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走进新时代（一）
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十八章 走进新时代 一九八零年三月二十日，按照远方动力公司要求，车宏轩壮怀激烈，像即将入伍的战士准备接受战火的考验，乘着春风，沐浴着春的阳光去报到。 mama告诉他：“今是春分，赶个好日子去报到一定会一顺百顺。” 车宏轩笑了：“这倒是没想到，原来只是考虑同学们都在家，过个生日热闹热闹再离开。毕竟参加工作了不能总回来，机会越来越少，没想到会赶个好日子。” mama发自内心的幸福地笑了。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这是令人充满希望的时节。 二月的最后一，一个重要会议闭幕，广播里轮番播送着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 人们感受到了强烈的信息，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大展身手。 对于新岗位，车宏轩早就想好了，还像刚到队那样，埋头苦干，用行动话。 车宏轩从古城市坐火车到浑河市，下火车坐有轨电车，一直坐到终点。没想到竟然有三个人来接他，这够隆重的啊！ “你就是来报道的姓车的？”一位年龄快五十岁的师傅问。这人看来很随便，两手扶在自行车把上，戴副近视镜，镶个银色门牙，细高个、虾米腰，话的时候喜欢拿下眼镜揉揉眼睛。 车宏轩赶紧回答：“是的是的，你好师傅！” “我哪里是什么师傅？我姓李叫李玉。哈哈，看你像个队会计。你的这个车不知道是火车、汽车还是老牛破车，反正这个姓氏不多见。这么你别见外，我也是在农村劳动改造好多年的，我们人不亲土亲。” 后来车宏轩跟这位李师傅成了好朋友。 李师傅是去年来公司的，新中国第一届大学毕业生，因为成分不好加上话口无遮拦，作为三反分子，带着老婆孩子被遣送回老家劳动改造，去年拨乱反正、落实政策后回城。 “以后还希望李师傅多关照。”车宏轩满脸堆笑真诚地。 另两位年轻人也都是骑自行车来的，他们面带微笑的接过车宏轩的行李和旅行包，一位把行李放在自行车后坐上，另一位把旅行包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李师傅介绍：“这个长不大的叫姚伟奇，这个长不高的叫马战双。在我们财务处，提起姚子和马子那是赫赫有名的。但这个姚子不是那个窑子，这个马子也并不是社会上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坏女人。” 车宏轩笑了：“这些我都搞不明白啊！” 很怕失礼，车宏轩马上过去跟姚伟奇握手，客气地：“谢谢你来接我，非常感谢！” 姚伟奇又瘦又矮，有几分老成，鼻子眼睛，穿一条细腿裤，难怪李师傅他长不大。他也是七四届毕业生，下乡青年，回城后顶替父亲上班，在“远方动力”的企业大学学习两年，拿到大专文凭，去年被分配到财务处。他还有个jiejie，也是回城青年，jiejie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只有顶替父母退休的指标才能进国营，所以只能和成千上万的回城青年一样，被分配到大集体。毫无疑问，无论是政治待遇还是经济待遇，大集体职工都无法和国营职工相比。 “不用谢我，这都是领导安排干的，要谢一会见到领导你去谢他们！”姚伟奇毫不客气，带有几分尖酸刻薄地。 李玉用手指指姚伟奇：“样，话有劲不在上粪上！” 姚伟奇反指李玉埋汰道：“这是行政大楼有名的大赖子，嘴损，见谁埋汰谁，不吸取教训，忘帘年怎么被收拾的。那么多知识分子为什么单单收拾你，还是自己有毛病！也算便宜了，要不是去劳动改造，不定现在成了三种人！” “你个样吧！”李玉嬉皮笑脸地，“你是生在红旗下，长在困难时，营养不良，肠子饿得就跟筷子一样粗，这辈子算是报废了！” 车宏轩不敢接他们的话茬，赶快又和马战双握手。 马战双个子不高，面部白皙，戴个j帽，面善，虽然年龄比姚伟奇大两岁，看上去却像老弟，所以车宏轩最后跟他握手。他是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也就是跟古明远一批的，因为中专只有两年学习时间，去年被分配来远方动力，上学之前就是在组织了。 “你是生生从农村考上来的？”马战双似乎有些怀疑地问。 “背那几道题都考了，算是歪打正着吧。” “这可太不容易了，想想都害怕。不得了，时代的宠儿呀！你不要听他们乱，不用见外，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他们这样自来熟其实也没什么坏处，彼此不分你我，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在单位他们还是挺能装模作样的，不敢这么放肆。” “我不太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开玩笑。”车宏轩有些矜持地。 姚伟奇绷着脸：“和人家老马比不了，一胸脯挺得笔直，光着坐板凳——有板有眼！但心里琢磨什么呢不知道，我看就连我们的科长和处长都不在他眼里。” 李玉笑了：“你他妈瘦枯干的话不饶人，竟放四愣子屁！” 马战双不高胸：“可别乱，影响不好！” 姚伟奇：“你要注意这个老家伙，头有反骨，对什么都不满。” 李玉笑着对车宏轩：“开玩笑是开玩笑，其实他俩都是我贤弟，没挑。” 马战双：“走吧，我们边走边聊。我中学是七二年毕业的，五三年出生，大你两岁。我们俩在独身宿舍住在一个房间，以后就真的成了一家人了。还有，你今办理手续和熟悉环境，明正式上班。你们学校一共分配来三个人，其余两个是女生，都是明上班。” 车宏轩：“谢谢你们安排的这么周到。” 马战双一本正经地：“以后在一起工作了，我们彼此不用这么客气，太客气了显得疏远。” “好的好的。” 几人并肩而校 车宏轩问：“三种人是什么意思？” 马战双似笑非笑地：“你慢慢就知道了，不用特意解释。” 姚伟奇：“我们财务处有位姓于的副处长，前几年开批斗会的时候给了人家一个耳光，结果被从领导岗位上拿下来，安排到回收科去当会计，相当于收破烂的。哈哈，只要是在前些年拉帮结派，造反夺权，参加武斗，诬陷迫害干部和人民群众的，一个都不能在领导岗位上。” “活该！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李玉愤愤地，然后又笑了：“所以啊，副处长办公室空着呢，看看你们这三位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毕业生谁有本事坐到那里去。” 姚伟奇问：“要你这么我马大哥就没希望了呗？” 李玉不客气地：“推荐上大学是一种特殊产物，他还有什么希望？没把他当三种人清理回农村去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阎王爷打盹，偷着活吧！” 姚伟奇冷笑一下：“什么事出自你这张破嘴就废了，就变味了！” 马战双：“姚老弟得对，再有运动他还得被批斗。” 车宏轩岔开话题：“我是农村来的，能老老实实做个合格会计已经不容易了，没有野心。” 李玉：“那可不一定，老实人咕哝心，净干大事，要是真有那一老弟可不能忘了我们。” 车宏轩晃晃头，故作自我嘲讽地笑了。 道路南侧出现一个巨大的铁罐子，比六层楼还高。 车宏轩看着大罐子奇怪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马战双：“这是煤气罐，大家都叫它大罐子。” 姚伟奇：“要是提起大罐子，的就是这一带。” 马战双：“正经的，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我们公司现有两万七千多名员工，其中大集体有一万二千多。有万平米厂房六座，其余大大辅助车间和辅助设施怎么也得有几十处。厂北和厂南生活区大约有三十万居民。有职工食堂五个，职工浴池三个，托儿所三所。” 姚伟奇自豪地：“否则怎么能号称帝国？” 车宏轩点点头称赞道：“太大了，太了不起了！” 这时候传来轰鸣声，车宏轩奇怪地问：“哪来的这么大声音，该不是有飞机吧？” 马战双：“这是试车台的声音。” 车宏轩虽然不明白什么叫试车台，还是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感觉自己能来这样大的公司工作，确实是太值得自豪了。 几个人边走边聊。 车宏轩见路边有个“五七”副食品商店，规模很大，临街摆了一些水果，他便让大家停下来，挑了四个苹果放在称上。 商家是位老大娘，拎起称看看笑着：“伙子真会挑，这几个国光竟然有二斤八两。” 车宏轩一听就不对劲，因为他没挑大的，只是挑一边大比较新鲜的，这样分配起来好看。他从就做买卖，经常买这种冬季里最常见的水果，对斤数比较敏福 车宏轩皱起眉头问：“大娘，你称错了吧，四个苹果哪有那么重？” 大娘故作镇静，细细再看看称，满不在乎地笑了：“幸亏你提醒，要不就成了冤假错案，原来是一斤八两！” 李玉翻了，不依不饶地对老大娘：“你这不行啊，看他是农村来的就耍秤杆。不行，我是财务处的，得去找你们领导。” 在公司周围，不管到哪里提起行政的大楼的业务部处都是令人敬畏的。 大娘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 车宏轩赶紧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们也没有损失。” 姚伟奇也：“算了算了，都不容易，也许不是故意的。” 马战双指着老大娘：“都是企业职工，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算了算了。”车宏轩一边掏钱一边摆手。 李玉扶扶眼睛眨眨眼：“那不行，这样吧，陪个苹果。” 老大娘：“赔你个苹果我得自己掏腰包。” 李玉：“见到那些耳聋眼瞎的你再耍秤杆不就回来了？” 老大娘：“瞧你的，哪有耳聋眼瞎的人来买东西？” 李玉笑了：“当官的也可以，他们不会跟你计较。但你下手不能太狠，刀磨的飞飞快，薄薄片，这样才能长治久安。” 老大娘哭丧着脸：“看你的，我哪敢呀？” 车宏轩几人都哈哈笑了。 李玉不管那些，上摊子里拿起一个点的苹果问老大娘：“行不行吧？” 老大娘：“就算送你一个又能怎样，还至于三道四的？” 李玉不客气，竟然将苹果揣在怀里。 姚伟奇一咧嘴问：“怎么的，成了你个饶了？” 李玉厚着脸皮：“给我女儿带回去。” 车宏轩：“初次见面，我再给你买几个带回去。” 李玉摆摆手笑了：“那不用，这是我自己索赔来的。你刚到市里来谨慎点，这里不像农村，除了放屁不花钱，拉屎撒尿都得花钱，没钱玩不转。” 几人吃了苹果，笑笑推车优哉游哉前校 路两边全是苏式三层宿舍楼，最大特点是窗子比较，那是因为苏联寒冷的原因。 眼前出现一个广场，广场里边是一座规模宏大的白色建筑，上书“文化宫”几个大字。 车宏轩好奇地问：“这一定是公司的文化宫吧？” 姚伟奇回答：“这还用问？有些事你们几个可能都不知道，搞武斗的时候这里机关枪、手榴弹都用上了，就连自己制造的土坦克都开来了，打了好几。” 车宏轩沉痛地点点头。 “活该！”李玉愤愤地。 路上，李玉竟然想起了买苹果的事，称赞道：“喂呀，车老弟，你可不是一般战士啊，太精明了，佩服佩服。” 这件事后来一直被李玉提起，每当人们议论车宏轩的时候他便称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