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这本书的艺术含量远超你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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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见老师，早上好啊。” 明伦书店的店长明伦义博看到来人赶紧打了声招呼，之所以对二见自来也称呼老师，不只是因为他评论家的身份，更因为这老先生本职工作乃是东京大学文学部的文学教授，是一位正儿八经的老师。 “嗯，早上好，店长。”二见老师点了点头，不热情也不冷淡，也不进店。 老板眼看这位尊敬的客户不说话也不进店，只是像检察人员一样站在门口，顿时摸不着头脑，但作为世袭书店继承人，两岁时候就在母亲的怀抱中和文豪太宰治见过面，近距离被灵气浇灌过的男人，明伦店长自认对文人作家很有一番了解。 二见老师一定是在思考一些重要的东西吧，比如今天和昨天的区别之类的。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小心因为自己的莽撞而让老师的灵感消散。 于是店长礼貌的朝这位重量级客人点了点头，又开始指挥起店员布置海报了。 经营店铺最重要的是给顾客的第一印象如何，如果一家书店从外表看上去就杂乱不堪，那么喜欢书籍爱好阅读的顾客一定会避而远之，所以如何装点店铺就成了重中之重。既要保持店铺整体的清爽，又要通过书籍cd的海报吸引顾客，一般掌握这一手绝技的员工都会成为店长的心头好。 所以，哪怕由里子小姐已经喋喋不休的询问了最少一百次“北条老师的新书到底什么时候才送过来”，明伦店长依旧温和的笑着，同样以一句话不停的回复： “北条老师的新作能不能大卖就看由里子你的了，一定要把海报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如果预定的顾客超出预期的话我会再向出版社那边追加订单的。你也知道的，如果采购超过三千本的话就就可以获得出版社的宣传物料支持，到时候由里子你也可以参加抽奖获得北条老师的礼物了。” 敲一鞭子的同时再吊一根胡萝卜在前面，店长深谙经验之道。嗯，霓虹的预约制度可谓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特别是书店。书店不仅是卖书的地方，同时也是一张庞大销售网络的一部分，演唱会棒球比赛的门票预订售卖，唱片专辑的售卖，为顾客邮寄新杂志…… “唉，时间过得真慢啊。”店员由里子哀叹一声，又仔细调整了一下海报立牌的角度。 书店所在的这条街道是南北走向，所以要注意太阳的照射问题，如果因为海报的反光而打扰到路过的人，不仅不会让对方走进书店，还可能引起对海报上书籍的不满，潜在顾客流失。同时也不能一点光照都没有，不然海报就不够醒目，这可是一门大学问！ 趁着没人，店员小姐又将迎着店门那一个推荐书架上的书给更新了一遍，下架了热度不够的书，将自己觉得好以及网络评分激增的书给摆了上去，再贴上诸多引人注目的标签。 当然了，其中最醒目的还要数立在书架旁边的海报。 海报是写实风的画，灰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束淡淡的光从窗边照进来，像是月光又像是阴天的光。光铺在地上，照出一个被棉被捆起来的人，是一个有些胖的男人，嘴里塞着东西，神情惶恐绝望。 另外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的黑暗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出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男人，身上穿着十分考究的黑色西装。天花板垂落一根上吊绳，男人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绳子的圆环，露出来的手腕处，衬衫袖口别着亮闪闪的袖口。 最底部一排加粗的黑体字：《嫌疑人x的献身》作者北条京介新作《作家K的梦与死亡》，4\/23日上架，敬请期待。 “确实，时间过得太慢了。” 站在门口许久，都快变成摆件的二见自来也突然开口说道。 明伦店长都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店长先生，这本书还没有到货吗？” 二见老师指着海报问道。 “啊，是的，出版社那边说明天才会开始往各地发货，我们店的话应该明天中午就能拿到了。”这就是东京，永远走在这个国家的最前端。 明伦店长回道，他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老师站在门口是在看海报，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就连这海报都是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的，据说是昨天才完成的。” “太完美了。” 二见自来也发出如同叹息般的赞叹。 “是啊，我也很期待北条老师的新书。”明伦店长赞同的点头。 “我是说这张海报。” 二见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 “只凭这个海报，便可以让我心甘情愿的走进书店，为这本书掏出钞票。现在的出版商真是太可怕了，完全把顾客的心理给拿捏的一清二楚。” “嗯？真罕见啊，二见老师居然会因为一张海报就对小说产生兴趣。” 明伦店长讶异到，要知道这位先生以前可没少批评一些书用色情暴露的封面吸引读者，好几次在报纸和电视节目上将一些新生代作家和出书赚钱的偶像骂的狗血淋头。现在居然对这一张海报有这么高的评价，真是神奇。 “你去将《美学》《东方的美学》《美学原理》……这些书看一遍，大概就有百分之十的几率能够理解我了。” 二见自来也洋洋洒洒的说了十几本书的名字，听得明伦义博头晕脑胀。怎么，不就是一张海报么，现在当观众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吗？ 他确实也觉得北条老师新作的海报很好看，但也没想到会在这位苛刻的批评家口中听到这样的夸赞。 好在二见老师还是能分清现实生活和文学评论的，言辞远没有在报刊新闻上那么犀利，毕竟这位店长和他关系还挺好，每次他要找什么书籍资料都会很积极的帮忙联络，双方可以说十几年的交情了，所以二见很友善的分享了自己的感受： “你看，作为整张画唯一的光亮，却是如同待宰羔羊的胖子，看到这里，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深沉的绝望？” “唔……我应该感到绝望吗？”明伦店长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啊，窗外明月皎洁，自己却被束缚手脚，连哀嚎都做不到。” “嘶……听您这么一说，却是啊，挺绝望的。”明伦店长重重的点头，不能再用疑问句了，不然会被当成白痴的。 “你再看，明明是象征着死亡的上吊绳，但是西装笔挺的男人却那么有气质，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抚摸情人光滑的背脊，仿佛他不是在制造死亡而是在完成一出华丽的戏剧，死亡与优雅达成了完美的统一，有一种残酷的美。 看到这，你心中难道没有生出期待？不好奇这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二见老师说的动情，不止店长和店员，就连一个路过的上班族都停下了脚步听得入神。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真被你说中了，二见老师！” 明伦店长双手一拍，声音大了许多： “这是一部推理小说，海报上的人就是男主。我去出版社参加推介会的时候，北条老师就说，这既是诡计也是艺术，是献给世界的一出戏剧。” “原来如此，看来不是单纯靠海报骗人的书。”二见老师点了点头： “帮我登记一下，我要预定一本。” “还有我，我也要！”路人上班族也连忙说道。 为两人登记完以后，明伦店长又来到店门口，摸着下巴打量《作家K的梦与死亡》的海报。 确实很艺术啊，充满了艺术感，既有后现代风又融合了霓虹传统…… “哟，明伦桑，你在这干嘛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明伦店长对美的思考，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在附近开拉面店的小山先生。 “我在看这张海报。” “海报？海报有什么好看的？”小山先生走过来也打量了两眼。 明伦先生闻言，用融合了艺术家和评论家的轻蔑的看了粗鄙的厨子一眼，然后才说道： “你看，作为整张画唯一的光亮，却是如同待宰羔羊的胖子，看到这里，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深沉的绝望？” “这……我看整张图都挺亮的啊，不亮我也看不清啊。” 或许是明伦店长话里的艺术气息太浓了，小山先生的语气有些怯弱。 店长闻言先是叹息然后再次摇头，小山先生分明感觉这位好邻居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好像人类在看玻璃窗里的猴子一样。 “你再看，明明是象征着死亡的上吊绳，但是西装笔挺的男人却那么有气质，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抚摸情人光滑的背脊……” 明伦先生语气深沉。 “嘶……” 小山先生瞪大了眼睛看向旁边的邻居，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别以为家里开书店的一定就是文化人，真要有文化也不会回来继承家业开书店了，明伦义博这家伙平常最喜欢的就是来自己的拉面店喝酒看棒球比赛，骂人骂的比自己还粗鲁，今天这是怎么了？ 尽管心中疑惑，但是小山先生知道不能再用疑问句了，不然很有可能会从猴子变成没脑子的海胆。 于是他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去将《美学》《东方的美学》《美学原理》……这些书看一遍，大概就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能够理解我了。” 但明伦店长很显然看穿了小山的伪装，叹息的说道。 “你这家伙……”小山先生被那轻蔑的眼神惹得火冒三丈，梗着脖子就大声喊道： “谁说我不能看懂这张海报的？我看你这家伙才是在不懂装懂吧！” 说着话，小山先生上前一步，指着海报下面的书名说道： “这个摸着上吊绳的男人就是作家K没错吧！” “对。” “地上被捆着的男人就是作家K的梦！所以才会被赋予光亮，而现在作家K就是要亲手杀死他的梦！这就是《作家K的梦与死亡》这个书名和海报的含义！” “嘶……” 明伦店长被震惊到了，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粗鄙的邻居厨子。你这家伙，还真被你看出东西来了？ 看着邻居的震惊，小山先生心中冷笑两声，随意的一挥手宣布道： “给我拿十本这个书。” “还没到货呢。” “那我就预定，顺便海报也给我一张，我拿去店里帮你打打广告。” “这……行吧。” 在艺术领域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明伦店长根本不敢拒绝，只能拿出打算留着珍藏的海报双手奉上。 小山和二见老师一定很有共同语言吧。 看着拉面店小山夹着海报远去的背影，书店店长如此想到。 小山拉面 “好慢啊，你买个酱油就迷路了吗！” 店里，等的肚子直叫的老顾客看到小山回来，立刻就高声催促起来。 “催什么催，知不知道一碗拉面最重要的就是酱油！我小山家从来都只用德甲酱油！”小山随口敷衍道，也不走去后厨，而是抱着海报来到墙边。 “混蛋，你上次不还说最重要的是面条。”老顾客眼睛一瞪。 “白痴，现在的面条都是面条机做出来的，我难道还能扣他工资不成？” 小山一点也不客气，附近这个点开门的拉面店只有他一家，这老顾客已经被他骂了十多年，属于是爱的深沉了。 扯过胶带把新拿来的海报贴到一张不知名偶像的上面，小山后退两步摸着下巴欣赏了起来。 确实很艺术啊，充满了艺术感，既有维多利亚风又融合了波普艺术…… “小山，你还在搞什么，快去煮面啊，我要饿死了。”老顾客怒了。 “吃吃吃，你这家伙除了吃就不知道其他了吗？不知道艺术是精神食粮吗？就算你每天把肚子撑得滚圆，但是脑袋空空也不能算是完整的人啊！ 你看，作为整张画唯一的光亮，却是如同待宰羔羊的胖子，看到这里，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深沉的绝望？你再看……” 老顾客看着大谈艺术的厨子小山，再看看墙上的海报，只觉得这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我该不会是要饿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