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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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龙卷一悍刀行第318章规矩蔚州,代郡,永昌镇。 此地原本只是大齐北疆的一个边鄙小县,一度因为北面禁水上的瘴毒鬼弹而被视为蛮荒之地。 然而自十几年前的那次北拓之后,这座被改为军镇的小城就渐渐变了模样,成了一座墙高池厚的北国坚城。 城中如今驻扎有边军过万,将士家眷以及农户、百工、商贾、娼妓等各色人等加起来更是有数万之众,人气喧腾、很是兴旺。 清晨时分、天光渐亮,永昌左军都统府后宅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吱呀……” 一个衣着华贵、容貌端丽的妇人轻轻推开房门,走到房中被帷幕严密遮挡的床榻前,轻声呼唤道:“母亲……母亲……天已经要大亮了,该起身了。” 静静过了片刻,帷幕之内方才有人轻轻应声,苍老之中透着几分严肃:“你怎么过来了?” 虽是隔着帷幕,妇人依旧微微躬身:“往常这时候母亲已经起了,今日却是迟了一些。方才婢子们过来叫了几次,母亲都没有应。” “她们都遵着您立下的规矩,不敢擅自进到帷幕之内,只好将此事回禀了媳妇……老爷在旁听见了就有些着急,吩咐媳妇过来问安。” 闻言,帷幕内的老媪就哼了一声:“瞎cao心!老身一向体健,今日不过贪睡了些,哪里就要如此兴师动众了?” 妇人的神情体态愈发恭谨:“那媳妇就放心了!母亲可要唤婢子们进来伺候梳洗?” 待得老媪应了,立刻就有两个婢女从门外进来,手里捧着铜盆、帕子和木梳等物。 她们走到帷幕之前,将一块洁净帕子在铜盆里用温水打湿,又用力拧了几把,直到不会有水滴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床边帷幕拨开一道细缝,把帕子递了进去:“请太夫人净面。” 窸窸窣窣的声响之中,帷幕外的三人屏气凝神,静静等待了数个呼吸,就见那块帕子又被递了出来。 一个婢女恭敬接过,又将一把木梳子递了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进了一阵微风,将帷幕吹得轻轻摆动起来。 妇人脸色一变,帷幕前伺候的一个婢子更是眼疾手快,伸手紧紧攥住,不使帷幕露出丝毫缝隙。 左军都统府后宅的上下人等都知道,太夫人每日早起,必独自梳沐于榻上帏幕之中,期间不许任何人入内服侍。 这个极为古怪的规矩已经立下了三十余年,便是都统老爷和夫人也不能稍有违犯,否则必然招致雷霆之怒。 太夫人治家教子几十年,向来极有法度,如今更是愈老愈严肃,这个规矩也就越发成了府中的一大禁忌。 眼见里头的老媪并未发火,外头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那妇人才要吩咐婢女去关门,哪知忽然就异变陡生。 一股恶风猛地从门外卷了进来,风中裹挟着一个形容可怖的怪婴。 妇人和两个婢女匆匆一瞥,见那怪婴长着一具短小而赤裸的身躯,皮肤发红、满是褶皱,有双腿而无胳膊,肩膀上顶着一个与身躯极不相称的大脑袋。 大脑袋上长着一张属于少年人的脸,面白如纸、唇红如血,其额头、脸颊、下巴乃至发髻和后脑各处竟都长着一只只邪异怪眼,盯着屋内三人眨啊眨的,目光里透着阴邪森寒之意。 三个女人的尖叫声立刻响了起来,一个比一个高亢刺耳,身躯却都酥软了下去,瘫在地上一个劲儿地颤抖,再难挪动分毫。 多眼怪婴却没有理会她们,口中怪叫一声,驾着风撞开了一旁的厚重帷幕。 那帷幕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里头一张极为宽大的床榻。 三个女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帐中榻上盘膝坐着一个无头人,手里拿着木梳,膝上搁着一颗头颅。 那颗头颅银发披散、妆容未竟,左半张脸瞧着是一个神情严肃的老媪,右半边却没有皮rou,裸露着森森白骨,分明与冢中骷髅无异。 于是,三个女人的尖叫声变得愈发响亮,比方才瞧见多眼怪婴时还要歇斯底里。 “别号丧了!老身还没死呢!”捧头老媪半张老脸上恼怒尽显,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声。 三个女人的尖叫哭嚎声戛然而止,除了余势未歇地抽噎几下,竟然真就偃旗息鼓了。 这也足可看出帐中这位太夫人在府中积威甚重,哪怕展露出如此非人形貌,依旧能让这些人下意识听从。 紧接着,捧头老媪将自己的头颅向上一转,目光对上多眼怪婴,略一打量就露出恍然之色:“月初老身的孙儿害了眼病,你是那个来府里卖眼药的铃医!” 闻听此言,飞在半空的多眼怪婴便阴恻恻地笑道:“邓某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老夫人竟还能一眼认出,当真是好眼力、好记性!” 它一边赞叹一边围着捧头老媪转了两圈:“说到好记性,我就说方才见了那些飞头,总觉得气息有些似曾相识!果然这都统府里也藏着个异类,而且还是堂堂永昌左军都统的生母!” 捧头老媪闻言微怔,旋即冷哼一声:“尊驾今日不请自来,径直闯进一个老妇的卧房睡塌之中,实在殊为无礼!”
“还请尊驾速速离去,否则等老身的孩儿带着府中护卫到了,怕是再难善了!纵使老身的孩儿不成器,坐镇城中的寿光侯却是大齐有数的高人!” 说话间,房门外已经有几个丫鬟仆妇闻声赶来,探头探脑朝里头瞧上两眼,又屁滚尿流地哭嚎逃散,也使得惊惶喧闹之声迅速向着府中各处蔓延。 多眼怪婴恍若未闻,只是摇头道:“寿光侯虽然厉害,一时间却也注意不到此处。邓某如今被对头追索甚急,不得不冒险潜入贵府,正要请老夫人豁出性命,代为阻挡一二!” “嘿嘿,那个对头起初还假造身份,后来遇上一群所谓的落民才漏了底,乃是什么劳什子的……钩陈校尉。待会儿老夫人被他看见,这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邓某之所以会停在此处,与老夫人说这么多的闲话,可不就是为了等一等那个朝廷鹰犬?” 多眼怪婴略作停顿,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三个女人:“我瞧贵府上下似乎并不知晓老夫人的底细?” “老夫人的孩儿,那永昌左军的都统是叫王潼吧?待会儿王大人见着老夫人这般骇人模样,认不认你这个娘还是两说呢!” 捧头老媪应是见过大世面的,闻言丝毫不显惊慌,只是冷笑道:“落民在北地名声不显,却是正儿八经的大齐在册之民!” “老身从前不曾显露飞头之术,也只是怕吓着儿孙辈,更不想平白招惹外头的物议,与你这等妖邪异物可不是一回事!” 捧头老媪将脑袋转向瘫在地上的儿媳,语气加重了些:“老身被卖到王家三十余年,先为婢女、再为侍妾,等到老爷和夫人相继离世,又辛苦持家半生,将儿子教养成才。” “他们再如何不孝,也绝不敢不认老身这个娘!” 闻听此言,原本惊惶无措、满面泪痕的妇人终于镇定了几分,也看明白了眼前的情势。 她挣扎着爬起,顺势改成了跪姿,垂着脑袋颤声道:“阖府上下谁人不知母亲的劳苦功高?咱们王家绝无不孝之人!” 见状,多眼怪婴却是嗤笑一声:“难道邓某身上这些个眼睛是摆设不成?” “老夫人若只是所谓会飞头的落民,自然无有妨碍,可你分明早就死了!” “一具留恋世间、不肯离去的枯骨而已,真敢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么?” 事情多没能写完,先发一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