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再会祖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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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了多久了?” 得知突然请来了祖朝,国君颇为士蒍察言观色的能力所折服,心中对这名唯唯诺诺的异姓大夫的轻视之心也消退了不少。只是当他回到大殿,见祖朝仍大大咧咧地箕坐在台前,大口大口地吃着rou,便在心底里感到有些不痛快。 此时,士蒍端端正正地坐在坐席上闭目养神,他的儿子士缺则背对着祖朝,满是无奈地站在廊柱旁摇头。国君缓缓地穿过内寝,向守在寝门处的寺人低声询问道:“来了就这么一直吃着?” “禀君上!”小寺人显然已经忍了很久,听到君上询问,便压低了声音把事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早上一来就嚷嚷着要吃的,宫人们端来不少煮食,他却一样都看不上,就吵着要吃rou。士孺子斥责了半天,可他却声言,就算是君上来了,也会这么说。若是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他宁愿不在这待着!士孺子没有法子,只得让人奉上rou食,可他还是挑三拣四,愣说要吃羊rou。膳人端上羊rou,他闹着说肥的不吃,瘦的不吃,只吃带筋的,实在是太难伺候了。就他这些要求,就是君上也未必舍得,他如何就敢开口就要呢?” “寡人知道了,你下去去吧!” “唯!” “还有……”国君转身吩咐道:“士子有没有交代过你什么?” “对外人绝口不提!” “这就是了,就算是再不满,也得忍着!” “诺!” “去吧!”国君让羚趾帮自己理了理衣装,遂缓步走上台去,并向祖朝作揖道:“刚刚举行朔日朝会,未能及时前来相见,让夫子久等了!” “哦!哦哦!”听到国君的声音,祖朝也大吃一惊,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羊骨,并很滑稽地向四周看了看。见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干脆就将两只油乎乎的手在身上随意蹭了蹭,这才跑到阶下煞有介事地向国君行跪拜之礼:“绛城东郭之草茅臣祖朝拜见君上!” “行了!”国君笑道:“拜还不如不拜,无端辱没了圣人!” “我就说嘛!”祖朝听闻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又随手在膝盖上拍了拍:“君上务求实效,不在乎这些虚礼的,他们非要让我这么来,也怪别扭的!” 这一次就连士蒍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 “上次一别,去今已有半年之久,夫子别来无恙啊!” “无恙无恙!” “不知夫子远道而来,这次可又有什么新的见闻要教寡人的?” “唉!也不是我想来,是这位……”祖朝指着士蒍说道:“叫……士蒍对吧?三天两头地就来找我询问。我说我其实不懂什么朝政,问我也是白搭,可他偏就不依不饶。要不就是自己来,要不就是让他儿子来,每次都还带着大块大块的rou。我这一看见rou,就……就就……你也知道,我这也是贫苦人家,哪里见过这些?所以……只好就来了。” “怪不得!夫子比上去壮硕了许多!”国君又转头对士蒍说道:“如此破费,都记在寡人头上吧!” “臣不敢!”士蒍低声回应道。 “也不光是因为这个……”祖朝挠了挠头:“我也是听说,以前那个挺好的贵人,叫……叫富子的……听说他获罪逃亡,总觉得挺可惜的,就也想来看看。他挺好的一个人,就是脑子有些不好使,可惜是可惜了,白瞎了这么多富贵……我还想着,君上要不然就想想办法,让他再回来呗?”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今日再与夫子相逢,就不说不痛快的了!” “对对对!不能着急,这事得慢慢来!”祖朝依旧自说自话:“他这个人真是挺不错的,要是其他的大夫,那鼻孔都是朝天的,别说是要见国君了,就算是多跟他说几句话怕是都没那个耐心!富子挺好,君上也挺好,没那么大架子,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本来想再问一些正经话,可祖朝一说起来就不着边际了,若再追问下去难免显得失礼。国君只得转而问一些其他的事情:“夫子此番来曲沃,可有久居的打算?” “久居不久居的……”祖朝摆了摆手:“如今农事都已经完了,到了冬天也没什么着急的事情,我自己是不急的,但这曲沃人生地不熟,光我一个人也挺腻得慌!” “那不如就在宫中扫出一个偏殿,一应起居所需尽管提出!”在当下的情境中,国君的不再拘束,随意地将一条腿摆到了旁边:“夫子经常在外服役,知道的故事一定不少,正好陪寡人解解闷!” “如此不妥!”士蒍突然插话道:“公宫毕竟是威严之地,而且每日都有大夫、妇寺频繁出入,太过招眼了。倘若有人问起,也不好说辞……” “对对对!公宫里头我是知道的,规矩太多了!”祖朝也附和道:“实在是约束得紧,平日里东走走西串串,哪能受这么多约束,不行不行!” 士蒍继续说道:“就让他在臣府上扮作仆隶,虽说委屈了些,倘若有事要问也便宜些!”
“也好!子舆考虑得很周到!”国君点了点头:“就这么安排吧,有什么事情需要奏对,你带上他便是!” 祖朝倒也不在乎,大大咧咧地就坐在了地上,说道:“只要每天能酒管够、rou管饱,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让贵人破费了……” “这都是小事!”士蒍谦恭道:“若夫子真能解君上之急,卑臣自然无有不依的。” “够义气!”祖朝伸出了大拇指:“我今年也算是撞大运了,先遇见了富子,又遇到了你,都是好人哪!哦对了,还有君上,好国君!不过你可得当心啊,人活这一辈子啊,富贵是没有够的。可别像富子一样,自己几两rou不知道,最后跑都不知道望哪儿跑,不值当!现在的富贵就已经足够了,可别贪心!” 这句话让在场之人都颇感尴尬,士缺更是气愤难平,若不是君前不敢失仪,怕是早就一拳打到他脸上了。 “定然遵从夫子的教诲!”士蒍的脸上波澜不惊,:“日后更要勤谨事君,冬夏不怠,方不负夫子吉言!” “夫子风尘仆仆赶到曲沃,又累在此空等了一天,想来也有所倦怠了!”国君实在猜不到下一步从他的嘴里还能蹦出些什么话,于是急忙劝说道:“不如就且回去歇着,这几日好好欣赏一下曲沃的风物,若是有什么好的见解,只管虽子舆前来,寡人必定洗耳恭听!” “还别说,君上可真是善解人意!”祖朝毫不掩饰地说道:“昨天夜里跑了一夜,都没合过眼睛,前晌也就困了那么一会儿。这好酒好rou的都吃了,还真有些困了。” “又不是只你没合眼!”士缺在一旁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在这儿陪了你大半天我还累呢!我父亲还去参加朝议了呢!一个隶农,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谱?” 士蒍虽听不真切,但也猜得到儿子究竟在嘀咕些什么,故而转头暗暗地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起身走下台阶向国君告辞。祖朝便如在乡野邻居家里串门一般,往往走出没几步就又回过头来说几句,让国君不禁发笑,同时也让士氏父子不胜其烦。 好不容易等他们完全退了出去,国君这才骤然收住了笑脸,低声自语道:“虽说是乡野之人不懂礼仪,却也颇有些见识,果真这人的智识不分贵贱。但愿此人能想些办法,帮助寡人平息乱局,也不枉这一回屈尊下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