸你,都会不开心。

    你有多好,只能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