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9.293章
我推开车门,走下车,小跑几步,跟上由梦。 由梦在一处竹椅上坐了下来,将双手伏在膝盖上,也不看我,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我跟坐了下来,心中的怨愤仍然难以平息。我轻咳了一声,顺势叼起一支烟,烟气上漾,促使由梦呛的咳嗽了两声。 由梦扭头望我,道:“你怎么还抽烟呢” 我皱眉道:“一直抽。从来都没戒过。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劝我戒烟” 由梦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带你过来,不是为了跟你抬杠。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的确是做的有些,太,太过分了你动不动就发火,发脾气,打人。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泡泡糖,叼进嘴里,很敷衍地咀嚼着,也没有吐泡泡的迹象。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反问道:“你还怪我发脾气打人你都做了些什么” 由梦俏眉轻皱,轻咬了一下嘴唇,道:“我没做什么” 我冷哼道:“还没做什么你都和那个,那个美国佬拉拉扯扯了,光天化日之下,他都挽你的胳膊,情侣,和情侣一样还有,你总是骗我你在哪个同学家在办什么事,但结果你却跟曼本瑞在一起你让我怎么想” 由梦无奈地苦笑一声:“你还是不相信我赵龙,我由梦向天发誓,我从来,一直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向天发誓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呢我们之间,难道就不能互相信任一点吗” 我道:“我是想相信你但是你做的事,让我无法相信。我不知道最近你究竟是怎么了,好像是很不正常。我经常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或者你根本不接。我最气的,就是今天。我的两个两个情敌,我姑且叫他们情敌,他们一起出场而且那曼本瑞还挽着你的胳膊他算老几他凭什么挽你胳膊如果你和他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会挽胳膊我没那么大方,没那么大度。我看了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 由梦似乎觉得理亏,她试探地抓住了我的手,道:“赵龙,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很多时候,也许是无意之间的搀扶,他没有恶意,我也没拿这个当成是,当成是暧昧的表现。他只是轻轻地扶了我一把,你至于这么冲动吗还有张登强,他来向我爸汇报工作,你为什么还要打人家就为了显示你的拳脚吗你可以去拳台去参加比赛,你学武不是为了打架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理想,为了国家荣誉。但是你呢,你却用这个当成是惩罚别人的工具,动不动就打人,动不动就打架。你现在已经变得让我很陌生,很陌生。” 听着由梦这咄咄逼人的语气,我的心里感到了一阵凄凉。 她还好意思冲我兴师问罪 我沉默了片刻,用更疯狂地吸收尼古丁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激愤。 由梦将双手合一,接着道:“你总是怀疑我对你的爱,那么现在我可以向你表态,我对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会坚贞不渝” 如果是以前,由梦能说出这番话来,我会感到很振奋很激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道出,无疑显得过于苍白无力,没有丝毫说服力。 我淡然一笑:“请恕我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你。” 由梦愕然。她呆坐着,沉默须臾,眼泪一下子从眶里涌了出来。 我一怔,实在不知由梦为何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脆弱。 由梦轻轻地抽泣着,问:“那你怎样才肯信我” 我想了一下,道:“让那个曼本瑞,滚蛋我现在一天都不想看到他他的存在,让我觉得,觉得像是养虎为患” 由梦急促地握着我的手,道:“为什么非要让他走赵龙,曼本瑞是无辜的我和他之间真的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就不要再猜疑他了,好不好” 我问:“这么说,没商量”我想站起来,走人。 由梦拉住我的胳膊:“赵龙” 我道:“如果你还在乎我,还在乎我们的感情,那就让美国佬滚蛋今天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尝试忘记。否则,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一想到刚才他搀着你的样子,我就来气” 由梦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使劲儿摇头:“赵龙你听我说不能这样做” 我冷笑:“你还是护着他” 由梦辩解:“不是护着他,是我们根本没有理由赶他走,他没做错什么。相反,他还帮了我不少忙” 我反问:“他帮你什么了挽着你的胳膊,帮你走路” 由梦轻拍了一下我的胸膛,骂道:“赵龙你想干什么呀每句话里都带刺儿,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能不能”她用噙满泪花的眼睛望着我,满是委屈。 但是在我看来,这种泪光,不值得我同情。在与由梦的这份感情上,我的眼睛里容不得半颗沙子,我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我期望着自己的爱人忠诚于我,但是现实赐予我的,却只有失望。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得到了印证。 由梦从我怀里撤离,仍然是委屈地望着我,扯过我的只手在她双手间捏索,她轻柔地说:“很多事情,你以后就明白了。但是我不希望让你觉得,觉得我有什么污点。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难道你非要抓着这个不放,就因为曼本瑞挽了一下我的胳膊,就非要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冷笑:“即使有,你会承认吗” 由梦道:“没有。如果有,我会承认。但是我们的确没有” 我再问:“那为什么非要让我以后明白这个以后,是指的什么时候等我老了,还是一百年,一千年,以后” 由梦伸手捏了一下额头,似乎对我的兴师问罪,有些力不从心。 她开始沉默,在原地轻轻移步。 我疯狂地吸烟,心乱如麻。 也不知是彼此沉默了多久,天开始渐渐变暗。 由梦开口道:“变天了,天气预报,可能会有冰雹。” 我敷衍道:“这个时候下冰雹,是孟姜女哭长城,还是窦娥冤” 由梦道:“孟姜女不冤,窦娥也不冤。冤的是,我这么爱你,你却不相信我” 她安静地望着我,没有了刚才那种近乎冲动的表情,神色反而坦然了许多。 但是在这种坦然遮掩之下,却是一种异样的悲情。 我真想将这个深爱的身体,轻拥在怀,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有多深。但是我没有勇气,一想起曼本瑞,所有的爱,都演化成深深的痛。我不是圣人,我对爱很挑剔,我的眼睛里,容不下爱人的半粒沙子。 我的心胸,在很多事情上,可以宽阔如海;但是在爱情上,却狭窄如发丝。由梦,这个梦幻般的名字,这个让我深爱的女人,曾经与我度过了美好的时光,与我有过美好的过往。我把她当成是守望我一生的爱情使者,呵护她牵挂她,期望着与她的爱情结出果实,期待着与她共享人生之乐。但是,爱的越深,心却越刺痛。一幕一幕,催人伤感。 我们彼此沉默,众多往事在心间荡漾,我被这份艰难的爱情,折磨的不知所措。 我要疯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果然不出由梦所言,没出几分钟,冰雹从天而降。 冰雹下的出奇的大,出奇的急。大如花生米,急如流星。 冰雹从天降下,获得了那么多势能,砸在脑袋上,挺疼。但这种疼痛,远远不如心里的疼痛,程度之深。 由梦焦急地说:“上车吧,是冰雹,挺大的冰雹。小心砸成脑震荡” 她的幽默,我实在是笑不出来。我伸出一只手,接住了一颗冰雹,看它在手心中慢慢融化。我冷冷地笑道:“我不怕。脑震荡有什么可怕,倒不如直接把我砸成植物人,什么事都忘记,什么事都不再牵挂。” 由梦凑上前,用两只手护住我的头:“你头发短,直接砸在头皮上。疼。我头发长,有缓冲。咱们上车吧” 她的一再幽默,却引不起我半点儿笑意。 我轻轻地拿开由梦护在我头上的双手,道:“砸砸更清醒。” 由梦一把抱住我,央求道:“别傻了,咱们上车好不好” 我说:“你上”我遥控开锁,指向凯美瑞。 由梦松开我,望着我道:“那好。你要淋,那我陪你。” 我将已经湿透的香烟丢到地上:“随便。” 爱情,有些时候,真的能让人变成傻子此时此刻,我和由梦就这样傻乎乎地站着,彼此望着对方,各自怀揣心事。 我很担心她的身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没有勇气说出一句关心的话。我觉得,那是一种妥协。 公园里的人急匆匆地离开,也偶尔有情侣相互搀扶着逃离现场。急速的冰雹,像是上天丢下来的水晶,一颗一颗洒向人间。只可惜,这水晶,并不能代表永恒。 地上,渐渐湿透。那折射出的水花,融化着春意,释放着寒冷。 我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阵酸痛,那种发麻的感觉,时重时轻。但它们毕竟都会化作雨水,清洗着我的脸庞,潮湿着我的心灵。 而由梦,在我面前伫立不动。她的身上,渐渐湿透,发出阵阵白亮。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在眨,简直是静如雕塑。 我望着她,同样是不发一言。 十五分钟过去了,冰雹仍然汹涌。我淅沥的心,被浸的冰凉。 也许是身体太凉了,由梦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 我心一揪,终于情不自禁地开口:“你感冒了” 她只是摇头。 尽管我尝试将这场冰雹当成是我们爱情的洗礼,尽情在这洗礼中,默默祈祷。但是自从由梦的第二个喷嚏开始,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无论什么情况之下,我都改变不了对她的牵挂。 我终于不再伫立,冲上去,拉着由梦,上车。 但她不上,她呆立在车门前,紧绷着嘴唇,不说话,不解释。 我只能强行将她抱上了副驾驶位置。 坐上驾驶位置,我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犀利的冰雹,肆无忌惮地敲打着车顶和车玻璃,奏出阵阵哀鸣。我打开雨刷器,但雨刷的频率,远远抵挡不了冰雹的撞击,它们如同千军万马,迅速将大地的万物都当成乐器,击打,吟唱。 我脱下衣服来试图让由梦穿上,但由梦不穿。她呆呆地望着前方,轻启嘴唇。 我正要启动车子返程,手机铃声却猛地响了起来。 是金铃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接听。 如果是在平时,如果不是发生了今天一事,守在由梦面前,我肯定不会接这个电话。但是,这次不同,我的心里竟然升起了几分报复性的想法,相当邪恶。 那边传来了金铃近乎暧昧的声音:到哪儿了赵龙,人家还在家里等你呢 我说:再多等一会儿,我这边有点儿事情,得处理。 金铃兴师问罪:什么,你还没来呀哼,一点儿也不懂得关心人 我说:再等我一会儿,不出半个小时,准到。 金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说:定了。外面下冰雹了,把窗户关紧。 金铃一愣:下冰雹了真的假的 我说:真的假的,你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还挺大,跟花生米似的。 金铃道:我去瞧瞧,瞧瞧。怪不得我总听着外面咚咚响哩,原来是下冰雹了我去看看 挂断电话后,我本以为由梦会追问什么,但她没有。 她只是安静地瞧着前方,不发一言。 我启动车子,驱车回返。 回到将军楼楼下,我本想放下由梦便走,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由局长打个招呼。 由梦呆呆地下车,近乎失魂地朝里走。我跟在她身边,有股白亮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我忍着,没让它出来。 按响门铃,由夫人开门,当她发现我和由梦的样子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淋成了这个样子快,快进来快进来,换套干衣服” 由局长闻声过来,见此情景,不由得皱紧眉头,冲我兴师问罪:“赵龙,你就这么对我女儿” 我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 由局长冷哼一声:“不像话实在是不像话” 我没有申辩,只是觉得有些心凉。 由夫人招呼由梦进屋换衣服,由梦却扭头望着我:“给赵龙先找一套吧,我不冷。” 我笑道:“不用。我还有事,先回了” 我扭头要走,由局长道:“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道:“还有事” 不顾由局长和由夫人的招呼,我径直出门,冲进了冰雨之中。 由局长追了出来,我迅速上车,启动,按喇叭鸣笛,驱车告辞。 刚刚驶出几十米远,由局长打来了电话。 我靠边接听:还有什么指示 由局长急问:你这是干什么你和由梦,到底怎么了 我故作平静地道:没怎么。 由局长道:你知不知道由梦她你可真不让我省心呐你,由梦现在哭的厉害,你怎么她了 我说:我没怎么她。我哪敢怎么她呀 由局长以命令的口吻道:你马上给我回来 我说:对不起,这次您的命令,恕我不能遵守。 由局长急道:你 我说:您保重。 然后兀自地挂断了电话。 这一路上,我不断地踩加油门,尽管视线严重受阻,但是仪表盘上的速度指示,却渐渐飙升到了120。 只可惜,我开不出光速,否则,按照某位科学家的推断,时光便能倒流了 确切地说,我的手机铃声响了一路,有五个是由局长打来的,是三个是由梦打来的。 我懒的再接,因为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受骗者,被这由家父女,骗的狼狈不堪,骗的满心滴血。 我敢相信,如果曼本瑞突然出现在车前,我会把油门当成刹车来使用,狠狠地冲过去 为了爱,我疯了这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