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优柔寡断

    他拼命地奔跑，同时脑海里不断思考着脱身之策。

    “发现左前方楼房内有人类活动迹象！”关键时刻，超脑传来的信息令林岳狂喜。

    此时性命垂危，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疯狂地朝超脑信息提示的楼房冲了过去。

    楼下门窗紧闭，毫无人迹，亦无人声。

    林岳自然也不会傻到叫喊，更不会去破坏门窗通道。在废墟中过夜，闭门敛迹自守，这是常识。不然，稍有不对，就会惊动僵尸围攻。

    回头看看，身后又有僵尸追了上来，还有那只獒犬，鼻子上不断流出鲜血，一边跑，一边嘶吼，仿佛对林岳恨之入骨的样子。

    林岳不再迟疑，看准一个拐角，手脚用力支撑，又拿出匕首插入管道与墙壁之间，作为支点，一步一步朝楼上爬了上去。

    好不容易爬到二楼，他撬开窗户，爬进楼内，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他却不知道，楼上的幸存者为了他，早就已经争吵起来。

    这栋小楼共有五层，正是因为不高，又侥幸没被高楼砸中，所以在大地震中没有倒塌，只坏了些外墙装饰和门窗，主体框架基本完好。

    顶楼一共有二十多人，有跑腿、摊贩、保安、农民、建筑工、环卫工、装修工、文员、无业游民……大多是社会底层人员。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位警察，名叫孙翊，正规警官学院毕业，年纪轻轻，还只有二十多岁。

    还有一位协警，却是白天才过来的，曾经在大灾变前跟孙翊搭档过，名叫郑昌泰，四十多岁，是一个干了十多年的老手。

    郑昌泰过来以后，意外见到了孙翊这位熟人，自然热络不已，“警官”前“警官”后，左一个“缘分”，右一个“天意”。

    但此时此刻，郑昌泰却正站在窗口叉腰大骂林岳：“cao他祖宗的，这个灾星去什么地方不好，偏偏往我们这里来，把僵尸都引过来了。这不是专门来祸害我们吗？孙警官，你把枪给我，我去一枪毙了他。”

    他人长得彪悍，嗓门又大，十多年的协警生涯养成了一幅张牙舞爪的个性，半点不见在孙翊面前的温驯模样。

    此时周围虽然围了不少人，但是见他凶神恶煞般发怒的模样，都不敢随便吭声，怕触了他的霉头。

    孙翊被郑昌泰的话吓了一跳，劝道：“老郑，别骂了。蝼蚁尚且贪生，他也是为了保命，没什么好指责的……”

    他话尚未说完，就被郑昌泰怒气冲冲地打断：“他逃他的，凭什么祸害别人？老子最恨的就是这些祸害！这个世界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祸害太多。以前那些上层人士就是这样，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为所欲为，又是污染环境，又是乱搞基因，上天入地地折腾。这样的世界，哪有不灭亡的道理？”

    孙翊见他越说越离谱，吓了一跳，说道：“老郑，两年多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火爆了？那个人不一定知道咱们这栋楼有人，可能也只是偶然才往这边跑的。楼下的门窗咱们都封死了，也不知道他是死在了楼下，还是爬了上来。如果爬到二楼，或许还有救，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郑昌泰双眼一瞪，喝道：“什么？他要把我们害死，你还要去救他？我听说这儿吃的东西可不多了，再多一个人，可就多一张嘴。到时候如果再被这些怪物围住，不能出去，那即使不死在僵尸手上，也迟早要被饿死的！”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不少人都露出恐慌的神色。

    孙翊犹豫了一下，却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如果再不团结，人人只为自己，以现在的局势，人类只怕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神色又复杂起来。

    郑昌泰朝周围看了看，问道：“这么说，你还是要去？”

    孙翊点了点头，朝人群道：“有人跟我一起去吗？”

    人群sao动了一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三个人站了出来，一个叫刘迪，是个失业的大学生，一个叫裴求安，是一个维修工，还有一个叫罗嘉宝，是一个文员。

    郑昌泰见状，眼睛转了转，突然朝孙翊道：“孙警官，你要去也行，但是必须把手枪先给我！”

    人群里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喊道：“不要把枪给他！”

    郑昌泰一愣，回头看了看，鹰隼般的眼神扫过人群，问道：“刚才是谁在说话？”人群里却无人应声。

    孙翊也愣了一愣，拒绝道：“老郑，这怕不符合规定。”

    郑昌泰却道：“什么规定？我原来也是警察吧？你们几个去救人，万一这边发生点什么意外，还不得我来处理？你不把手上唯一的枪和子弹留下来，就放心我们这么多人待在这里？”

    他这么一说，孙翊倒有些犹豫。趁着他犹豫的功夫，郑昌泰已经走了过去，伸手在孙翊身上掏摸起来。

    孙翊吃了一惊，一边挣扎，一边抗议道：“不行……你不能这样……”话没憋出两句，家伙已经全到了郑昌泰手中。

    郑昌泰拿了枪，得意地笑道：“好了，咱俩谁跟谁呀！男子汉别磨磨唧唧的，快点去吧！”

    木已成舟，孙翊只得压住心头的不安，带领刘迪三人，用力去搬楼梯口用来封闭通道的柜子。

    搬开柜子，孙翊一行一层一层艰难地下行。刘迪和罗嘉宝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搬几下重物已经气喘吁吁，只有裴求安真正能帮上忙。

    一路并无异状，好不容易终于到了二楼。孙翊带领三人搜寻片刻，就看到了趴在阳台上的林岳。只见他身上好些地方血rou模糊，看起来非常吓人。

    四人都有些不忍卒睹，眼前的这人受伤好像很严重，特别是后背，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鲜血更不知流了多少。

    裴求安见状摇头道：“怕是没得救了！”

    孙翊道：“既然来了，总得好好看看。”他将手伸向林岳的鼻子，惊呼道：“他还有气！”

    罗嘉宝悲观道：“伤成这样，有气怕也快断了！”

    刘迪看着林岳的样子，颇有些毛骨悚然，忙附和道：“反正救了也没用，我们走吧！”地面的僵尸还在四处游荡，似乎近在咫尺，一刻也不想多呆，只想尽快返回五楼。

    孙翊沉声道：“他又没死，怎么能丢下不管呢？裴师傅，我们把他抬上去吧。”

    裴求安倒无异议，说道：“好！”便和他一起去抬林岳，刘迪和罗嘉宝也只得帮忙。

    几人回到四楼，却惊讶地发现去往五楼的楼梯口被一道钢门封住了。

    孙翊用力拍了拍门，喊道：“老郑，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郑昌泰得意洋洋的面孔出现在门边，数落道：“孙翊，可真有你的！一位堂堂的警官，居然跟这些子神社的老鼠们待在一起，还以为我没有看出来？我告诉你，这些人，我们末日教要了！至于你们，有多远滚多远吧！否则，我对你们不客气！”

    “你，你居然进了末日教！”孙翊又气又怒，不解地问道：“那帮邪教徒唯恐天下不乱，能给你什么好处？”

    郑昌泰露出狂热的神色：“人类自作孽，不可活！所以神要毁灭世界，重造新生。只有皈依神，才能得拯救！”

    孙翊喝道：“满嘴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神？这都是他们胡乱编造出来的啊，你也相信？”

    “住口！神的伟大，哪是蜉蝣般的你能够揣测！若再多说半句亵渎的话，我一枪杀了你！”郑昌泰顿时变了脸色。

    孙翊摇了摇头，带领裴求安几人往下就走。

    “回来！”没走几步，郑昌泰又是一声断喝。

    孙翊莫名其妙，回头看去。

    只见郑昌泰暴戾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猫戏老鼠似地说道：“我突然想到顶楼的水和粮食不太够了，麻烦你们去楼下给我们找些上来吧！”

    “你疯了？我凭什么冒着危险给你去找吃的？”孙翊怒骂。

    郑昌泰却慢条斯理道：“不是你说的吗？人不能只为自己。刚才你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愿意去冒险。现在我们这里可是有这么多人命啊，都要吃要喝的，难道你就见死不救吗？”

    以前他只是协警，虽然也混迹在警察队伍里，但编制壁垒高不可攀，使得他天生就低人一等，只能看脸色做人。如今天翻地覆，碰巧局势又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郑昌泰心中的魔鬼便慢慢地复苏了。

    哪怕孙翊以前没有对他如何，但他还是越来越看孙翊不顺眼。折磨孙翊这位昔日的编制警官，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恍如吸毒的瘾君子一般，吸了更想吸。

    但孙翊又哪里看不出郑昌泰完全是在耍他？当下一声不吭，掉头就走。

    “站住！”郑昌泰见孙翊不理他，顿时勃然大怒。他朝左右看看，突然拉过一个女人，左手卡住女人的脖子，右手拿枪抵着女人的头，朝孙翊邪笑道：“孙警官，看到没有，你如果不听话，就有人要死了！”

    跟孙翊彻底撕破了脸，好像打破了郑昌泰心中某处的一道堤坝，毒念顿时如洪水泛滥般肆溢，再也难以收拾。

    那女人却没想到会遭这等无妄之灾，吓得不住尖叫：“啊~！不要杀我！老公，快救我，孙警官，快点救救我啊！”喊得几声，鼻涕眼泪都吓出来了。

    他老公吴保国只是个做小生意的，平日里老鼠一样的胆子，此时只急得团团乱转，却哪里敢上来救她？

    孙翊见状大急，喝道：“郑昌泰，你这是劫持人质、绑架勒索，是可以判处极刑的，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郑昌泰哈哈大笑：“极刑？好可怕啊！好想试试啊！”他口里说怕，脸上却全是嘲讽：“谁来判我呢？你吗？还是那些貌似正义的法官？不知道他们还有几个活着呢？”

    孙翊喝道：“郑昌泰，你真是疯了！你不是说这些人末日教要吗？你怎么能杀他们？”

    郑昌泰鄙夷道：“你们这些蝼蚁，贪生怕死，便以为生命最贵，却不知道在上神眼里，有的是更宝贵的东西，区区一条命算得了什么？”

    他手上一用力，女人的尖叫再次响起，他朝孙翊冷喝道：“少废话，你去不去？”

    面对他如此疯狂，孙翊有些进退两难。

    屈服绝非他的本意，但是他也不希望有无辜的人丧生在自己眼前。

    郑昌泰见孙翊犹豫，陡然发作，突然一扣扳机，“砰”的一声，女人脑浆都迸裂了出来。

    楼上的人群顿时炸了锅，一顿乱窜，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李保国张大了嘴巴，嘴里“嗬嗬”地响，却发不出声音，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孙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万万没想到郑昌泰如此轻易地开枪，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不把人命当作一回事！

    此时此刻，他深悔刚才的犹豫，枉送了一条性命。他更后悔郑昌泰向他要枪时，他优柔寡断，没有坚决拒绝，才导致了现在的悲剧。

    他痛苦地喊道：“郑昌泰，你这个恶魔！别杀人了！我去！我去！”

    孙翊往下踉跄几步，刚离开郑昌泰的视线，一旁的罗嘉宝悄悄拉住了他。

    孙翊正心神大乱，问罗嘉宝道：“你拉我干什么？”

    “你傻吗？还真答应他，去做那么荒唐的事？要知道，现在下面的僵尸可不知道有多少！他摆明了要折磨你，要你去死。”

    “那怎么办？不答应他，他还会杀人……”说着说着，孙翊眼里流出了悔恨的泪水。

    罗嘉宝三人都沉默无语。

    刘迪轻轻说道：“不如我们悄悄一走了之，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然而郑昌泰仿佛知道他们所想，疯狂的声音又从上面传来：“孙翊，限你们半个小时内，将吃的东西搬过来。否则，我就再杀一个人，一直到你们来为止。”

    “可拉倒吧！我们转身就走，管他怎么做？”刘迪嘟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