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梨花枪
“你往后退一退，小心…”沐子衿对胡悠说道，一回头却发现他早已退到了远处，还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笑个屁，我跟你很熟？”沐子衿心中不禁无名火起。 但生气归生气，架还是要打的。她提剑上前，运足真气，使出了据她所知威力最大的蛟龙剑招——灾。 青鬼带着摧山倒海的气势朝颜章席卷而去。眼看着如此霸道的一剑朝自己扑来，颜章却面不改色。他稳稳扎下步来，不妄动、不停滞，单手一挥，将银枪掷向沐子衿。 此一掷非彼一掷，跟刚才投向胡悠的那一枪不可同日而语。此枪既出，仿佛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枪势全在枪尖，虽只有一点，却集千钧之力。 沐子衿以内力支撑的强横剑势被这一枪无情撕裂。她翻身躲避之际，因为收式过猛，真气内冲，一股鲜血从她嘴角涌出。还好她脸上戴着罗刹面具，除她外无人发觉。 她抬起头，开始第一次仔细打量颜章这个对手。听他言语，还以为此人有些痴傻。看他用枪，方知他只是脑筋跟常人不同。聪明之人，七窍玲珑，闻一而知百。而颜章则是听一便是一，不做多余的揣测。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把枪法练得如此出神入化。若说诀窍，倒也简单，唯手熟尔。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心不妄动，才能容得下变幻莫测。 想到此处，沐子衿已对颜章颇为欣赏，心态也平静下来。刚才她那一剑败下阵来，并非因为蛟龙剑不如梨花枪，也非因为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而是因为她用的剑招非她亲创。若想打赢颜章这样的高手，她就要发挥蛟龙剑法无招胜有招的优势，递出随心而动的一剑。 她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这一刻，她心中仿佛生出千万条向远方蔓延的丝线，随风飘舞，自由无绊。沐子衿蹲下身，用剑支撑着身体单膝跪地。她将全身真气汇聚于青鬼之上，稍一用力便将剑身插入五色土铺就的地面。大地无声无息裂开了一条缝隙，延伸至颜章脚下，又以扇形铺展开去。校场地面微震，仿佛地动前兆，大地在震荡间碎成了无数石块和土块。 “这里没有水，我便以土为水。”沐子衿起身拔起青鬼剑，挥剑横扫。整个校场上的沙石瞬间开始震动，仿佛潜伏在渊的蛟龙伺机而动。她挥剑向上，刚刚还趴伏在地的尘土和石块霎时拔地而起，随着龙吟海啸般的剑气盘旋上升，汇聚成一条飞龙。 颜章单手执枪，以枪尖绕圈突进，所过之处，沙石聚集而起的飞龙转眼消散无踪。沐子衿身形跃起，如同出水蛟龙。她用青鬼绕身一转，沙石立即裹挟剑气的威压化作六条飞龙，朝颜章呼啸而去。颜章挥枪横扫，飞龙虽被打散，但这一次他却没能全身而退。 虽说梨花枪法千变万化，但每次进攻都只专注于一点。为了应付沐子衿幻化于无形的攻击，颜章被迫横扫一枪，打破了枪法虚实进退的常规。沐子衿以此剑招持续向颜章发起攻击，起初他还能勉强应付，但很快便陷入困兽之斗，无路可退。 正在此时，颜章突然将内力全部收敛回去。沐子衿方才一直循着颜章真气的方向进攻，此刻他的内力陡然消失，她的攻势一时间无的放矢。 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一支银枪乘着一股怪力飞驰而来。沐子衿一个闪身，躲开了枪前进的路线。可须臾之间，枪头便偏转了方向，朝她现在的位置急袭而来。 眼前，那明晃晃的枪尖与她近在咫尺。虽然她已尽全力躲闪，但这一枪已是避无可避。 她握紧青鬼，准备强行承受这次冲击，但银枪却在她眼前飞了出去，一个身影挡在她身前。 她眼前紫衣飘飘。一阵风吹过，她闻到了一缕竹叶的清香。 “梨花最后一枪回马枪，果然名不虚传。枪势似直实弯，令人防不胜防。” “道长为何要拦我？”大概是因为受了刺激，颜章说话竟然正常了。 “这场切磋精彩至极，武林同道有机会观摩剑圣和乘月门的绝学已备感荣幸。若继续比试下去有人受伤，岂非遗憾？” 杨柒潇走到颜章跟前说道：“我想胡大侠应该没有污蔑你母亲的意思，你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颜章再次皱起眉头，开始了新一轮的苦思冥想。 “柒潇道长，那格物剑失窃一事该如何处置？”颜清回问道，声音颤抖。 “哦，”杨柒潇像是刚刚才想起这件事一样，转身看向胡悠，“我正想问问胡悠大侠。刚才与你对质之人，似乎都是昨夜在颜门主陪同下查看格物剑的几位。不巧，小道昨夜也在场，不知胡大侠可有什么答案给我？” “道长自己看到了什么，难道还要问别人吗？”胡悠似笑非笑，却莫名有一股压迫感。 杨柒潇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他环视四周对众人说道，“既然格物剑失窃一事，既无物证，也无一致人证。如此看来，确实没有理由怀疑任何人。所以依小道之见，这件事不如先告一段落，待到未来合适时机，相信格物剑必会重出江湖。” “此言有理。”颜清回带头说道，同时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其余各门派的代表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沐子衿再看时胡悠不见了，一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低声说道：“此地不宜我久留，咱们后会有期。”沐子衿知道他要开溜，伸手去抓，他却一下子躲到了人群之中，转眼间消失无踪。 “刚才那个人哪去了？我要找他问问清楚！”人群中一个光头喊道。 “哪个？” “就是长得有点像柒潇道长的那个，叫什么…” “忽悠？” “对对，就是他！”光头说话间一脸严肃，不似玩笑。沐子衿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发现光头的眼睛长得有点歪。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眼睛正常的人怎会觉得那两个人长得像？ 但一经此人点拨，众人之中掀起了寻找胡悠的浪潮，到处都是要找他问清楚的声音。 “颜少侠，你刚刚说曾看见那个叫忽悠的人昨夜拿着格物剑离开，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拦住他？”人群中忽然有人问道。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都等着听颜章的回答。 颜章一副突然被叫醒了的神情，又结巴起来，“因…因为…他…他说是柒…柒潇道长让…让他拿的。” 此言一出，仿佛一石激起千重浪，众人纷纷用惊异的目光望向杨柒潇。而他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措手不及，一时呆立在原地。 “柒潇道长，难道你与那姓胡的认识？” “他既然说是你让他去拿剑，你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杨柒潇，原来格物剑在你手里！” …… 众人把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质问格物剑的下落。人越挤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渐渐地，沐子衿听不清他们说的任何一句话，也看不见任何一个人，她眼前只有一群贪婪的虫子，饥渴地想要吞食人的血rou。 “不愧是你。”杨柒潇说罢，自己笑了起来。 沐子衿不明白为什么他此刻还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过瘾，就像快要渴死的人喝到了一杯水。 忽然间，她手心一凉，低头一看，发现手中有一滴血。 她的前方，几个人突然跌倒在地。他们的头像是红色的花朵突然绽放，霎时间连成片片红云。猩红色的花瓣四溅开去，飘散到每个人身上。 “是弹指！”不知谁突然喊道。转瞬之间，校场上到处都是四散逃窜的人。 “师父，快走！”李思摩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拽。 沐子衿隔着奔走的人群看到了杨柒潇。他仍站在原地，脸和肩被染成了血红色。他似乎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一抹微笑从他嘴角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