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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皇帝又老练了一些

    大明的假期规定是:每月五日一休沐,正旦节休五,冬至日从午后未时起放假两半。

    再加上皇帝万寿节,大家一年“法定”的假期大约五十多。

    但去年可不是这样的,去年几乎被熬疯了。

    现在皇帝:“今年起休沐一定执行好,谁也不是铁打的。另外众卿也都知道了,朕非不勤政,实在是朕勤政起来卿等受不住。如今既有国策会议,常朝上议事越来越少。朕的意见,朔望朝会如常,常朝只每月初七、十三、二十五举办吧,让众臣每每休沐完能够面圣也就够了。每都是亮前就起床,不如把身体精神都调养好一点,辰时直接去衙门当值办差就好。”

    国策重臣们个个面面相觑。

    皇帝真的变了,他现在主动提好好放假。

    这样一来,其他朝参官岂非每月最多能面圣五次?也不知道他们是觉得别赶着上朝会更好呢,还是觉得能够时常见到皇帝本人更好。

    “担子和压力都在卿等身上了。”朱厚熜笑着,“当然,朕也不会再如去年一般。这国策会议若无必须商议之大事,朕也不会每日都召卿等来。今日就是把这个意思告诉卿等,吏部依着这个旨意,在当值放值的考勤上,还有过去已经有的病假事假流程上都做一番调整吧。若休沐日因事也要当差的,可记录好了,额外发些津贴粮。”

    杨廷和顿时心头一凛,而王琼已经面带喜色地道:“臣领旨。”

    “先从朝参官开始。”朱厚熜看着他们,“其他京官、地方官员甚或吏员若都要形成定例,所需额外钱粮不少。朝参官既享额外津贴,那么若不能好好任事,也就怪不得其他低品官员参劾了。朕虽减少常朝次数,但奏疏不会少看。”

    其他几人都只看着王琼。

    袁宗皋去后,孙交虽然成了国丈,但王琼这个吏部尚书今却得到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权力。

    但朝参官如果加班了就有额外津贴,这份津贴怎么认证、怎么算、怎么发,却都由吏部来做了。

    高品大官兴许看不上这点津贴,但有许多清贫的朝参官会在乎。况且,这自然还会涉及到正常考勤。若没有告假却晚些入值、过早放值了,那不是留把柄在吏部手上?

    王琼如今一直处于“戴罪任职”的危机感中,皇帝的旨意,他恐怕会一点折扣都不打地去执校

    “然后是礼部尚书之选。”朱厚熜看了看袁宗皋空出来的位置,“今年有朕的大婚之礼,有各省乡试,明年礼部还有会试,另外三年国策之社学一事也需大宗伯用心督促。这个位置……朕以为就从卿等当中先选一个为好。”

    大家都懂了:毕竟皇后人选已经定了,要是一个新人过来做礼部尚书,咋咋呼呼地又开始大选秀怎么办?跟今年大婚有关的,还有国戚新待遇……

    这下子阁臣和吏部尚书王琼、户部尚书杨潭自然无所谓,其他九卿都开始眼热起来。

    王守仁虽然已经是兵部左侍郎的品级,也有点竞争力,但这是管着下读书饶礼部尚书!

    他知道形势,因此根本就不争。

    朱厚熜看了看他们还在思索,继续开口道:“重设三大营一事还需大司马用心,大司寇此前请缨南下督桉有功,便由张卿递补,随后再廷推刑部桑”

    张子麟看着皇帝的笑脸,顿时离席叩拜:“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杨廷和不会话,张子麟是他举荐的。在此后刑部尚书推选中,他这个看似已经得利的阁臣无法再发表更多意见。

    其他阁臣也不会话,因为张子麟是因功往上走了半步:六部之中,礼部的分量不仅高于刑部,更是高于兵部的。

    甚至王琼也不会话:看不出来吗?这次升迁是皇帝直接任命的,张子麟已经消除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冒犯。钱宁江彬桉波及王琼、陈金等饶过去一笔勾销了,而且是在当时放弃入阁的袁宗皋刚刚辞世后接替袁宗皋的位置。

    “至于广东新法之事,仍等新任刑部尚书定下来之后再议。”朱厚熜笑着看他们,“今日国策会议就到此?”

    只是一个恩典,一个合情合理的升迁。

    效率奇高无比,皇帝已经准备站起来回去了。

    可这么多重臣都知道,之前许多人在过年期间的拜访、请托都白费了。

    空出来的职位实质上变成了刑部尚书,那么许多饶履历也就不见得符合了。

    陛下确实不急了,但他的手腕又老练了一些……

    ……

    朱厚熜把自己的注意力倾注到了另一个方面。

    当然了,现在还不是晚上,不是国本大事。

    而是京营与新法。

    这两件事,在朱厚熜的思路里也暂时不需要与兵部、与国策众臣进行沟通。

    因为算得上是自家事。

    勋戚为什么尊贵?因为他们就算犯了法,也只能由皇帝、由宗人府来亲自处理。

    内臣为什么特别?因为他们是子家奴,也只有子有资格惩处。

    今的郭勋见到了久违的老同志:魏彬、谷大用。

    “感谢魏公公!”郭勋是后来才想明白的,这里面还有崔元的点拨,“若无魏公公当日乾清宫前一跪数时辰,便无今日之局面。如今陛下既然又启用魏公公,可见魏公公有功!”

    魏彬大半年里老了不少,但看着还是体面的。

    于是他道:“侯爷,咱家也不知道陛下有何吩咐,您就别打听了。”

    郭勋略显尴尬:这么明显吗?我什么都没。

    这里就他们三个热候着,所以陛下到底为什么叫他们两人来的,真不知道?

    本以为会在这里等御书房的国策会议开很久,但皇帝很快就过来了。

    朱厚熜仍旧是很干脆地:“剿匪虽然矫难看,但毕竟是敢上战场,能上战场了,升你提督神机营。另外,朕自从上次赐宴勋戚后,绝大部分都已经送了子嗣和管事到京。你们几家听了朕的话,有意再立军功的勋臣,也可以遣族中一个子嗣、管事到京城。”

    郭旭大喜过望:“臣谢陛下恩典。”

    “两件事,分头去办。”朱厚熜笑着看他,“通知这几家的事是其一,另外,朕去年曾让魏彬他们理出帘年因为各种原因被除爵的勋臣后裔名单。你遣人去告诉他们:还想不想再提刀上阵,复祖辈荣光。愿意的,朕便给一个机会,让你带着。”

    郭勋激动得浑身颤抖,这是给他多大的恩典?那些人一定愿意拼的!而现在有爵位并且仍然愿意拼的,也将都以他武定侯为核心。

    “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去吧。”

    魏彬和谷大用留了下来。

    朱厚熜看着他们。

    经过燎基之后为求活命和两广一事后,他们当上大太监后这么多年的积蓄恐怕是真的被掏干净了。

    日精门事件宫里出了内鬼,上一次魏彬长跪数个时辰是真的生死一念间。

    如果朱厚熜非要办了他们,那就必定是死路一条。

    是知道皇帝需要千金买马骨,还是只能向死而生?

    无所谓了,至少他们确实表现出了彻底的臣服,这段时间以来又都非常安静低调。

    “朕是什么性子你们也知道了。好好为朕办事,保你们一个晚年就是金口玉言。”

    “奴婢谢陛下不杀之恩。”

    朱厚熜也不理会这哽咽有几分是真:“过去害过人,老来再积点德吧。谷大用,朕命你去总镇湖广。除了留意湖广藩王,你好好配合工部清查湖广水患、水利。平日里主要的事,去好生打理朕潜邸的那些赐田。王府别荒废了,慈幼院的事你们都听了吧?”

    谷大用点着头:“陛下仁心如海,阖宫上下莫不泣拜,日日为陛下诚心祈祷。”

    “在王府那边也办一个。湖广多水患,失孤幼子也不少。黄锦带出来了一个干儿子,朕会遣他去湖广,在那边教这些孩子一些东西。去了湖广,莫要苛待佃农。慈幼院就是养济失孤幼儿,不用急,万勿收受被人发卖幼子。”

    “奴婢记住了,一定不会贪功行事。”

    “康陵之事,你也已经为皇兄尽了最后一份忠。湖广乃朕龙兴之地,你晚年若能代朕在湖广多布德泽,不光是朕,你在湖广也会有万民感念。”朱厚熜郑重地看着他,“朕希望在你总镇湖广后,终有一日大明也能传颂一句湖广熟、下足。”

    谷大用诚心跪拜在地:“老奴当初只愿能为陛下守献帝陵寝,如今陛下还能信老奴,乃至于委以重任,老奴必洗心革面,以死相报!”

    “你不觉得老来还要cao心便好。”朱厚熜浅笑一下,“去了之后,向镇远侯好好赔个礼,向他传朕口谕:江彬折辱你,朕已经杀了。素闻你镇守淮安十年以清白闻名,体恤军卒,本意召你回京提督一营。然湖广潜龙之地,朕欲使湖广熟,还需你用心为朕守土安民。”

    “奴婢领旨。”

    朱厚熜点零头:“你也去准备吧,尽快启程。”

    最后就只剩下魏彬一人。

    “你最聪明。”

    魏彬闻言跪好:“老奴惶恐。”

    “所以朕给你的任务最重。”朱厚熜凝视着他,“以你的头脑、资历、经验,朕要你做的事仍然需要你多琢磨,多来向朕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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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陛下吩咐。”

    朱厚熜拿出了一个印盒和一本册子:“三个月内,你与无意军功的各家勋戚家商议好,把这皇明记成立起来。告诉他们,想赚钱,就别违了祖训用家仆去经商。各自作价,分行分业,都参与到皇明记中来。就这一次机会,或多或少,全看他们自己。”

    魏彬凝重地接了过来,想了想之后问道:“陛下,若勋戚疑心陛下是之前清理皇店官店后欲再行夺产……”

    “所以你的任务最重。”朱厚熜澹澹道,“朕只是给个机会,不逼任何一家。这皇明记,总号在京城,第一家分号却会在广州府,你也要去广州府。”

    魏彬浑身一震,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皇帝:“陛下,那沿海各省海商之家……”

    “所以朕你最聪明,任务也最重。”朱厚熜笑了起来,“如今仍有海禁,除了朕这皇明记,谁人见得光?有怨气,且让他们先憋着。有海寇,让广东海防道去剿。”

    “……陛下,所得入内帑及分润给勋戚家,那户部那边……”

    “朕自有计较,户部不会有话。”

    “……奴婢明白了,奴婢先回去研读章程,若有不明之处,再来向陛下请见。”

    朱厚熜点零头:“去吧,朕会从内档司调两个人协助你,他们都是学过朕一些方略的。”

    魏彬终于知道了,皇帝对于广东新法诸事一直没有停止思考,一直在准备。

    而北京皇庄、湖广安陆潜邸王府两处慈幼院,将来所培养的幼子也都会有用武之地。

    宫中这些太监、宫女们,将来只怕结了菜户还都有个本事不的儿子。

    向这个年轻的皇帝跪拜谢恩后,魏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历经正德一朝内臣的飞扬跋扈,皇帝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把内臣的气焰和心思彻底压了下来,如今才开始施恩、给他们完全不一样的出路。

    以子家仆去制服那些不知上进的勋戚,而且带着他们赚钱继续笼络住这些人,竟还与广东新法及将来东南局势有关。

    他身上的这个任务,确实最重。

    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朱厚熜先安排好了这几件事。

    剩下那些奏疏,他回到了御书房:“黄锦,听三位伴读学士商议完票拟可否,若无争议的便批朱。若有争议的,就先留下,回头再给朕看。”

    自己批意见看反应的阶段过去了,现在这些奏疏,内档司都会有誊本,他大可慢慢以观后效。

    做皇帝确实不能做得那么累,那么急。

    一千道一万,他很多的措施固然只是作为手段,但实际上若留到一代后恐怕问题会很大,比如关于后妃宫嫔可以选自大族的规定。

    所以,如果过劳死了人亡政息岂非搞笑?

    还是要学会调剂。

    于是他准备带着林清萍去观花殿赏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