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幕：雾里
半夜醒来，窗台轻覆一层淡薄的绯红。 披着睡衣的欧维恩有些不解，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浑身舒畅，头脑也少见得一片清明。 这就恢复了？ 欧维恩轻轻跳下床，没有惊动熟睡的莫妮卡，他赤脚围着房间走了几圈，脚步沉稳而不沉重，轻松而不轻浮。 灵性的余裕也刚刚好，既不稀缺、也没有溢出，感觉状态极佳。 恢复了……德莱斯说至少要休息三天，结果我现在的灵性就已经收放自如，甚至后背都不那么疼了？ 他思维运转得极快，马上就明白，自己突然醒来并不是因为睡眠质量差，而是自己的身体——已经休息充分。 而以太体的颜色也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双脚慢慢地挪向窗户，脸庞被皎洁的猩月染上一抹红晕。 今晚的夜色似乎也比任何一晚都要浓稠，欧维恩甚至看不到街对面的楼房，繁星因此尽不可见。 但月亮依旧红得醒目，唯我独尊似地悍立于天幕正中，不曾被这浓重的黑夜遮蔽哪怕一分。 当他仰视起天空那轮红得渗人的满月，耳边开始传来若有若无的呢喃，声音的源头难以把握，就像发自自己的星灵体。 这种呢喃声甜美而生机盎然，令人不禁沉醉于此，回味无穷。 如正值青春的活泼少女用细腻的纤手抚过脸庞，如拥入爱神的温柔乡。 在这样的状态下，欧维恩沐浴着朱色月光，唇齿微启，梦呓似的轻吐出听到的话语： “不灭者……” 倏尔，欧维恩眼中闪过短暂的一瞬茫然，一丝谵妄。 他顿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耳边的呢喃声也变成嗡嗡作响的耳鸣，然后再也听不清任何启示，就像正播放着音乐的蓝牙耳机出了什么bug。 欧维恩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莫妮卡，这姑娘的睡姿很随意，把被子拽得如同缠绕在她身上的蟒蛇。 呼……还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不是才看过德莱斯的手稿，了解了一些神秘学常识，比如血月现象时有发生什么的—— 不然刚才欧维恩一定会以为，天上正发生着什么不得了的事。 话说白天时候的太阳也格外耀眼，就像在掩盖什么一样……应该是我刚晋升非凡者带来的错觉吧。 不过，德莱斯也在信中提到，这几年血月现象越来越频繁了。 欧维恩确认完莫妮卡不会被轻易吵醒，于是踢上拖鞋，悄声走进盥洗室。 他要在这个世界复刻一遍转运仪式，试试有什么效果。 ——他早就想再尝试一次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而现在没有琐事缠身，灵性与精神状态也难得的很好，机不可失。 欧维恩忐忑地咽了口唾沫，穿着睡衣的他逆行四部，同时低吟道： “福生玄黄仙尊。 “福生玄黄天君。 “福生玄黄上帝。 “福生玄黄天尊。” 刹那间，心灵深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同时迎面镜中的自己四分五裂，有点点深红从炸碎的镜片中溢出，虚幻的灰色浓雾朝欧维恩笼罩，顿时淹没了四周。 欧维恩惊恐地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变得很轻，不，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头顶！ 当他意识到自己正经历灵魂出窍的时候，视野已经变成了一片没有尽头的雾境。 仿佛置身于云间。 欧维恩手足并用，竭力拨开云雾，并抬头极目远眺，唯见不知隔了多么远的上空，正悬挂着一座违背几何原理的模糊的城堡。 可直觉告诉欧维恩，现在的他无法看清那里的一切，更无法到达那个地方。 那宫殿中坐着的，难道就是“福生玄黄天尊”？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破转运仪式，自己才被福生玄黄拉来了这癫狂的世界！ 现在祂却把自己吊在半空，就这么晒着，什么意思！ 欧维恩恼火地想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张开嘴，大声质问福生玄黄祂要做什么。 可周围无处不在的灰雾中似乎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在无形中阻隔了一切。 欧维恩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甚至无从判断自己有没有说出口，或者在这错乱的时空中有没有留下哪怕一丝真实。 就在这时，欧维恩“灵机一动”，心想既然一次转运仪式不够，那就来两次，应该能让自己离那座城堡更近一些吧？ “福生玄黄仙尊！” 话音刚落，欧维恩不仅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而且他的声音十分有力，在灰雾中远远荡漾开去，激起的雾气层层叠叠。 与此同时，他的灵体受到一股拉力，往上拔高了一大段距离。 看来这片领域听懂了。 哈哈，有效！ 欧维恩心中一喜，第二句也紧跟着用力喊出： “福生玄黄天君！” 这一句引发的动静更大，只见周围的灰雾剧烈沸腾起来，同时那远在天边的虚幻城堡开始地动山摇。 紧接着，欧维恩的灵性瞬间疯狂预警，存在于这片领域的某种事物开始注意到了他这边。 而这种注视饱含恶意，没有半点人性。 霎时间一大团无可名状的玄黄色东西涌向欧维恩这边，途中不断撞碎灰雾中层层屏障。 这东西似乎想要吞噬欧维恩，不，准确来说是想涌入他的灵体体内！ 再然后祂会干什么，欧维恩简直不敢想象！ 握草！ 欧维恩大骇之下，拼命向后划行，可在那团玄黄色存在的速度和体量面前根本没有避开的余地。 可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又游离出一团黄黑色的诡异东西，在途中不断阻挠先前那团东西的行动，并看样子斗在了一起。 第二团的体型看上去要比第一团小一些，但祂似乎是欧维恩这边的，起码如果刚才没有祂出手，欧维恩就已经被另一个得逞了。 因为有灰雾阻隔视线，这两个存在在欧维恩眼中只是两团形状难以界定、勉强只能看出模糊的黄黑色的东西。 但也正是这样，欧维恩才避免于直视神明。 两团存在之间的缠斗时近时远，祂们的打斗方式过于抽象，再加上有灰雾阻隔，欧维恩只能勉强辨认出祂们在互相争夺、撕扯，甚至不断分离和融合。 准确来说这里上演着的一切都很抽象。 不行……这里太邪门了，我得赶紧回去，至少，至少想办法帮到第二个未知存在，让祂腾出手把我弄下去！ 可欧维恩看了看脚下，只看到自己的拖鞋以及重重迷雾，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下去。 他焦急地扭头看向四周，只见存在于灰雾中的某处位置，突然点亮了一颗深红色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