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妾身已是笼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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鲶鱼妖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的修为如此之高,应当是金丹真人了,与他相仿。 但是这种名门正派子弟,法宝可以不要钱似的往外掏,多的是斩妖除魔的手段,鲶鱼妖可不敢硬碰硬。 当即,鱼妖趁着少年仍旧逆流而上,转身就想跑。 飞剑呼啸而来,纠缠不休。 “迎客······”鱼妖眯了眯眼。 天师道的天师九剑,第一剑“迎客”,在妖族里也是鼎鼎大名了。 原因无他,这些名门正派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用飞剑缠住你,想不留下来与之对战都不可能。 先生必须受我欢迎! 他擎出一把鱼叉,“当当”两下。 飞剑已跃到空中,旋即俯冲而下。 第二剑“望月”。 如水的月色,光芒为薄暮所夺,鲶鱼妖的眼中已只剩下横掠而来的飞剑。 一张渔网骤然张开,“呼”的一声罩住飞剑,渔网上还捆扎有匕首,飞剑在其中左冲右突,和匕首不断碰撞,所到之处,火星四溅,而匕首几乎一一被削断。 削铁如泥也! “滋啦!”渔网被飞剑切开。 吃饭的家伙被毁了,鲶鱼妖难免露出心痛,但无穷无尽的剑气已凌空而来,若罡风拂面,但风也就是吹得人脸疼,这剑气吹上来可是要让人千疮百孔的。 剑气如风如雨,迫使鲶鱼妖不得不向水面下落。 正是九剑第三剑“邀风”。 而薄暮剑一闪,化为三道流光,一道急袭鱼妖背后,另外两道左右迂回,大有合击之势。 第四剑“分光”! 鲶鱼妖此时已经脸色大变,天师九剑又以三剑为一连招、也为一道坎,即使是内门弟子,修炼到第三剑之后,都很难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琢磨出第四剑“分光”的门路。 毕竟从驱使飞剑和激发剑气,到让飞剑一分为多、不知虚实,还能分神cao控多剑,是对人临阵能来、cao控力和精神力的极大考验。 眼前这是天师道哪位老牌金丹甚至元婴长老当面?! 三剑合击,鱼妖堪堪挥动鱼叉、蓄力一击,打掉了右侧一剑,又甩出一块黑漆漆的盾牌,“砰”的一声,盾牌被剑光撕裂,“滋啦啦”的黑雾旋即弥漫开来,妖气和鬼气夹杂在一起,就像是有无数只手探出,抓挠着剑光。 那剑光也随之慢了下来,逐渐消散。 但身后的一剑,不讲道理的直贯入他的肩膀! 鲶鱼妖惨叫一声,但也知道对面这是想抓活口,否则此时自己的妖丹只怕都已经受到重创甚至被剑气搅碎了。 他忙不迭的还要跑,不断地向后甩出杂七杂八的物件,多半都带着浓郁的妖气。 太极清光却依旧毫无停顿的在眼前放大,那少年胜似闲庭信步般走来,手心白光闪耀,不等鲶鱼妖努力加速,一道掌心雷已喷薄而出。 白光掠过激荡的河面,无数的河水乖巧的左右分开,为天威让路。 “霹雳!”掌心雷砸中鲶鱼妖。 这一次他都没有来得及惨叫,就已经在雷霆的鞭挞之下,失去了知觉。 孙一平袖口一挥,将鲶鱼妖收入袖中。都已经晕过去了,在袖里乾坤中又有小可盯着,自然不会翻出来什么波澜。 他提着薄暮剑,回头看了一眼水浪翻滚,无数船只摇曳的越溪,暗道一声“侥幸”。 这鲶鱼妖大概也只是一只散修,杂七杂八的暗器防具不少,但大多数都难以被称之为“法宝”,因此一路投掷和爆炸,也未曾对周边造成太大的危害。 名门正派,多数都极力钻研法宝和符箓等等,就是为了让弟子在外行走的时候,能够毫不顾虑的直接撒出去,这样才能尽快解决战斗,避免伤及无辜。 转眼已是半个时辰后,越溪镇,抚妖司内。 捕快们已经全部到齐,严阵以待。 不过抚妖司本来就有阵法防护,而以那两只鲶鱼妖的修为,真的闹将起来,也没有捕快们什么事了。 见深看着奄奄一息的两只鱼妖,手一挥,佛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驱除妖邪,而是治疗伤势。 当然也只是稍稍治疗。 “两位仙爷饶命,饶命啊!”两只鲶鱼妖稍微有了力气,登时异口同声,拜倒在地,连连叩首。 孙一平也没有料到,预想之中的鲶鱼妖竟然还是两只,并且是叔侄,沉声说道: “汝二妖为何要潜入越溪镇,杀害捕快与青楼女子?” “我等都是一时糊涂啊!” “从实招来!”孙一平才不相信这两个鱼妖都已经低头谄媚求饶了,还能有胆子当街杀捕快。 见深则径直走到那鲶鱼叔面前,并指在他眉心一点,佛光刺入,很快一枚红色的珠子就缓缓浮现出来,左蹦右跳,好似想要挣脱佛光的束缚。 “镇!”见深冷喝一声,言出法随,珠子停止转动。 “是妖族遮掩气息的手法,贫僧竟还未曾见过,应当可以帮助这只鱼妖躲避过山上佛塔的探查,否则其不可能在镇子上横行无忌。”见深忧心忡忡的说道。 妖族竟然已经有了这般手段,那戒幢律寺的阵法岂不就形同虚设? 孙一平的脸色也凝重几分,旋即横剑在那鲶鱼侄面前: “这珠子是如何得来,尔等又是受谁指使,速速说来,但有谎言,则余便将你这鱼妖侄子剁成rou碎。 若是所言详尽真实,倒是还能给尔等戴罪立功的机会。” 鲶鱼叔脸色变了变,珠子被发现,已经让他心头惊诧,而现在剑又架在和自己相依为命的侄子身上,最后一点儿防线也崩溃了。 —————————— 夜色深沉。 孙一平悄无声息的落在院子中。 “回来了?”林沫依旧坐在灯下,只不过相比于孙一平离去时,披上了一件厚衣服在肩头,也稍稍挡住了玲珑身段,见到他推门而入,眉梢舒展,“可有什么收获?” 袖中抖动,小可蹿了出来,跳上林沫的膝,伏在那儿,一副类似本公主了的样子。 林沫轻轻抖了抖鼻翼,就已感受到了小可身上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当即屈指一弹,淡淡的粉色雾气在小可身上拂过,小可不由得抖了抖毛,染上了几分桃花香: “小可也动手了?” “看守两条鱼,自然是猫最合适。”孙一平打趣道,坐下,“怎么还不休息?” “夫君在外搏杀,妾身如何安心?”林沫含笑回答,轻抚着小可,“修行之人,也不差这几个时辰的睡眠。 夫君不妨说与妾身听听。” “是两只鲶鱼妖,那鲶鱼叔杀害了捕快,而鲶鱼侄则杀害了采莲。”孙一平收起来笑容,神色凝重几分,“若所言皆真的话,那他们都是太湖之中的妖物,很久之前就被东海妖族所收拢,负责化作人形、探查情报。 采莲则是东海妖族交托给他们联络的下线,负责将情报传达给他们,然后其在转达到东海妖族处。” “东海妖族么?”林沫微微眯眼,事已至此,哪里能察觉不到此事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 “林姑娘对东海妖族了解多少?”孙一平问。 妖族盘踞在南疆、东海和北漠,其中北漠妖族之中的妖尊,百年前被蜀山女剑仙一剑斩破,从此一蹶不振,新朝建立后又统筹设立镇边九门,步步蚕食草原上的妖族地盘,现在其已经完全退到漠北,鲜少惹是生非。 南疆妖族则在梦妖族的带领下和人类往来最多,也是人族接触最多、最了解的妖族群体。 而这东海妖族,生存在茫茫大海之上,以水族为主,双方之间没有什么冲突交集,大概可以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孙一平所知也不多。 “东海妖族多盘踞在岛屿和水下,和南疆之间的往来也有限,一般都是南疆水族和他们有贸易。”林沫也不藏着掖着,“主持族中事务的自然是称霸东海的龙族,龙族凶恶好财,却鲜少惹是生非,所以怎么会跑到这太湖来兴风作浪?” “这就不得而知了。”孙一平也有些纳闷,“兴许要问一下东海蓬莱,和妖族打交道最多的便是他们,正好还能询问东海当归之事,或许蓬莱山能有消息。” 东海蓬莱,是仅次于三大正道宗门的名门,不过其身处海外仙山,游离于权贵之外,并没有和三大宗门那样深入参与到人族王朝的兴亡更迭,不过这也不代表蓬莱山并不入世。 恰恰相反,他们反而是入世最深的那一个,因为蓬莱精通炼器、炼丹和符箓等,大量出产低端廉价产品,畅销海内外。 尤其是蓬莱毗邻东海,近水楼台先得月,东海的物产基本上都流入蓬莱的工坊,其余门派眼馋也没办法。
同时东海妖族和人类之间几乎唯一的接触也在蓬莱山,大家都是蓬莱山的顾客,妖族也要采买一些好用的符箓和丹药,而蓬莱山居中协调,既是中间商提供场地赚差价,又能当做一个大家都信得过的中间人。 为林沫修补妖丹所需要的东海当归,蓬莱那边肯定有消息。 林沫没想到孙一平还真的把这件事惦记着,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承蒙夫君惦念。” 孙一平下意识的想要强调,你我在家里还是不要以“夫妻”自称,但是看她一脸笑意,若春风拂面,又不好扫人家兴致,只好又把这句话给憋了回去,把话题也扭回来: “这两只鱼妖也是收到了上面的消息,一方面让他们除掉采莲,说是已经怀疑采莲叛变,为他人收买;另一方面则是让他们伺机除掉一两个捕快,在越溪镇上制造恐慌。” 林沫稍稍错愕: “若是那采莲真的叛变,抚妖司还能不知道?” 一般收买、渗透和策反妖族,自然是抚妖司cao纵,术业有专攻。 “消息是真是假还不可知,而且······只怕投靠的不是抚妖司啊。”孙一平也忍不住面露忧色,可又旋即收敛。 他倏忽意识到,自己当面的可不是什么同僚好友、宗门同侪,可以知无不言,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族。 这种涉及人族内务的事,自然不好多少。 林沫看出他的犹豫和惊觉,不由得“扑哧”一笑: “妾身如今已经是笼中雀、阶下囚,孙兄还有什么好提防的?” 这一次没有用“夫君”的称呼,而是直接用了“孙兄”,显然有些生气。 但孙一平可不惯着她: “说不定什么时候,梦妖族重临南疆,汝也会再次一飞冲天。” “妾身不过是小小侍女,谈何一飞冲天也?”林沫慢悠悠道。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大概她自己和孙一平都是不相信的。 孙一平也没有戳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如今采莲已死,其平时还和谁接触,谁又有嫌疑,这些只能根据口供慢慢的查了。 更何况这也只是东海妖族的一面之词,意欲令我等疑神疑鬼;也说不定已经打草惊蛇,对面惊觉之下,已逃之夭夭也。 不过东海妖族责令手下截杀抚妖司捕快,却是人证物证俱在,上面定然不会放过此次向东海妖族问罪的机会。 正好也借助着这个理由,试探东海妖族之虚实。” “借题发挥,的确可以掀起东海惊涛骇浪,东海妖族此次为何要搬石砸脚?”林沫也没了之前半是“哀怨”,半是揶揄的笑容,说着说着,神色凛然几分,“这一切,竟是因我而起······” 话音未落她已经起身,早就没了方才的温婉贤淑模样,一手负后,一手端在身前,蹙眉踱步。 怀中的小可也不得不跳下来,绕着她兜圈子,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一甩的,好似在询问女主人为何心神不宁。 孙一平看她这番模样,轻叹了一声,不想因为自己牵连众生,她倒是一个好妖,也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灯下对饮的朋友情谊还在,孙一平自然开口劝道: “如今胥郡抚妖司也会负责审讯两只鲶鱼妖,摸排其上下线,且论其无故杀人之罪,之后定然秉公判罚。 至于问罪于东海,上位者自有打算,也非我等能够挂怀。” 林沫霎时反应过来,挤出来一丝笑容: “方才无意间伤春悲秋,倒是让孙兄看笑话了。” 孙一平见她表面无碍,也不多劝,毕竟大家现在也只是江湖对饮的表面朋友: “至于东海妖族那边,现在也只能当是其已经察觉到了汝的存在,因此尝试用这种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试探这越溪镇防务的虚实。 而两只鱼妖接到的后续任务也是如此,令其继续探查本镇上抚妖司的人数和布防,结果不料今夜撞在了铁板上。 只是不知暗处是否还有人盯着,已知晓这两只鱼妖为抚妖司所拿。若是知道的话,他们心中必然已经有了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