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公孙成业

    “你闯出好大的祸事来！”话说公孙否得到国君的命令，便带着日夜兼程出发了。到初八日傍晚，天色刚刚擦黑，众人就住进了贾邑的馆舍。待见到公孙成业，公孙否劈头盖脸地便将其训斥了一通：“方今司马尚在病中，你便敢借用他的名号下达征兵令……”

    “叔父就不要责怪我了！”公孙成业满是委屈地回应道：“我也明白这样做肯定会惹来麻烦，但……你也知道，季子已经失踪十几天了，我这做兄长的……实在是寝食难安，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要能尽快把季子寻回，我即刻便回曲沃去向诸位君大夫请罪便是……”

    “晚了！”公孙否跺了跺脚：“你可知我为何要来找你？就是因为国君早已知晓此事！那日在绍武殿中，君上得到消息勃然大怒，定要我将你扭送回去！”

    “不可能啊……”公孙成业满是疑惑：“我特意吩咐了，此事暂不张扬，事后请罪也绝不连累他人……是谁这么沉不住气？”

    “还能有谁？当然是杨国人！”公孙否摇了摇头：“你都已经陈兵边境了，难道他们能把这委屈咽下去？”

    “他们竟然有脸恶人先告状？”公孙成业端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们与戎狄勾结围攻吕氏，季子又怎么会失踪？若不是他们刻意掩盖痕迹，我又怎能找了十多天都没发现任何线索？”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公孙否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些毕竟都只是你个人的猜测！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士卒都遣散回去，趁着还没有……”

    “我没有胡乱猜测！”公孙成业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父亲安插在杨国的密探亲眼所见，事情发生后不久，便有戎人秘密潜入杨国司马的府中，这些事情都是亲耳听到的……”

    “可你没有证据！”公孙否摇了摇头：“说这么多，你怎么就还是不懂呢？此番老夫北上杨国，就是要替你把事情都查清楚了！你只管回去，该磕头磕头、该认罪认罪，只要态度诚足够恳，君上念你是顾及亲友，也不会责罚于你的！”

    “太阴险了！”公孙成业暗暗说道：“他们如此行径，只能让我更加肯定，此次的截杀就是他们杨国主使！否则的话，他们为何要屡屡阻拦，又为何要跑去曲沃告状，不就是担心我会查到什么吗？既如此，我就更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了！”

    “你这是……”公孙否恨恨地跺了跺脚：“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那才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我偏不信，他们小小杨国，难道还能有通天的本事？”

    “小不忍则乱大谋！”公孙否长长地舒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上前扶住公孙成业的肩膀，耐心地解劝道：“现下曲沃内外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追查了这么多日，你可曾仔仔细细地想过，为何吕氏的车队会在北上封邑的途中被人截杀？”

    “没有！”公孙成业赌气道：“但这里定有阴谋！”

    “对！定有阴谋！”公孙否抬头望着房梁上蜡烛照出的黑影，缓缓地说道：“我一直在思虑这诸般祸事之间的联系，但却百思不得其解。六月十六日时，本该到庄宫去行请期礼的季姬突然在商闾之中遇刺，富氏孺子却被人栽诬为杀人凶手。而在同一时间，荀氏、吕氏两孺子却又突然失踪了。直到五天之后，已经失去人形的饴甥才被找到，而荀氏孺子更是被秘密藏匿了一个多月……”

    “可这些……”一想到蔓生的死，公孙成业便感到坐立难安：“这些……难道跟这次季子的失踪……能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本来是没有关系的，可现在却有了。”公孙否捻着胡须说道：“此番途中的截杀，其本来的目的是针对吕氏的。正如上月初七日时，有刺客秘密潜入吕氏府中刺杀，其目的在老夫看来，就是想把曲沃这潭水搅浑，让谁都分辨不清敌我。但我想不通的是，倘若他们依旧是怀着这个念想，编制需要刺杀饴甥一人便是，又何须劳师动众，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对啊？若是没有十倍之利，如此丧心病狂，是断然想不出来的。”

    “所以我才说，这件事，你务必要听老夫的。”公孙否慨然道：“若是再搅和下去，非但季子的安危无法挽回，恐怕连你整个申氏……都会被再次拖下水！”

    “可毕竟……”公孙成业犹豫道：“这件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老夫会放在心上的！”

    “那至少……也该让我去看看，杨国人口中的那场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公孙成业恳求道：“请罪我定然是会去的，可是……就不能晚几天吗？”

    “你……”公孙否指着成业，可停顿了半天，愣是一句重话都没能说出口：“真是头倔驴，跟子澄一模一样！都有老夫在这里顶着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连老夫的话都不能相信了吗？”

    “好歹说，安插在杨国的密探，只有我能跟他们说上话……”公孙成业满是期待地说道：“若是没有这些人帮衬着，叔父……你行事总也不得便宜吧？”

    “你别拿这些话来诓我！”公孙否没好气地说道：“几个密探而已，老夫去了再安排也是可以的！”

    “杨国国内关系复杂，若是没些根底，叔父……叔父又怎能放心呢？”

    “老夫好歹也摸爬滚打四十余年了！这些事还难不倒我！”

    “就五天时间……”公孙成业眨巴着眼睛说道：“一旦查清楚那日发生山火的缘故，我即刻返回……”

    “不行不行！”公孙否摆了摆手：“都说了，即刻将你解送回去，你这是要让老夫违拗国君的命令吗？”

    “大不了……”公孙成业总之是赖上了，故而耸了耸肩：“你就派人回去禀报，说并未见到我！就说……听邑宰说，我已经去往狐氏，打算绕开杨国去看个究竟……总能周全几日的！”

    “说的什么胡话？”公孙否突觉气氛有变，忙甩手道：“教我向君上扯谎，这是万万不能的！明日，明日你就随韩昶返回曲沃！”

    “叔父！”公孙成业抱住公孙否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道：“侄儿费尽千辛万苦找寻多日，如今眼看着就要有眉目了，若是就此罢手，侄儿实在是不甘心啊！”

    “你求我没用！”公孙否无奈地说道：“这杨国……杨国公子就在馆驿里，若是看不到你被绑送回曲沃，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煌煌晋邦，地广千里，如今怎么连小小的杨国都怕了？”

    “不是怕！”公孙否急想着脱身，便口不择言地说道：“只是现在出师无名，总还是要和睦相处的……”

    “既然不怕，那便是拖上几日，也是无妨的吧？”

    “老夫这说了半天话，你都记到哪里去了？杨国自然是无碍的，可怕就怕，他若再去曲沃说些什么，让国中有心人拿去借题发挥……你父亲又在病中，光靠你兄长，是应付不来的！”

    “那就使个障眼法……把他糊弄过去，让他……”公孙成业仍紧抱着公孙否的大腿不放：“让他以为，我已经被叔父你绑回去了，这不就放心了？”

    “那杨国公子，不是个好对付的！”

    “那就想办法！”

    “这老夫想不出来！”

    “就假装一下……到时候，你只管把他带回杨国，他一个小国公子，又怎敢在您面前犯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