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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逆水行舟(六)

    与春同行六十年正文第二百六十九章逆水行舟与春同行六十年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逆水行舟

    老史认为事情非常严重,他判断问题可能出在根上,如果古明远态度没有根本性转变,拨款这件事不会出现。他感觉可怕,一旦古明远态度有变,车宏轩可能就不好使了,局面将变得非常困难,结果不会很好。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在古明远作出决定之前,一定会认真考虑这层关系。

    老史判断得很正确,刘主任所以能这样办事,确实是因为古明远已经做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决定。为此,刘主任憋了一肚子气。

    事情是这样的,在考虑拨款的时候,刘主任再三掂量,最终把给永丰铝业的额度压到三百万。在他看来,没有这笔钱永丰铝业无法完成工程量。给了这些钱,永丰铝业翘翘脚能摸到,可以把工程顺利地推进下去,待工程进度有了可观的进展,再研究下一步拨款问题。如果出现什么意外,临时处理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如此,三百万也不是一次拨付,是按剩余工程量分三期拨付,每期一百万。他的依据是把合同内的剩余款项拨完,这不违背检查组对增项和价差的异议。增项和价差那部分先不拨,送审,待审计结论出来后再视情况予以考虑。增项这部分怎么也有七八百万,作为整个工程造价的组成部分,有了这个权数,拨款就不会违背完工时付款到百分之八十的合同相关条款的规定。这样安排无论检查组还是业主,谁都不可能有意见。

    古明远对拨款这件事没做多想,所以研究这件事的时候还叫来了开发区几位领导。他见报表里只给永丰铝业一百万,心里非常生气,知道这远远不能满足车宏轩的需要。

    “永丰铝业你是怎么考虑的?”古明远看完拨款计划,点上一支烟看着刘主任温和地句。

    刘主任并没有猜测出古明远心理的变化,很坦然也很自信地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最后强调说:“满现场十几家施工单位,就干铝门窗这家最没实力,给钱了呢就往前挪两步,不给钱了呢就原地踏步走,不说停工,也不往前干,真是泡工地的老油条!要说这家不是挂靠的没人相信。没实力也就罢了,还招灾惹祸,上边惹来检查组,下边和土建打架。要是检查组不来也就罢了,没人关心他们,可现在不行,大街小巷的议论纷纷,闹得我们是无私有弊。为了平息事态恶化,堵住大家嘴,拨款的时候不得不有所节制。”

    古明远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糟糕,尤其听到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更是感到很震惊,忧心顿起,皱起眉头。

    有领导附和一句:“确实议论纷纷。”

    刘主任添油加醋地又来几句:“在一些人眼里,古城市起来这么多楼,哪有一个后边没事的?还有人说得更邪乎,说当领导的管回事也不容易,贪就贪点,别让千家万户老百姓吃亏就算阿弥陀佛了,就是好领导。”

    古明远皱起眉头好像在自言自语地问:“怎么会这样,会有这么多议论?”

    有人不服气地说:“这就是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什么仁都有!管天管地,你还能管拉屎放屁?”

    其他人都看着古明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沉默一会。

    刘主任打破平静说:“议论就议论吧,谁让我们是吃这碗饭的,你们当领导的高高在上,没人愿意跟你们讲这些事,我今天是不得不说了。”

    古明远没言语,又点上一支烟。

    刘主任肩负重任,不能不把情况讲清楚,否则那是失职,他不知道古明远爱不爱听,硬着头皮接着说:“现在比较急的是窗户,已经严重影响工期,外墙保温和内装修都停了。这伙人很混账,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已经从奴隶变成将军了,我们却从婆婆变成了小媳妇。”

    纪委书记问:“那就是说他们不服管了?有什么仰仗还是怎么的?”

    这句话直扎古明远心窝,他怒气顿生。

    刘主任没有正面回答,解释说:“如果没有检查组在还可以,给多给少没什么,前后也不差多少时间。我们根本不想省下这笔钱,也省不下。可现在不行,我们不能跟检查组对着干呀。”

    大家都明白,检查组明面上走了,工作却没停止。

    纪委书记说:“那要看怎么办有利于工作。”

    大家议论一会,没有人希望节外生枝。这除了每个人都有房子在外,还出于干部的优良本质,大家都希望顾全大局。

    古明远最后说:“这件事明天再决定。”

    尽管刘主任比谁都急,可跟了古明远这么多年深知没办法,说什么都没用,拎起包气哼哼走人。

    古明远立即吩咐人了解舆论一事,在得到准确结论后,他晚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他绝不能允许这种舆论再继续下去,哪怕是一天。他并不希望为此让车宏轩蒙受损失,但他更不能允许自己在这件事上栽跟头,拿政治前途——应该说拿脑袋来冒险。

    第二天班子会上,古明远还是平静如常,让大家把话说透。尽管大家都在为他开脱,生怕他作出对工地不利的决定,可他还是大笔一挥,把刘主任计划给永丰铝业的那一百万给勾了,然后放下笔对大家说:“这样厂家万恶不赦!既然不服管,还给什么钱?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赶走!”

    刘主任知道了,他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出现了。这将会给工地带来灾难性后果。为了一点并不靠边的舆论,完全没有必要拿千家万户的利益当筹码。稍有头脑的人都明白,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并不一定能证明幕后没有交易。

    “我认为跟他们赌气不值得,还是将就了吧。”刘主任鼓足勇气说。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古明远,知道古明远会认为自己这句话带有很大的情绪。

    “不能将就,不好好干就赶出去,不能人拉屎狗当家!”古明远很平静地说。他知道刘主任在闹情绪,他理解刘主任此时此刻的心情。

    刘主任又急切地说:“这样做是敲猪割耳朵——两头受罪!不仅工程进度上不去,原来安排的春节前搬家也要化为泡影,经济上也会蒙受巨大损失。”

    古明远不客气地说:“工程进度不能受到影响,也绝不允许业主多花一分钱!我倒不信了,开发区后边这么多工程,还愁找不到干活的?”

    刘主任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好不说了,只是感到脑袋嗡嗡响。

    古明远接着轻松地说:“为了控制经济上的损失,不管是他们继续干还是另换厂家,交工之前都不再拨款了,要等到交工后审计结果出来再说。”

    刘主任被逼无奈,脱口问:“恐怕办不到,这种烂尾工程本来就没人愿意接,不给钱谁能干?”

    古明远冷笑一下说:“不用担心,皇帝女儿不愁嫁。”

    刘主任傻了,无话可说。本来工地一堆事,现在又节外生枝,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委屈,同时又感到压力巨大,简直没法干了,还不如当初眼睛一闭、耳朵一堵躺在医院里,这是何苦呢?

    就是在这种糟糕透顶的情绪的支配下,他一股脑把这股恶气喷洒在老史头上。

    老史离开基建办,拿出手机看看时间,还没到十一点。他本应该立即将这一噩耗告诉给焦急等待的车宏轩,可他还像以往一样,火上房了还是那不紧不慢的几步走。为了严格控制“小灵通”费用,他还是决定等待车宏轩的电话。他很严格,从不乱打一次电话,甚至宁可走十分八分也要找个固定电话打长途。因为这种事,不少朋友都说他太哏了。

    他需要时间来想想怎么办,也还要向车宏轩提出自己的意见。他没有回工地,因为那里会有一双双期盼的眼睛在等自己,那将非常尴尬,令人自愧形秽。他慢悠悠信步来到人工湖。阳光吐艳,碧水蓝天,绿树成荫,清风微拂,一切都美不胜收。这使他不免有些感慨,似乎觉得物是人非:在这朗朗乾坤之下,怎么会发生这么不和谐的事情!

    晃悠一会,他随意坐在一棵满是沧桑的老柳树下,看远看近,沉思联翩。终于,他那张布满愁容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苦笑,暗暗对自己说:“一不做,二不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给汪河发个信息,让其立即过来,然后依然等车宏轩电话。

    十一点三十分,电话准时响了,车宏轩问:“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糕,都给了,唯独没给我们。刘主任态度强硬,明确告诉我,开发区领导已经集体作出决定,铝门窗工程竣工之前不再拨款了,要等到工程全部干完,验收合格,交付使用,审计结束才能付款。”

    车宏轩明白这一连串的环节意味着多少磨难、多长时间,当然他更清楚,这一定是哪个环节又出问题了,否则不会这样。

    老史见他没言语,又说:“官逼民反!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除了这一解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车宏轩仍然表现得很冷静,语气平和地说:“先等等,先了解一下情况。我们应该有必要的慎重,不能慌,更不能不顾及朋友,也许他有难言之隐。你先把现场稳住,绝对不能乱。”

    老史坚定地说:“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坚持不了几天。我离开基建办没回工地,估计现在工人们都知道了,肯定炸锅了。在这种情况下,工地很难维持,不如顺应民意先停下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始终和工人站在一起,也才能很好地控制局面。现在甲方已经蹲到我们脑瓜顶上拉屎了,不搞出点动静难以服众,就连工人都会瞧不起我们。所以,我这样考虑,我们两条腿走路,你尽快找你的门路,我在现场积极配合,搞出点动静,给他们施压,这样也许能很快有个结果。”

    车宏轩挠挠头只好说:“你先挂了电话,我看看能不能跟他联系上。”

    “好的,我等你电话。”

    车宏轩拿出那部专用手机,考虑一会,毅然决定还是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