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仿鸟筑巢、构木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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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龙卷一悍刀行第253章仿鸟筑巢、构木为屋齐敬之飞了半晌,前方那角影影绰绰的楼台却始终可望而不可及。 “常言道,望山跑死马,此话果然不虚。” 他感慨一声,立刻将心相神念沉入心头那一点明悟灵光,这才发现自己先前只是在原地踏步,并不曾靠近那座灵台分毫。 “在凡俗世间望山跑马,再是如何遥远,也终有抵达之时。然而换成我心头这片虚空深谷,仅靠灵光指引、心烛照路,怕是还远远不够,一味地蒙头乱飞,不过是在做无用功,永远无法真正飞抵灵台。” 齐敬之生出此念,当即停羽不飞、敛翼驻足。 他一边细细观照虚空,一边唤出存于鹤履双翅中的《青羽秘卷》,想要从中寻找到解决眼前困境的法门。 《青羽秘卷》作为玄都观主亲传心授的仙羽正法,堪称广博深邃、玄妙精微,其中对于心相和灵台修行自然是详述备至,奈何齐敬之此前境界不到、感悟不深,此刻不得不临渴掘井、临阵磨枪。 他略一存思,便发觉哪怕自己今夜顿悟灵光、照见灵台,却依旧只能看清《青羽秘卷》中作为总纲的《金丹图论序》,后续篇章仍是无缘得见。 在《金丹图论序》的诸多条目之中,“心为君论”排在最前,讲究以心为元神之舍,凭心意执掌造化,从而神服其令、气服其窍、精从其召,终至于“云收将放金乌见,一点灵光眼内明”,倒是恰好印证了齐敬之此时心相凝聚、眼现灵光的修行进境。 “眼者,神游之宅也。神游于眼,而役于心。” “目不乱视,神返于心。神返于心,乃静之本。” “心静则神全,神全则性现。” 齐敬之逐字逐句咀嚼一遍,因修行有所精进而略显浮躁的心绪渐趋平静:“是了,我方才虽已摒弃杂念、心目神游而觅得灵光,却又生出了对灵台孜孜以求的执念,以至于目迷灵光、心荡神驰,全无一点安静之意,越是奋力振翅,就越是南辕北辙,不能返心乡、见灵台……” 他想通此节,心中顿时一阵清明,当即揽翅环抱、虚怀若谷。 “顺水行舟,滔滔腾拔;逆流强驾,不日劳形。一旦回家,思乡安静。” “故有为者,日用之心;无为者,金丹之用心也。以有为返乎无为,然后以无为而莅正事,金丹之入门也。” 呼吸之间,齐敬之目不乱视、神返于心,整个人沉入了无思无为、绵绵若存之妙境。 与此同时,《金丹图论序》中排在第二位的“神为主论”倏然亮起,句句经文自行跳出,径直映入他的鹤眸之中,化作心烛丁火的灯油,令其火光愈发旺盛。 “夫神者,有元神焉,有欲神焉。元神者,乃先天以来一点灵光也。欲神者,气质之性也。欲神本微,自生以来,日长日盛,终至于遮蔽元神,如层云掩日月,难返先天、不见真形。” “修士欲弃日用而就金丹,必拨云以见青天,得日月下烛,垂光照临。” “拨云之法,曰以镜察形,曰以事炼心。镜能察形,不差毫发,形去而镜自镜。以事炼心,情无他用,事去而心自心……” “形去而镜自镜?事去而心自心?” 参悟至此,一轮灿如皓月的明镜倏然浮现在怒睛青羽鹤的头顶,其中映照出的却是一个布衣草鞋的山野少年。 几乎同时,一点灵光自镜中少年的怀里腾跃而起,望之好似一颗天星,圆陀陀、光烁烁,绽放璀璨赤金之芒,与鹤眸中的心烛丁火交相辉映。 “原来你在这里!” 明镜之下,怒睛青羽鹤悄然变回了少年模样。 他与镜中的自己相视而笑,同时手掌一翻,掌中赫然多出了一颗灵光天星,被其光芒一照,顿觉周身暖洋洋的,心相随之愈发凝聚。 “镜能察形,不差毫发……这天地玄鉴悬在心头,将我映照得纤毫毕现,其中既有光明自性,亦不乏阴私念头,怪不得我这个区区感应境的小修士竟能招引来阻道阴魔,而那阴魔偏还能变作我的模样。” 齐敬之从天地玄鉴上收回目光,端详着掌中的灵光天星、光明自性,沉吟道:“既然被称作金乌灵光,如今灵光已得,金乌又在何处?” “师尊谈及仙羽山传承时曾有言,天地权舆,混玄黄于元气;阴阳草昧,征造化于洪炉。春荣秋落,四时变寒暑之机;玉兔金乌,两曜递行藏之运。” “《青羽秘卷》集仙羽、天台两家丹法之长,更是在总纲中提及,大道以金丹为用,烹乌炼兔、降龙伏虎,体天法象、以时易日,而夺天地之造化,亦如日月之合璧,所以长生不死。” “由此看来,无论是仙羽山的洪炉丁火剑意,还是天台山的《青华金丹要旨》,于修行时都绕不开日月两曜,讲究个烹乌炼兔。” “我今夜所得的这一点灵光,离着所谓的两曜行藏、日月合璧,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更别提烹乌炼兔了,然而终归是窥得此道门径,入了修行正途……” 齐敬之思绪纷飞,却是由所谓的烹乌炼兔发散开去,想到了自家天地洪炉、律吕调阳的仙羽山传承,想到了上古天庭历正凤鸟氏,想到了那消散于万古风烟之中帝夋、日母和月母,还有那号称金乌巡天的东夷少昊金天氏、悬天而治的高阳氏以及那条口衔丁火之精、照亮幽冥无日之国的烛龙。 “或生育日月、或化身日月、或替代日月,这些上古大能斡旋造化,于道途上各有选择取舍……祂们流传下来的种种神迹传说,似乎另有玄虚?” “我心头这座虚空幽谷漆黑一片,不辨上下四方,既没有能标定方位的挡箭碑,更谈不上有什么行道之路。我若想真正照亮虚空、瞄定方位,进而返回无何之乡、飞抵心头灵台,怕是也必须选定一种运转日月、烹乌炼兔之法,从而为自己立下道标、指明道途方可。” 齐敬之此念才生,忽然就听见一声吟诵响彻虚空:“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语声才落,又有一声喝问紧随其后,宛如雷声鼓荡,隆隆之音振聋发聩:“齐敬之,你可敢手持此若木之刀,斩龙足、嚼龙rou,登海湄而抑东流之水,临虞泉而招西归之日?” “这是……琅琊君当日之问!” 齐敬之听得心头巨震:“当初君上为煎人寿招引来若木刀灵,当即便对我有此一问,其后又在东海长鲸背上不厌其烦地为我讲解上古帝皇事迹,竟是别有深意,好似早就料到了今日一般!” 念及于此,他再不犹豫,当即将脖颈上挂着的项圈扯下,向身前轻轻一掷。 项圈落在虚空,上头的两条小蛇扭动交缠,眨眼间就化为一株赤华灼灼、碧金灿灿的小树,十条树枝向四方伸展,一枝在上,九枝在下,赫然便是若木刀灵在齐敬之心相之上的投影。 “天缘冥冥、妙不可言,原来这烹乌炼兔之法,我其实早就选定了!” 齐敬之朝着小树郑重说道:“若非如此,道友又岂会轻易将此神形道蕴托付于我?你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日道成,齐敬之必有所报!” 闻听此言,若木刀灵的投影无风自动、摇曳身姿,同时将独自盘踞树顶的那条树枝伸向了齐敬之的手掌。 见状,齐敬之毫不犹豫地将灵光天星递了过去,被小树挂在了枝头。 下一刻,在叮叮当当的叶片碰撞声中,只见这株若木飞快发身长大,不一会儿就巍峨如同山岳,哪怕与九真郡的秋神尊像、琅琊君的金枣巨树相比也毫不逊色。 齐敬之仰头望去,但见树身赤红、灿若丹霞,更有十根宛如巨岭横卧的赤红色树枝四方蜿蜒,形如铜钺又好似鳞片的树叶挂在枝头,同样变得奇大无比,片片泛着碧金玄光,透出锋锐之意。 十条长枝之中,独有一枝高踞树顶,宛如众峰之主,枝头末梢挂着一轮赤金大日,被下方的其余九枝团团拱卫在中央。 齐敬之眨了眨眼睛,努力瞪视片刻才终于确定,就在那轮大日耀眼夺目的光晕当中,竟有着一座形如鸟巢的巨屋高台。 “是了,琅琊君曾经提到过,若木乃桑木之属,是传说中的栖日之木,号称‘末有十日,其华照下地’,而巢帝曾祷于无极之野,许人族修士于无何之乡仿鸟筑巢、构木为屋,又发无极道誓,广传灵台之法于众生……” “所谓巢屋、所谓灵台,本就是由我亲手搭建,自然是想建在哪里就建在哪里、想建成什么模样就建成什么模样,又何须奔波求索?” “自今而后,我心头光明常在,再非幽冥无日之地!” 齐敬之心头升起一股由衷喜悦,禁不住仰头发出一声激越悠长的鹤唳。 叫声未歇,他已然背上双翅、冲天而起,直奔树顶而去。 似乎飞了许久,又好似只是一瞬,齐敬之就已飞入赤金大日,瞧见了自己的巢屋灵台。 大日之中的赤金光华毫不刺眼,将巢屋灵台照得一派光明。 只见筑巢累台的枝条皆是青色巨木,木身上遍布翎羽状的暗花纹饰,更有纯阳甲木之气氤氲缭绕。 齐敬之正要靠近了细观,冷不防从这座巢屋灵台之中飞出一只大鸟,其形如鹤,却只有一只脚,青色的羽毛上布满了红色的花纹,白色的鸟喙微微张开,衔着赤色的火焰。
这只怪鸟甫一出现,就朝着齐敬之凶猛扑击而至,卷起汹汹大风、掀起滚滚热浪。 “嗯?原来大日中并非只有金乌,口中衔火的也并非只有烛龙。” 在这一瞬间,齐敬之只是对面前的怪鸟匆匆一瞥,就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浓郁的仙羽气息,只是这种气息又与师尊所传有着微妙的差异。 说时迟那时快,怪鸟猛地张口一吐,立时便有漫天烈焰向着齐敬之狂飙而至。 烈焰中涌动着澎湃炽热的火气,立时让齐敬之想起了师尊所赐的丹灶余砂。 “这是要将我炼成大药?” 齐敬之虽然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巢屋灵台中会藏着这样一只怪鸟,而且不由分说就悍然对自己出手,但他连阻道的阴魔都斩杀了一头,此时对上这只怪鸟,自也不会坐以待毙。 “天无二日、巢无二主!管你是金乌还是什么,日月烹煎人寿,我齐敬之便烹煎日月!” 少年嘴角一勾、身躯一晃,再次化为一只怒睛青羽鹤,以心烛丁火罩住全身,凝聚起烹乌炼兔的雄壮意境,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一时间,若木上空被火云遮盖,漫天红彻,厉啸声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敬之倏地睁开双眼,立刻便瞧见了一张圆滚滚的大脸。 他伸手拨开满脸震惊和探究之意的骊山广野,抬眼环顾周遭,发现自己依旧好端端地站在歇马栈的大堂中,无论站位、姿态,均与被阴魔找上门之前一般无二。 不同之处在于,原本藏在他怀里的般般出现在了面前的方桌上,正好奇地瞧着一个穿虎皮僧衣的小和尚。 小和尚则是旁若无人地立在杯盘间大口朵颐,身上僧衣湿了一大片,散发着扑鼻的酒香。 他眼见齐敬之看过来,立刻甜甜一笑,口中含混不清地唤了一声“大兄”。 见状,齐敬之忍不住嘴角一勾,眸子里的疲惫之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扭头看向骊山广野,向这位见识不凡的灵台郎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一种鸟,赤文青质、白喙衔火,体形似鹤却只有一只脚?” 骊山广野闻言一愣,旋即答道:“你说的应该是毕方鸟,乃火之精灵,能衔火作灾。” “我记得族中古籍有载,昔者帝鸿氏合鬼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凰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 “所谓毕方并辖、蚩尤居前,便是说毕方鸟护卫帝鸿氏车驾,震慑天下鬼神,是与蚩尤旗威势差不多的凶物。” 齐敬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寻思道:“帝鸿氏以毕方鸟为护卫,姬姓卫氏意欲豢养白云乡的那些老鹤,听上去倒是一脉相承。” 骊山广野哪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看了看齐敬之的脸色,忽地嘿嘿一笑:“说起古籍中的那座泰山,如今被姜族叫做西泰山,与圣姜五州之中的东岳泰州、圣姜三岳之中的东岳泰山可不是一回事。” “说起来,那座姜族口中的西泰山乃是姬族、姜族第一次合盟祭天的地方,炎皇亦曾率领诸姜登临其上。” “正因为这个缘故,及至轩辕圣皇后来居上、成就大帝,诸姜虽奉帝鸿氏之命东迁,但依旧对西泰山念念不忘,九合圣王更是于成道路上九次大合诸侯、鬼神,甚至在成就圣王之时自立泰山,号为东岳……” 骊山广野当着齐敬之的面说出这番话,着实有点儿不知死活,总之话音里满是身为帝鸿氏后裔的自豪,也难怪他不肯攀附姜姓齐氏,而是一心想要重现昔日姬姓骊山氏的荣光了。 齐敬之听在耳中,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是对骊山广野的观感好了许多,只因这厮的志气和言行与自家仙羽山玄都一脉差相仿佛。 齐敬之想了想,转而好奇问道:“帝鸿氏大合鬼神时所作的《清角》之乐,你族中可曾传承下来么?” 骊山广野一呆,旋即摇头道:“传说中《清角》能制服天下鬼神魑魅,是大帝杀伐布威之乐,等闲之人可没有资格学习和演奏。我姬姓骊氏作为姬族戎部,尚武乘骊而掌征伐事,族中先祖必定是听过此乐的,只可惜无缘习得……” 闻听此言,齐敬之脸上立刻就带上了满满的嫌弃。 他拍了拍骊山广野的肩膀,好言安慰道:“赳赳武夫不识音律,倒也不足为奇。你身为帝鸿氏后人,将来知耻而后勇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