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二章 问题所在

    “难道我的修炼方式已经出了错误？这小子说的是真的？”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让妙居先生开始自我审视和怀疑起来。

    作为幽海城年龄最大的武者，在涅槃境武者不出的年代他就意味着无敌的存在，长久以来苦禅的修炼方式已经得到了他本心的认可，并且在潜移默化之中改变了妙居先生的行事风格，让他的性格都变得圆融如意起来，从内心上来说他无条件的相信自己选择的修炼道路是正确的，换句话说如今墨锋的质疑在他听起来就是如此的刺耳，是毫无道理的一种约束而已，从他内心来说是很想直接斥责出声反驳对方意见的。

    然而仔仔细细的回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修炼过程，妙居先生又隐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哪里不对他说不好，只是对方言语中提及的另外一种修炼姿态却在不经意之间打开了他心底的闸门，让他也开始反思起了自己长久以来的作为是否也有不得当的地方。

    比如说他最早一直认为自己养魂境的实力在幽海城已经是逆天的存在，七重天的境界更是领袖群落，长久以来在妙居先生的认识之中在幽海城内能胜过他的武者貌似根本没有，正式这样一种故步自封的态度让他乐的清闲，乐的选择苦禅这样的修炼方式坚持不懈的使用下去，说白了就是一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精神状态。

    不过就在之前的那一次深夜对决之中，他这个自诩幽海城无敌的存在却被两名白银级杀手搞的手忙脚乱，这对于妙居先生本人来说无疑是个非常大的冲击，让他从心底开始怀疑自己的境界实力是否有闲钱预估的那样恐怖？

    的确，试想一下，类似白银级的杀手在黑殿之中并非高层，甚至连幽海城这样的分部也拥有至少数十位白银级的杀手，说白了这样实力的刺客其实只是黑殿的入门学徒罢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实力应该都处在蕴脏境到易筋境之间，这和他自己的境界可至少相差了一个大境界之多，按照武道一途强者为王的丛林法则来看，自己完全可以反手覆灭对手，简单一点说那一场深夜的突袭不应该是自己狼狈应对的下场才对。

    然而事实上呢？两名易筋境的杀手联手之后就能对自己产生一定的威胁，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实存在了，那么自己还是那个幽海城无敌的强者吗？老实说从那时候开始妙居先生就已经动了别的念头，或者说至少在他心底那个曾经妄自尊大的无敌理念已经完全破碎，随之而来的则是恐惧与迷茫……

    不错，从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幽海城的王者，是众望所归的大人物，但妙居先生的心底很清楚的这样的虚名只是一些浮云而已，别看他现在可以振臂高呼呼朋唤友，可一旦自己的实力公之于众，那么很可能在刹那之间跌入云端。<>

    另一个角度来看，苦禅的修炼方式虽然帮助妙居先生将寿元提升了数倍不止，比起大多数武者都要强出三五倍不止，不过因为没有顿悟的支持他卡在养魂境七重天也有百余年之久了，时间一长心中难免急躁，苦禅的状态就很难保持完美，寿元的流逝也在不知不觉间维持到了正常武者的修炼水平，这就给妙居先生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照这样的趋势继续下去，只怕再有三五百年他这位号称幽海城活化石的存在也难逃作古的下场。

    而妙居先生之前之所以坚持苦禅的修炼法门，一则是数百年的修炼早已经让他熟悉了这套过程，有了一定的依赖性，很难摆脱固有观念的舒服，第二嘛恐怕还是所谓的无敌名号麻痹了他的进取心，让他有些妄自尊大故步自封的意味，然而如今当那一夜的刺杀行动结束之后妙居先生发现了自己疲软的一面，他开始证实自己的修炼法门是否存在问题。

    然而这样的怀疑的多半也是心底产生的执念而已，只是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至于什么时候爆发还为时尚早，如果不是墨锋如今的一番话语，恐怕数百年之后妙居先生也不见得会选择其他的道路继续修行。

    当然这一切都是假设罢了，如今墨锋这画龙点睛的一笔已经让妙居先生隐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所以他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便抬起头，一脸凝重的看向自己的这个宝贝徒弟：“好徒儿，你刚刚说师傅的修炼法门有问题，可有依据？”

    “尊师，在我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眼看对方松了口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墨锋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坦白的说妙居先生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比较顽固的形象，他很清楚轻易无法说动对方改变主意，所以之前也曾经犹豫了很久，甚至准备了很多的说辞来逆转对方脑海中的观念，好在一切都比较顺利，对方肯放低身段向他求教这本身已经说明对方听进了自己的观点，是一个好的开始。<>

    不过光有这颗种子还无法在对方心底萌芽出新的念头和想法，墨锋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尽管脑海中迫切想要直指问题核心，但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反而率先抛出了自己的一个问题……

    “哦？你说……”显然没有料到墨锋居然是这样的回应，妙居先生袖袍一挥，神色愈加凝重的看向对方，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对方并非是胡言乱语，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有的放矢，妙居先生是个刻板的老头，但面对事实他也不会固执己见，毕竟这关系到他的荣耀与尊严，经过了几次失败之后他也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欠缺在了什么地方！

    “您自从修炼苦禅之道到现在究竟有过几次顿悟？”

    “恩？”原本以为对方只是找一个角度借力打力说出自己身上存在的问题，妙居先生已经准备仔细听取意见然后分析改正或是反驳，然而他却没想到对方真的问出了一个问题，而且似乎还是一个毫无关联甚至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七次……”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妙居先生才重新抬起头，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的回答，墨锋略微调整嗓音之后便继续开口道：“师尊大人，七次顿悟帮助您来到了这样的层次，那么是否可以说每一个大境界之中您都会遇到瓶颈，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这个……这个……”没想到墨锋居然敢拿自己的资质打趣，妙居先生略微有些恼火，有心拿出师傅的威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但又联想到自己还需要对方出手帮助，于是便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最后义正辞严的教训也变成了支支吾吾的回应，老脸一红颇有些尴尬的味道。

    的确，之前也曾经提到过，早些年前妙居先生不过是世俗中的一位落魄书生，经年考举不中，又干不了重体力活，被嘲讽为百无一用之人，十里八乡的人都很嫌弃。<>当年穷困潦倒的妙居先生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寄人篱下，给一处镇子上的私塾当教书先生，靠着一点微薄的收入苟活。

    这样的生活听上去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任谁也不可能把当初那个落魄的小老头和现如今幽海城的至尊人物联系在一起。

    不过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妙居先生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难能可贵之处就在于他为人正直，这样的思想意志虽然在大部分俗世之人眼中是绝对的迂腐表现，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却尤为难能可贵，尤其是心志坚定这一条更是无数武者求而不得的关键点！

    无论旁人怎么说都无法阻挠他前进的决心。一颗坚定的道心在修炼武道的路上究竟有多么重要？有些时候甚至比天赋更为恐怖！

    于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功终于彻底的爆发出来。在妙居先生将要作古之时，灵光一现之间确实得到了顿悟的力量，浩然正气的出现让他从死亡边缘重新活了过来。

    那是妙居先生第一次顿悟，而之后他就这样在年近花甲的岁月时重新踏上了修炼之路，正式的成为了一名武者。

    不过这样的顿悟并非万事大吉，因为修炼了苦禅之道所以他的寿元比起一般武者漫长悠久了许多，足以让他拥有比一般武者更长的积累时间，所以尽管不懂得利用武道资源修炼，只是一个散修出身而已，但妙居先生在那之后的数年之内便从一介布衣成为了一名蕴脏境的强者。

    说起来这中间还很有趣，因为他本身只是凡人出身，根本没有所谓的修炼资质一说，平常老实巴交窝在山村里教书又不热衷于外出游历，所以以至于妙居先生长久以来竟然都不知道武者的存在，后俩因为天外邪魔入侵他挺身而出消灭了那个邪魔这才崭露头角，成为了威震一方的存在，而也是从哪个时候开始他才逐渐有了诺达的名声……

    这当然些许的威名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妙居先生为人敦厚老实，资质更是半点也没有，所以修炼起来极为吃力，他平生之中那七次顿悟说起来也是相当有戏剧性，其中有三次是在斩杀天外邪魔之后被对方的混乱意识侵袭脑海，在抵御魔念的过程中偶然得到了顿悟的时机。

    至于剩下的三次机会也不外乎是依靠外力因素达成的。

    所以毫不客气的说——只有第一次的顿悟是因为经年累月的积累和生死边缘的考验让他顿悟，称得上是大彻大悟，至于后面的一切也只是凑巧而已。

    正因为清楚自己的弱点，所以被墨锋这么毫无保留的揭露出来妙居先生才会感到有些恼火。

    不过这对于墨锋来说却是个绝佳的时机！

    “要想扭转他的陈旧思维必须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修炼方式是错误的！”内心有了这样的念头，墨锋也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并不说话。

    事实上早在之前墨锋就已经认识到了问题所在，首先苦禅本身就是近古时代一些人族武者首先提出的修炼方式，对于武者本身的资质要求并不高，但却特别注重于武者的苦修和坐禅，所谓朝闻道夕可死大抵就是如此，只有忍耐住漫长的寂寞才能爆发出最后的光辉，这样的修炼方式讲究的就是一个岁月的沉淀和积累，从这个角度上看苦禅修炼并非没有独到之处，至少修炼者可以保持假死的状态之中，寿命更是比一般的养魂境武者长了十几倍之多，甚至连某些破天境强者都避之不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积累程度自然是不必多说。

    可之前也提到了这样的苦禅虽然积累深厚，在同阶段难逢敌手，可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却是一件千难万难的事情，因为禅道想要体悟到深刻之处需要修道者具备一朝顿悟的能力，只有灵光一现间的体悟才能窥得大道真理，然而对于妙居先生来说这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今古年间禅宗之道之所以兴起的原因也是因为天地元力衰竭，进而导致了难以逆转的修炼低谷期，而在此基础上禅宗的修炼却不需要太多资源的支撑，仅靠着顿悟和长时间的积累便能达到寻常武者难以企及的高度，正因为避开了资源的积累所以当年修苦禅的武者很多，也出现了许多了不得的大人物，至今事迹依然流传广泛。

    然而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苦禅之道虽然不必消耗武道资源，但因为本身枯燥乏味，短时间内很难有所建树，也被一些速成的功法所逐渐替代，再加上悟道艰难，想要完成一次顿悟往往需要数十年的积累和灵光一现的能力，而选择禅道的偏偏又是一些资质悟性比较差的弟子，想要完成这灵光一现的飞跃更是难如登天，到后来逐渐衰竭的原因也是因为没有人能完成悟道，靠着朝闻道一飞冲天的武者越来越少，所以才会导致后面禅宗大规模的衰弱和凋零。

    两世为人的墨锋很清楚苦禅兴盛和衰败的原因所在，不需要武道资源固然是极好的一点，但对于妙居先生这样驽钝的人来说却也是绊脚石，如果只是执着于这样的修炼方式很有可能把自己活活耗死，毕竟运气不可能一直伴随着一个人左右，就像妙居先生一样，之前的几百年都是鸿运当头，七次顿悟，但如今一旦没了运势轻易都不能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