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我只怕等不到那一日
女帝元年盛春,平津王秦誉挥师三十九万北上,直攻皇京女帝命萧云开陈瀚分别为左右将军,与平津王秦誉对战朝中以昌宜侯周宇等四人最为主心骨大臣,尤其以周宇最为受重用,陈太后事事与之商议,无不尊重其意见 半年交战,平津之师以三十九万屡次战捷。女帝军连连大败,已快退到桐城一过桐城,便是皇京了 “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碎裂声之后,又是“哐啷”一声熏笼被明黄的龙袍袖一拂策翻在地陈太后怒瞪一双眼睛,一扫殿上跪着的一众庸臣,无一个不是战战兢兢贪生怕死 “平津王还没杀到桐城,你们便让朕主动丢城往东?还没让你们上战场为朕杀敌,你们便贪生怕死到这个田地朕要你们来又有何用还不如都拖去砍了” “皇上息怒。” “陛下息怒啊……” “……” 一片请饶之声听着越加让人心烦陈太后重哼了一声,见那跪倒的一片庸臣之旁站着的周宇,挺拔而立如松不动不摇,于是语气好了几分,抱着希望问道:“昌宜侯可有什么好办法?” 周宇双眼冷漠无神,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拱手禀告:“臣以为,眼下远不到落荒而逃的地步。我军还有四十万,平津王二十八万,胜算还很大。只要用兵方法得当,恐怕不出一月,平津王就会落败丢命” 胡说庸臣们心底异口同声,面面相觑。平津王一人,就已能顶上千军万马,再何况秦誉作战,己方士兵无一不害怕。女帝为首,朝纲混乱,又出了贪污军饷饿士兵肚子之事,军心已经是涣散了。桐城一破,皇京就沦陷,到时候想逃都逃不了了 可陈太后现在的心理显然不是这般的“昌宜侯所说正和朕心意我陈燕王朝四十万勇士,难道还奈何不得那平津吃粟的软脚虾米么”陈太后一番豪言之后,厉声呵斥指骂着满殿的庸臣。“你们这些没用的老东西除了求和求饶说不出有用的话来来人,将大学士户部尚书一干四人等全部革职,软禁家中。待一月之后我军大胜,全部抄斩” “啊……皇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 “陛下饶命啊,臣等只是直言进谏啊忠言逆耳……” “陛下,昌宜侯是要将我等排除,他居心叵测啊,陛下明鉴……” 周宇捏紧了拳头,怒视那攻击他的大臣周大学士,但终究没有发作。陈太后看在眼里,替周宇怒声呵斥道:“自己无用不能替朕分忧,现在还污蔑起旁人来了来人,将周大学士拖出去杖责五十” “是” 周大学眼看生路渺茫,被侍卫拖出去时一路谩骂:“陈太后,就凭你这点本事还妄想当女帝妄想千秋万世?哈哈哈……”周大学士大笑之后,老泪纵横:“只恨老臣当时利欲熏心,跟错了人……你以为心狠手辣就能坐稳江山了吗?高太后的雄才伟略治理北齐国泰民安,你连她一半都不如一半都不如” 陈太后一听暴跳如雷“把这逆臣拖出去砍了不,抄斩,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满殿人奴才大臣无一不心惊下跪,陈太后暴怒到有些癫狂。“朕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将朕与高氏相比高氏一介愚蠢弱妇,朕贵为天子,她有何资格与朕相提并论” 陈太后出生寒微,以歌姬之身份得到皇宠入宫,约莫当年没少受高太后的鄙夷,而后又与高太后多年宿敌,结怨深沉她是多么不容易才弄死了高氏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满殿大臣齐声说着,互相瞟着传递眼色,看向昌宜侯周宇的眼神无一不战战兢兢,再没有一人敢说周宇半个不是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快,快端莲花茶来” 陈太后气到盛处,突然头痛胸闷,毛躁得如同浑身扎满了毛刺,气息也不自觉虚弱了些,忙饮了宫女端来的莲花茶,方才顺过了气,立刻就舒坦了。 陈太后歇息了两口气,只觉喝了莲花茶后立刻肝火都降下去了。 “周爱卿啊,幸得你能干,既能为朕分忧,还能找到这等养颜养身的宝贝。朕每次心情不畅,喝了此茶便全身舒坦,果然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能为皇上分忧,臣荣幸之至。春茶最是娇嫩,臣又搜集了一批更好的莲花茶……” 不待周宇说完,陈太后便急急地打断“那还不快送进宫来给朕莲嬷嬷,保管莲花茶之事就交由你来办了” 一顿早朝结束,朝中又少了四个大臣,其中周大学士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真是凄惨而这负责抄家的,便是昌宜侯周宇眼下,谁还胆敢跟昌宜侯对着干? 陈太后歇息之后,莲嬷嬷便着手派人去昌宜侯府取莲花茶。莲嬷嬷想了想。派红fèng去最合适,她人机灵,又会武功,做了那么久的细作本事也到家,去侯府一趟说不定还能顺带查到什么东西 打定主意,莲嬷嬷推开林红fèng的房门,却听那窗边传来鸽子“啪啪”煽动翅膀的声音林红fèng神色略慌张的回头看她 “红fèng你在做什么?”莲嬷嬷进屋,呵斥。 “没做什么……” 莲嬷嬷眯了眯眼睛,冷光闪过,缓和了神色,也不继续纠缠,道出来意。“我想派你去昌宜侯府取莲花茶,顺便打探打探昌宜侯府里的情况。” 莲嬷嬷说完,在林红fèng的眼里看到一丝高兴。这神情,可是在她脸上极为少有的。 “甘愿为皇上为嬷嬷效劳,红fèng这就去。” 林红fèng刚打算收拾收拾出门去,却被莲嬷嬷一个眼明手快,一下抽出了她怀中藏着的书信莲嬷嬷见状,拽着林红fèng的手腕气愤道:“好啊,你竟敢背叛皇上好大的胆子” 此林红fèng当然不是真的林红fèng,而是冬萱“哐”地一声,冬萱提着凳子一下拍在莲嬷嬷后脑勺。立刻莲嬷嬷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不知生死,只见那鲜血流下来,染红了衣襟 冬萱吓得直咽口水,最后镇定下来,探了探莲嬷嬷的鼻息,确定是死了,才拖到角落里藏好,擦干了地上的血迹。冬萱忽地想起了将军府上时郑氏所用的手段…… 对等天黑了,她就将莲嬷嬷丢进枯井,便算是无意落进去,摔死的眼下,她得快些出宫去昌宜侯商量取回莲花茶来,不能让人瞧出异样…… 打定主意,冬萱处变不惊地出门去。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门不远,那被拖到床下的莲嬷嬷的“尸体”慢慢睁开了眼睛…… …… 昌宜侯府重兵把守着,原因是周宇朝中树敌颇多,虽然眼下已经铲除了不少,但是难免有人放暗箭昌宜侯府已经几次遭刺客袭击,其中一次便是月前白靖宇策划的。白靖宇谋划之策,失手甚少,周宇也受了伤,在左肺,不过知道他受伤的人并不多…… 周宇为陈太后办事,已经是众矢之的,天下正义之士,哪怕是草莽客,说起也无一不是欲杀之而后快说起便是恨不能吐他一身唾沫淹死一般。 冬萱认识周宇,从前他是如何的样子,她也记得清楚。说实话,当年她是心底暗暗挺仰慕周宇的,单纯的觉得仰慕……她当年见过画师描画的一副丹青,画的正是昌宜侯。当年的昌宜侯,站在画舫之上,手抱白狐神情淡漠宁远,出淤泥而不染,清水洗碧玉般温润出尘。可再看而今这番光景,不知是该感叹人世无常造化弄人,还是该感叹人心易变世上没有人能真正纯洁善良。 冬萱搁下心头感叹,模仿这林红fèng的神态,去见周宇,可才到屋外庭中,便听见那房里传来男人剧烈的咳嗽声,声声似带血。 推开门,正见周宇扶着案,以白手绢捂唇咳嗽。那白绢上已染满了鲜血…… “侯爷,您可要紧?怎地屋中就你一人。来人,快来人啊……”冬萱忙叫人,却被周宇抬手制止了。 “是我让他们下去的。不碍事,只是有些咳嗽……” 冬萱扶周宇坐下。“林红fèng可没有这么心善管闲事,宫中危险重重,冬萱姑娘要多加小心……” “您,您都知道了……?”冬萱不仅意外于周宇知道自己不是林红fèng,更意外于,现在的周宇身上没有平时的那种戾气残酷。对了,他应当早就见过林红fèng,而当年周宇又见过她,他应当一早就知道了这秘密那,那他一直并未拆穿…… “侯爷,您难道……”冬萱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周宇残留着鲜血的嘴角,落寞一笑,许久才道:“如你所想……”许是真的被人骂得太多太久,面对一个同样在陈太后身边的“细作”,周宇徐徐道出了秘密。 冬萱听完,已经泪流满面。 “侯爷……您不是坏蛋,您是好人,全天下最好的好人……” 周宇又咳嗽了两声,白绢已经尽数染红。“这些话你莫要与人说,等到天下大定,你再将这些话转告给萧侧妃。我周宇,并没有对不起她,请她不要恨我……” 冬萱抹泪,看着鲜红的手绢触目惊心。“这些话侯爷应当亲口对娘娘说才是……” “我只怕,等不到那一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