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复仇2
“你这多管闲事” 竹贞身形一晃,快得让人看不清。【】他被术法束缚,却不知道从哪里扔出一个圆匣子,一落地就轰然炸开。无数毒镖犹如狂风骤雨向四面八方射出,首当其冲的韩琅若躲闪不及,很可能下一刻就被射得千疮百孔。不得已,他只能解开束缚,使出轻功往旁边闪开,好几处衣服被毒镖勾破了,幸亏没伤到皮肤。 霎时间短兵相接,两人身躯交错,韩琅再度念起咒文试图困住竹贞,但对方已有准备,身躯瞬间闪至数丈开外。他又想跑了韩琅心中暗骂,脚步点地紧追不舍。近身搏斗不是竹贞的长处,他被凤不言的剑风和无处不在的术法扫得躲闪不及,破绽累累,模样有些狼狈。 韩琅也发觉不对,除了刚开始那一式,竹贞似乎并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只想用尽一切办法甩开自己然后逃命。这是为何莫非另有要紧事去做 只可惜这人天生是个闷葫芦,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此刻无论韩琅说什么,他都没给出半句解释。韩琅打出了一肚子邪火,真巴不得把这人揍晕了出气。正当这时,他突然嗅到一股阴冷杀气,四周响起凌厉的风声,漫天箭雨犹如雨点一样砸下来。 “妈的这又是做什么” 韩琅和竹贞各向一方躲避,这一波箭雨约莫二十来支,足以让他估算对方的人数。“冲你来的”他扫了竹贞一眼,这下对方终于有所回应,蹙着眉点了点头。 两人暂时放下嫌隙,化敌为友,共同迎战。第二波箭雨来袭,庄稼左右摇摆,惊起一群鸟雀。敌暗我明,四周密密实实的庄稼成了最好的掩护,令他们难以寻找敌人的踪迹。这种时候,硬拼肯定是兵家大忌,然而竹贞无视韩琅的阻拦,左右笔直前伸,袖口扯高,一架简易的弩直接暴露出来。 “咻” 弩箭出膛,迅如闪电,韩琅只看见远处爆起了一团血花,接着就是倒地的声响。竹贞毫不停歇,眼中露出鹰隼一样凶狠的光芒,又是一箭发出,一人倒地。 韩琅已完全沦为后援,下一波箭雨袭来之时,竹贞终于抽身想避,韩琅这才默念咒文,结了一个盘陀印。近处的庄稼杆子一阵sao动,全部歪斜低伏下去,韩琅的双唇微微蠕动,一道泥土垒成屏障出现在两人跟前,将箭雨结结实实地挡在后头。 竹贞面露惊诧之色,瞟了他一眼。 “愣着干什么,追击” 韩琅一声令下,竹贞才一个箭步闪了出去,连发三枚毒镖,又听到扑扑的血花四溅的声音。土墙已在摇摇晃晃,韩琅终止咒文,立刻坍塌。他提着凤不言紧跟着竹贞脚步,这时突然好几个蒙面刺客猫着腰从四面八方的庄稼堆里闪出来,一言不发,挥刀就砍。 “铛” 凤不言立刻迎击,刀剑相碰,巨大的力道震得人虎口发麻。韩琅使出看家本领“快剑九式”,口中大喝一声“破”霎时间阵阵令人窒息的剑气激荡开来,面前的敌人倒飞开去,胸口一大条血口,显然已是凶多吉少。 韩琅趁机用剑挑开了他的面罩,发现对方有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脖颈上的巽卦刺青历历在目。 巽风楼 这不是当初在云海山庄救了他们一命的神秘组织回想当时的情景,这巽风楼似乎和竹贞还是同盟关系,为何此时又痛下杀手 然而紧张的战局容不得他多想,静悄悄的午间田地里杀气弥漫,阳光刺眼,满目金黄。无数蒙面人从四面八方跃出,韩琅向后急仰,刀光直贴着脸窜过,直接将他的发丝削下几根。对方人数众多,极其难缠,他已无暇顾及竹贞那边的情况。只听到兵刃交击之声一刻不停的传来,可见那边也战得激烈,难舍难分。 又不小心趟了一条浑水。他心想。 一剑劈出,竟比之前还要快出数倍,碎裂的庄稼杆如同急雨一般落下,蒙面人喉间血流如注,喷至韩琅面部。后方已被重重包围,韩琅故技重施,一道定身咒直接使出。如今他的咒术越用越熟练,几乎招手即来。鹘鸟的法力比寻常人强数倍,他一刻不停用至现在,也只是有些气喘,远远不到弹尽粮绝的地步。 眼看着韩琅身上笼罩着一股邪光,如同蔽日的黑雾,迟迟不散。这群蒙面人心生畏惧,不知道他们惹上了何方神圣。终于有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开了口,大骂一声: “点子扎手,扯呼” 然而他们没能撤走,才刚刚转身,后颈就钉入一枚淬毒的飞镖。竹贞喘着气出现在另一侧,手中毒镖一字排开,再度掷出。这回对手只能仓皇躲避,他们脚下定身咒的影响还没有消散,只有一瞬滞碍,毒镖已化身恐怖的毒蛇,直接咬入他们的咽喉 只有三人得以逃脱。 庄稼地里横陈着十余具尸体,场面之恐怖,令人咋舌。韩琅收剑回鞘,拧着眉望着地上的死人,然后问道:“不留下一个审问” “不用,我知道他们为何找我。” 说罢,竹贞收回暗器,重新拾起地上的包袱背好,没好气道:“他们还会再来,你已经惹上这麻烦。你要么跟我走,要么回安平去等死。” 韩琅无奈选择了前者。 正如竹贞所说,他肯定也被这群巽风楼的刺客盯上,回去只会更麻烦。来不及通知贺一九了,韩琅想了想,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捏出一只鸟的形状,抛在空中。 泥鸟周身顿时泛出一股黑雾,化作一枚利箭只扑安平县内。但愿贺一九看到这个能明白过来,他心想。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子,和竹贞一起扎入了幽深的山林之中。 韩琅没想到,竹贞直接把他带进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宝昌坝。 已经将近一年没来了,这座狭窄的小村还是老样子。然而他不是来叙旧的,竹贞也根本没把他带进村内,而是在山路上转了个弯,直接走到树丛中。没走几步,脚下连路都没了,只剩下灌木和土块。韩琅觉得这种地方让他来走肯定会迷路,但竹贞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般,带着他七拐八拐,拐进了一处更为陌生的山丘。 他们要去的地方似乎很远,也很隐蔽,韩琅已经被彻底转晕了头,只觉得到处都是差不多的景象。竹贞一路上几乎一言不发,他倒耐得住性子,看韩琅使出从未见过的法术也一直不问,好似身边没有这个人一般。韩琅就沉不住气了,一路上东问西问,但始终得不到像样的回复。 这让他有种上贼船的感觉。 那又能怎么办呢韩琅无奈地想,自己追过来的,真像竹贞所言,多管闲事。但他那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啊。现在他也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竹贞似乎不把他当朋友,以前他们亲密且融洽的邻里关系,好似完全就是韩琅一厢情愿了。 这一天下来,韩琅憋出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要不是回去也会遇到麻烦,他恐怕已经抛下竹贞走了,谁让这混球把他的好意当了驴肝肺不过仔细想想,竹贞本来就是这副德行,他还是林孝生的时候就成天不爱理人,现在恢复了竹贞的身份,更把这臭脾气发挥到了极致。这会儿韩琅已经想通了,觉得竹贞潜伏在安平应该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不然他早就下手了,当时杀马有义的时候也没下杀手,云海山庄还救过自己呢。 所以,再结合上江湖上的传言,韩琅琢磨竹贞只是脾气烂,拿钱办事的家伙,算不上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不过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唉,他暗自叹了口气,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傍晚时分,暮色西陲,浓重的云雾从天边卷了过来,遮住了即将落山的夕阳,投下来一大片黑沉沉的影子。山中光线骤暗,到处都是树木留下来的昏沉的剪影。随着他们不疾不徐的步伐,山林越来越深,林木也越来越茂密,竹贞在前面开路,手里拿着一把短匕,把拦路的树藤全部劈开。韩琅跟着他踩过的地方走,两个人一前一后,踩得脚下的树枝嘎吱作响,惊起了一群落在树梢上的乌鸦。 半空中传来鸟雀归巢的声音,呼啦啦的振翅声不绝于耳。起风了,空气里吹来一股潮湿的气味,夜里可能会有一场秋雨。如果他们找不到住的地方,漆黑一片还伴随着下雨的山林有多危险,韩琅觉得自己不说,竹贞也应该清楚。 但竹贞一言不发,目光坚定,继续在前头开路。直到天色入夜,视野彻底变做一团昏黑,韩琅却敏锐地听到周围有些悉悉索索地响动。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草木中间探出头来,是只小猫,没有尾巴,但身上的毛皮一尘不染,应当是有人照顾的。 竹贞低头看了看小猫,小猫顿时躬起脊背,尾巴炸起,嗷嗷地冲他叫。但韩琅一靠近,猫就稍微放松了一点戒备,后来还靠上来,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韩琅的裤腿。 “这附近有人家”韩琅问道,见小猫可爱,忍不住弯腰挠了挠它的下巴。 “嗯,”竹贞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把它带回去,它是来接我的。” “接你”韩琅困惑不解,但听话地把小猫抱在了怀里。小猫闻闻他身上的味道,好似很安心一般地拱了几下,眼睛就眯上了。至于竹贞,则无视和韩琅的问题,继续在前面引路。 不出多时,他们走到一处林间空地,面前有一幢木屋和一个很小的院子,窗户里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竹贞一旦靠近,院子里头就像炸了锅一般,各种动物的声音都发了出来,凄厉无比。韩琅怀中的小猫也跃了下去,加入了咆哮的大军。韩琅见状只能默默无语,竹贞却像早就习以为常一般,目不斜视地推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韩琅紧随其后,看到里头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阮平。 “呃冒昧来访,打扰了。”韩琅一时语塞,奇怪的事情太多了,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阮平友好地冲他点了点头,只见竹贞把包袱往地上一扔,像在自己家一般埋怨道:“太吵了,让他们安静会儿。” 阮平便起身出去,他一露面,外头立马就安静下来。韩琅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终于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阮平看向竹贞,竹贞正端了杯子大口喝水,觉察到对方视线,他不耐烦地把杯子一放,嘀咕道:“是是是,我来说。” 说罢,他直接朝韩琅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这回是你自己掺合进来的,本来跟你没半点关系。” 韩琅无奈一笑:“我也是关心你,谁知道你不是个货郎,是个刺客。” 竹贞横他一眼:“那是你蠢。” 韩琅以前没少被他呛声,如今听到这么一句,他完全不动怒,反倒习以为常地笑笑:“你还把我当朋友么” 竹贞翻了个白眼:“你真是当久了官,说话都一股子酸味。什么朋友,我竹贞从来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韩琅示意他看阮平:“那阮大哥呢” 竹贞顿时神色一滞,见阮平正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他居然踌躇了,停顿许久才不自然地摸摸鼻头道:“算了,反正当我的朋友都没有好下场,你们爱当不当。” 韩琅哭笑不得,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 一通拌嘴过后,竹贞才切入重点。他说自己接了个麻烦的委托,让他调查一个人,可他查着查着觉得不对劲,就不想继续了,打算反悔。委托人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竹贞一意孤行,最终让委托人大为震怒,决定杀人灭口。 于是才惹出这么一堆祸端。 三言两语草率说完,竹贞就说要去休息了,阮平立刻起身给他铺床,又被他拦住,嘟囔道:“我自己来吧。” 他的眼神罕见地躲闪起来,似乎不想直视对方。阮平似乎并不在意,倒是一旁的韩琅略显惊讶。一个多月没见,从来对阮平呼来喝去的竹贞居然转性了 两人在面前忙碌,韩琅回忆竹贞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头。竹贞不肯告诉他是什么委托,也不说反悔的原因是什么,总而言之就像是随便搪塞自己,隐瞒了许多真相。 就拿违约这一条来说,竹贞作为江湖上小有名号的刺客,没理由如此任性,不把委托人当回事。这种结果是注定的,能委托刺客的人都不会是泛泛之辈,一旦刺客不安吩咐行事,肯定痛下杀手。要么是竹贞疯了,要么就是遇到了他必须收手的原因,他才会做出这种举动。 可究竟是什么 至于他的委托人,是巽风楼么巽风楼如此势力庞大的组织,有的是人手,为何要委托一个江湖刺客可疑,太可疑了。韩琅想问清楚,但他觉得以对方那别扭的个性,肯定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真相。 竹贞已经卧下了,仍是戒备的姿态,衣服都没有脱。这时韩琅下意识转身,正正对上一双静如止水的眼,阮平抱臂倚在一侧,视线很深很沉,让人完全看不透。 一个乡野村夫,会有这样的眼神么 韩琅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