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月下惊魂

    却说富辰仓促间从桓宫逃出，在一行十几人的指引下出曲沃南门一路狂奔，直到过了涑水桥才停了下来。见前后车几个人都跳了下来，似乎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富辰急忙问道：“是要在这里见父亲吗？他什么时候来？”

    “孺子下来等等吧！”领头的一位伸手去搀扶富辰：“桓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总要多耽搁些时辰的！”

    “好！这样也好！”富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只是这里人来人往，恐怕不好耽搁太久！”

    “放心吧！”那人突然重重一拳捶到了富辰的后脑上，轻蔑地笑道：“拿你一条命而已，用不了耽搁太长时间！”

    “你们……”富辰显然没有晕过去，而是呻吟着喊道：“你们不是我父亲……派来救我的……究竟是谁？”

    “都要死了，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人伸出短剑抵在了富辰的脖颈前，恶狠狠地说道：“死后到了泉下自然会知道的！”

    正当那人的刀剑快要抵入富辰的咽喉时，突然四周风声乍起，十几支羽箭从不同的方向飞来，伴随着“噗噗”的几声响动，十几名黑衣人纷纷倒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富辰更感惊悚，忙喊道：“手下留情！”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从路边突然又蹿出了十几条黑影，富辰分明地听到其中有人喊着自己：“子明，你没事吧？”

    “你是谁……”见黑影蹿到身边，富辰犹然惊魂未定，忙喊道：“我死了吗？”

    “没有！你还好好的！”来人忙将他扶起来：“我是韩昶啊！”

    “韩昶……”富辰满是委屈地抱住来人，哭声说道：“我以为我死定了！幸好……你……怎么会在这儿？我真是我父亲派来的？”

    “你父亲？”韩昶惊讶道：“我刚从杨国回来，怎么可能见过你父亲呢？”

    “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富辰满腹狐疑。

    “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韩昶的身后突然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难道是从桓宫里偷跑出来的？”

    “没……叔父……”富辰认得那是公孙成业的声音：“是……也不是……”

    “你还真有种！”公孙成业一脚将富辰踢到在地：“以往你被关在桓宫里，我还体谅你可能是被诬陷的，可你如今……难道真要畏罪潜逃吗？”

    “我没有！”富辰哭诉道：“我没有杀季姬，也没有想要逃跑！只是……今晚桓宫里发生了大事……”

    “什么大事？”韩昶焦急地问道。

    “我不知道！”富辰脑中一片空白：“我一直被关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我也不清楚……”

    “你还！”公孙成业作势要再踢一脚。

    韩昶急忙拦住公孙成业说道：“你先听他说完……”

    “是他们告诉我的……”富辰左右为难：“可他们又要杀我……却不知该不该信了……”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富辰低声答道：“因着季姬的死，叔父子澄一直都认为我才是元凶，故而非要治我的罪！”

    “难道不应该吗？”

    “你少说两句！”

    “前日里，富安进宫来找我，说是事情根由已经查清楚，季姬之死，实在是秦国行人作出的。君上认为我无罪，便让公族大夫召开朝议，要放我出去。可是……”富辰不安地说道：“朝议刚刚进行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外面来人说，是子澄叔父本不想放我出去，只是因为成业叔父私自征调甲兵，怕君上怪罪，所以才提出要释放我来作交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公孙成业气恼道：“有罪便是有罪，无罪便是无罪，怎么可以做交换的？你不是在诋毁我兄长？”

    “内中情形，我并不知晓！”富辰顿首道：“只是他们如此说，我便信以为真了，毕竟……毕竟当时外面乱作一团，我没有心思去想的！”

    “那外面的乱兵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富辰刻意避开了公孙成业的目光，颤颤巍巍地说道：“说是子澄叔父心有不甘，所以才鼓动了……鼓动了庄族……要趁着朝议……杀……杀掉我！”

    “简直是……”公孙成业听了这些，简直不知该如何去表达。他一边踱步，一边摇着头：“我兄长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怎么会做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他们如此胡说，你果真就信了？”

    “说了……”富辰低声说道：“外面实在太乱了，我顾不得……可你也看到了，他们……他们诱骗我离开桓宫，不过是想要取我性命！这些话……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所以……围攻桓宫的根本不是庄族……”韩昶疑惑道。

    “可……那会是谁呢？”富辰嗫嚅道。

    “该不会是你们富氏的人吧？”公孙成业问。

    “怎么会？”富辰作出一个指天起誓的动作，十分肯定地说道：“这次朝议本就是要放我的……他们怎么会？”

    “胡乱猜测，总是无益！”公孙成业显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要把富辰拉起来，口中还说道：“不如你就跟我们回曲沃，究竟孰是孰非，自然也就清楚了！”

    “我……”富辰紧巴巴地盯着韩昶：“我不敢！”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顶天立地，怎么就不敢了？”公孙成业再次发怒。

    “若是回去……”富辰吞吞吐吐地说道：“再也出不来，我……真的……不敢！”

    “你！”公孙成业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可要考虑好了！”韩昶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看刚刚的情形，对方就是要给你做出一副畏罪潜逃的样子，倘若你不肯回去，那么无论你的人头有没有送回去，这罪名便坐实了！如今朝局纷乱，你可知道如此罪名，会给你父亲带来多大负担？他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

    “我不知道……”富辰已然失去了理智，他抱着头不断地痛哭道：“我不知道！就算回去了……帮不了父亲……反而……该怎么办？”

    “若是还没有想好！”韩昶退而求其次：“也不要逃亡，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曲沃的消息打听清楚了，要去要留再作决定！”

    “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公孙成业没好气地说道：“他爱回便回，你我难道还能替他不成？”

    韩昶回头看了公孙成业一眼，又转头叮嘱道：“我身边的这十几名甲士都是中用的，你若不嫌弃，就让他们先跟着你。待安顿好了，派人来给我传递个消息，我也好为你做些绸缪！可若是真的逃走了，那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挽回了！你仔细考虑考虑。”

    “我……”富辰仍在摇头。

    “从今以后，你们就跟着富孺子，他到哪里，你们就到哪里！侍奉他，就如同侍奉我一般，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能背叛，能做到吗？”

    “能……”人群中断断续续有声音传出。

    “我知道这很艰难！”韩昶又说道：“但这毕竟关乎我们整个桓族的安危荣辱，韩昶不才，只能拜托各位了！倘若天不佑我桓族，将来富孺子无法回还，无论你们逃到了那里，我都会赠上百金，并送你们的妻子儿女前去团圆，不会让你们担惊受怕。当然了，若是有朝一日天命护佑，富孺子得以重回曲沃，我也决计不会将你们再要回来。富氏大宗感念相护之恩，自然会授官授爵如何能亏待得了你们，总比跟着我一个侧室要强许多吧？你们愿意赌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