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桓宫公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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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到曲沃城内。 经过与国君一番畅快淋漓的哭诉,公孙澹压抑良久的心结也终于爆发出来,此时虽说深感责任重大,但心绪到底是畅快了不少。连日来,他接连到各大夫府中拜访,陈说自己过往的荒唐与执拗,并说愿亲自将富辰从桓宫内请出,以化解公族之间长久以来所造成的隔阂。 桓族诸氏祈盼富孺子能得开释,听到公孙澹的陈说自然是欣喜若狂,愿意同他一道去往桓宫料理各项事宜;而庄族诸氏反应却各不相同,他们要么认为事不关己,对此概以淡漠处之,要么则苦口婆心,劝说公孙澹谨慎对待,切莫因一时的风吹草动,无端放走了杀害季姬的元凶。 到了十五日夜间,公族大夫齐聚桓宫大殿,而桓族尤其是富氏宗族闻听消息,也都聚集在桓宫之外,等待着富辰得以开释的消息,好热热闹闹地将他迎回府中。对于这种状况,国君也曾申斥了富顺,但无奈群情激烈,谁都无法弹压下去,便只能任着他们把桓宫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过去两个月里,仆臣与众位公族大夫,以及大理里克、城司马公孙豹一直都在四处查访季姬遇刺一案的情由,如今各项条陈都已具备,故请各位公族大夫来此商议。”桓宫朝议刚一开始,士师子舆(士蒍)便代表国君陈说了近两个月来发生的诸多大事,并逐一罗列已知的证据:“首先是在六月十六日,原本是司马子申与公子载商定,为季姬请期的日子。但典礼尚未开始,季姬便被人杀害于距离庄宫不远的一处商闾之中,吕氏孺子饴甥和荀氏孺子敖后来也失去了踪迹。司寇伯符赶到凶案现场时,富氏孺子正在当场,且由于他手持利刃,故而被认定为最大的疑凶。另外,富辰口称季姬临终前有言,说当时刺杀她的是瑕氏孺子瑕宏,因此也就有了嫌疑。这是当日的基本情形。” 士蒍说话间,已踱步到公子囿(字子苑,庄族苑氏第一代)身边:“事发之后,君上派出行人赴魏国问询,从中可以得知,瑕宏一直在魏国大夫公孙庆沈府中暂住,且并未离开过。而与此同时,宗伯伯胜在凶案现场周边踏勘时,也发现周围墙垣、屋顶上的青苔有被人踩踏的痕迹,显然是有人事先布置过。从这些证据来看,瑕宏显然已经没有了嫌疑……当然了,富氏孺子显然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彼时,君上就对秦国行人产生了怀疑,只是由于别无旁证,故而才不得不将其留在公宫,而富辰也由于无法脱罪,被暂时拘押起来。” “再到六月二十一日,下大夫韩简在里闾中巡察时,无意间在一个鱼市妇人宅中找到吕氏孺子。原本我们还指望着从他口中得到一些关键的证据,然而让人大出所料的是,饴甥当日脑后受到重击,一直不能言语,故而并未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士蒍又走到了司寇伯符的面前:“倒是半个月后,也就是七月初七日,当君上与众大夫在董泽行猎之时,有鬼面人突然袭击吕氏,幸得申氏孺子机智,才将其击退。嗣后到七月十八日,当游氏二子与犬子在公宫外笑谈时,无意间竟发现了鬼面人的藏身之处。对方因刺杀吕氏失败,不得已逃出了曲沃,但他们留下公宫布局图,却将一切都昭然若揭。我们这才隐隐感觉到,之前在都中肆意行凶的鬼面人,竟与秦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季姬被杀一案,与秦国行人扰乱晋国内政的策略也是一脉相承的。” “鬼面人行迹暴露,案情便开始明朗起来,富氏孺子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说到这里,士蒍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之后的七月二十一日,当游氏孺子在正街巡游时,又发现了荀氏孺子的踪迹。循着这条线索,我们搜查了商人顿甲的货栈,又顺着刺杀顿甲的刺客,逐渐查清行人子佟、叔罕的诸多不文事,再加上公子载的诸多言辞,更是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言及此处,士蒍慷慨陈词道:“如此一来,整件事情的脉络便一目了然了。秦伯与其弟公子载不睦,便利用我晋国欲交好的机会,让公子载以行人的身份来到晋国。同时,他又派出庶长子佟和不更叔罕为副使,借机在曲沃兴风作浪,以此来激怒我晋国,并试图借我之手除掉公子载。庶长子佟与不更叔罕为达此目的,预先派出了商人顿甲提前潜伏曲沃,秘密谋划刺杀季姬的诸般隐秘事。而扮作鬼面人的刺客却公然行凶,以搅动一城风雨,令曲沃城内人心浮动,好为他们借机生事创造机会。然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当日在商闾中行凶时,不意被吕氏孺子撞破,于是他们便准备杀人灭口,只因商闾中人群往来密集,饴甥才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后来饴甥被寻回,虽说已不能言语,可他们还是有所担忧,于是便趁着君大夫外出游猎、曲沃城内防备空虚的机会,秘密潜入吕氏再行谋刺,但还是以失败告终。再到后来,听闻吕氏一家举家北上返回封邑,他们又不惜耸动戎狄半路截杀,可见其居心之险恶、手段之恶毒,实在是耸人听闻!” “有鉴于此!”士蒍的情绪愈发激昂起来:“经上大夫子澄倡议,君上今召集各位公族大夫聚集明堂,就季姬遇刺一案进行裁决。所论之事有二:一者,富氏孺子是否要继续关押桓宫待罪;二者,秦国行人庶长子佟与不更叔罕该如何处置。请诸君共议!” “还有什么可说的?”公孙勉(桓族成氏第二代)直来直去,当即表示:“既然案情已经一清二楚,那富辰定然是没有凶嫌了,还要关着作甚?” “士师所罗列的诸多证据,老夫都是亲自参与过的,因此字字赞同。”公孙会面无表情地答道:“至于对富辰的处置,诚如成伯所言,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亦没有任何异议。” “总算是熬出来了!”良志(桓族良氏第三代)由衷地感慨道:“望他经过这么一遭,以后做事能更加谨慎些,也不枉诸位君大夫对他的深切期盼!” “庄族各位宗亲,也都说说吧!”见众人不言不语,公孙会遂转头问道:“若是都同意释放富辰,此事就这么决断吧!”
“当初事发之时……”公孙开缓缓地说道:“一面是富辰,一面是我儿瑕宏,当真是令人左右为难。却不知……对我儿瑕宏可有什么说法?” “你这话就说得就有些奇怪了!”公孙勉颇有些耐不住性子:“瑕宏的归瑕宏,富辰的归富辰,这本就是两码事,怎么能放到一处论呢?” “成伯如此言说,我倒有些不懂了!”公孙开愤愤不平地说道:“季姬遇刺一事,曲沃城中众议纷纷,只因富辰一时狡辩,我儿便又生添了一条谋害宗亲的罪名。如今富辰倒是如意了,可瑕宏呢?难道就不该有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吗?” “如今我们已经知道此事是秦人所为了,曲沃百姓自然也心如明镜,又何须多此一举,反倒让人无端生出疑心来!” “叔父说得都对,倒是我不知好歹了!”公孙开说罢便起身离席,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你怎么……”公孙勉忽地站起身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让他去!”公孙会怒喝道:“这是公议,既然他不想参与,又何必强求!” “唉!”公孙勉顿了顿脚,却也只能愤愤不平地坐会到坐席上。 “你们可还有什么异议?”公孙会转头看向了其余庄族大夫。 “此事无异议!”众人齐声说道。 “既如此,那便议一议该如何处置秦国行人吧!” 公孙会停顿良久,见众人都不敢做声,不由得讶异道:“怎么?这件事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