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航线(119)
1941年5月27日 北大西洋 舱室走廊的灯光昏暗,随着舰体在海浪中的颠簸,偶尔会闪烁一下,然后爆出更明亮的光芒。詹姆斯侧身站在一部风机柜与舱壁间的空隙里,二十米外是那个看守战俘的卫兵,他刚换岗一个多小时,疲倦开始袭来,这班岗时间还长着,要一直到早餐时间才轮到他下岗。 现在是凌晨3点钟,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 头上的通风管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响起小爪子在金属面上爬动的刷刷声,詹姆斯抬起手,在舱壁上轻轻弹了两下,片刻之后,他听见通风管内也传来几声轻微的弹击声。 离开医院后,詹姆斯不敢在二层舱内多停留。虽然戴着一顶声呐头盔不容易被人看清脸和头上的绷带,但左臂的绷带就已经很扎眼了,路上已经有好几个年轻的水兵停下来关切问他,被他含糊过去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也急需要换掉。 他下到三层舱,遇见一个佩戴轮机兵标志的中尉推开舱室门匆匆跑了过去。看看四下无人,詹姆斯用那根回形针捅开门,进入中尉的住舱。现在轮机军官和损管军官是整艘战列舰上最忙的人,在这里躲上一阵会是安全的。他在铁皮衣柜里找到中尉的衣物换上,衣柜的抽屉里有一架六分仪和一个钢制的酒壶。他将六分仪也塞进了大衣口袋,看了看那个酒壶,忍不住打开塞子,闻了闻,是杜松子酒。他喝了一口,恋恋不舍地又把那金黄色的液体放回了原处。 他已经很久没有补充“燃料”了。 詹姆斯想合上柜门,想了想,又把门打开,还是把酒壶揣进了怀里。 他在舱内又呆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轮机中尉一直没有回来,但也不敢再呆下去了。他走出住舱,套着一件军官的大衣,仍然戴着那顶又大又深的头盔。“俾斯麦”号的水听器位于舰艏下方的底舱,声纳兵需要全天候轮班执勤,深夜里一名声纳军官下岗返回住舱是很正常的事。他时快时慢地走着,尽量避开德国人,直到接近了1-3-205号舱。 詹姆斯在这个空隙里躲藏着,柜身投下的黑影遮挡了他,昏暗的灯光下,从外面根本看不清楚。这个军官战俘舱之前一直空着,从前天开始有了24小时站岗的卫兵,警卫队巡逻只会远远看一眼卫兵——卫兵在岗意味着一切正常——就掉头下到二层舱去。 通风管里的窸窣声越来越响,还伴随着咯噔咯噔的声音,终于引起了卫兵的注意——这似乎不象是老鼠爬过的声响。走廊的中间有个通风管的出口,卫兵走了几步,靠近那里,抬头看着出口,警惕地想找出到底是什么异样。 卫兵看到通风格栅忽然动了动,然后就被推开了,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他觉得浑身的毛发瞬间都竖了起来,休息时那邦老兵总爱讲一些军舰上神神怪怪的事,他是从来不信的,此刻......他伸手到腰间,取出了手枪,两眼死死地盯着那只手。他倒是要看看,会从那个狭窄的管道里爬出个什么。
忽然,他感觉后脑遭到了沉重了一击,没有喊出一声,就倒了下去。 詹姆斯在卫兵倒下的一刻伸手抓住了他的腰带,以免他扑倒在钢制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他看了看另一只手提着的那顶钢盔,这种声纳头盔虽然笨重,但抡起来作武器也还算趁手。 通风管里的窸窣继续又响了几下,一个身影灵巧地跳了下来,是皮维。 詹姆斯将卫兵的身体扶起,让他仍然靠在门边的舱壁上,顺手收起了他手里的枪。鲁格手枪的皮枪套内还有一支备用弹匣,他也取了过来。在腰带的另一侧,詹姆斯看见一把希特勒青年团的军刀,这也是他想要的。 在詹姆斯忙活的时候,皮维已经用一根细铁丝捅开了舱门,这个小偷撬门的能耐比詹姆斯利索了不知多少倍。 他们进了门。里面每间住舱都锁着,这是件烦心的事,好在有皮维在,逐间打开不需要费多少功夫。 那个年轻的飞行员直到被摇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本能地想要喊,却被紧紧地捂住了嘴。 “我们是来救你的。” 皮维用法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