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惊魂一夜

    “这么说是你认识的人？”馆人惊诧地问道。

    “对！我此行就是为了护送她。”公孙枝起身问道：“她往哪边走了？”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馆人无所适从地摇了摇头：“跟她一起的那人是戎人打扮，要不是他一直在门外闹腾，小人早就睡下了！”

    “那她为何没有住下呢？这么晚了，怎么还要走？还有，她怎么会跟戎人在一起？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小人哪有心思去问这些？”公孙枝连珠炮般的发问，让馆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是被他吵闹得烦心，又见是戎人怕惹上祸端，便将他们赶走了！莫非她是……被挟持了？”

    “糟了！”公孙枝心中大感不安：“可知是朝哪边走了？”

    “北……北边……”

    “谢过尊驾了！”

    公孙枝话音刚落，跟随的众人便全都聚拢了过来，并齐齐地跳上马车准备追赶。馆人被吓得够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急急地尾随在公孙枝身后。上车后，公孙枝拱手向馆人作了个揖，车马旋即疾驰开来、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是要出大事了！”馆人怔怔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不住地喟叹道。

    向北疾行不过数里，便到了山口中一处坳地。有甲士目光敏锐，借着微弱的月光，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山林中有青烟袅袅升起。公孙枝虽看不分明，但他信得过自己身边的随从，于是就命人将车马赶到隐蔽处，一行人都带上弓箭勾刃，蹑手蹑脚地朝青烟升起的地方摸去。

    行出约莫半个时辰，他们才终于看到了隐约跳动的火苗。再潜行一段距离，篝火旁的一切更是变得纤毫毕现。借着隐约跳动的火光，公孙枝分明地看到有七名大汉围坐在篝火旁，其中有人身着晋地衣冠，也有人身着戎狄的服饰。除有一人正在拨弄火苗外，其余人大都倚在树干上酣睡。

    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顶遮雨的幔帐，幔帐朝着篝火的这一面敞开着，从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名昏睡的女子。女子被动篝火，仅从身形上看，显然无法判定她是否就是季姜。

    然公孙枝早已认定了一切，便自然会认为她就是季姜，而几名大汉就是挟持季姜的歹人。眼看着挟持季姜的歹人就在眼前，公孙枝突然紧张起来，胸膛内一颗心冲跳不止，后背上也冒出涔涔的汗水。

    家仆徒见他四肢不停地抖动，知道小主人未曾经历过战阵，此时有所恐惧也是在所难免，于是便悉心安抚一番。随后，他又将众人引到一棵大树旁，命一名叫做岂染的甲士看护主人，其余各人皆从不同的方向包抄过去，将这伙儿歹人团团围住。

    “我可以的！”公孙枝分辩道，你们无需刻意保护我。

    “要是到了战场上，小人自是不会忧心。”家仆徒耐心地解释道：“但这伙儿歹人都是独行惯了的，其行迹最难捉摸，还是该一切小心为上。”

    “可是……”

    “主人就听小人一回吧！”未等公孙枝说话，家仆徒旋又补充道：“小人自小生活在乡野之中，对这些匪盗戎寇自认还是有些把握的，主人只管耐心等待便是！”

    紧接着，家仆徒又开始分派各人的任务：“居中穿紫衣的那人，虽是戎狄的扮相，但也是最富贵的，想来必是他们的首领，此人就交给曲槐了。注意，不要一箭射死，必要留他一条性命！”

    “诺！”叫曲槐的甲士低声应道。

    “在他右手旁那名杂髯长须的汉子，看起来孔武有力，打斗起来也最难加以控制……应贾，你有把握吗？”

    “放心吧！”应贾中气十足：“必叫他一箭穿喉，绝无生机！”

    家仆徒又一一分派了去，最后强调说：“选定位置后，定要耐心等着。只待号令声起，便按照约定齐齐射去，然后再行冲杀，可都记清楚了？”

    “清楚！”众人低声应道，遂领命四散开去。

    眼下正是盛夏时分，山林之中既有鸟啼莺啭的悠扬声，也有飞虫草蚊令人烦躁的嗡嗡声。公孙枝本就焦躁难安，听到这些难以忍受的低音，内心就更感忐忑。他紧紧地盯着篝火旁酣睡的歹人，盯着幔帐中露出的曼妙的背影，脑海中端是翻江倒海，一刻都无法停歇。

    “祈愿上帝护佑！”时间伴随着额头上的汗珠滴滴答答地滑落，不安的情绪也开始逐步蔓延。公孙枝开始不停地祝祷：“让我如愿救出芸儿，万莫再出现什么意外！”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蹊跷，你越是担心出现意外，意外就总会发生。正当公孙枝默默祝祷之时，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了呼救的声音。

    “坏了！”听到这熟悉的呼救声，公孙枝突感不妙：“是应贾！他怎么了？”

    “定是踩到了陷阱！”岂染在一旁低声应道。

    “那得赶紧施救啊！”

    “不可！”公孙枝正欲起身，却被岂染拉了回来：“主人快看！”

    循着岂染指出的方向望去，公孙枝清楚地看到，原本围在篝火旁酣睡的七名大汉已只剩下三人，他们全都起了身来，急匆匆地将火苗踩灭了，而其余四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几人不见了！”

    “他们惯于在山林中过夜。”岂染低声说道：“看来是早有防备了！”

    “那应贾呢？还有其他人，会有危险吗？”伴随着火苗的熄灭，整座山林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身处其间已经完全无法辨清方向。暗夜之中，除了应贾渐渐低沉的喊叫声，便只剩下了箭矢来回穿梭发出的声响：“眼下一片漆黑，不只是我们看不到对手，对方也无法觉察到我们。不如先把应贾救下来再作商议！”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家仆徒能应付得来！”岂染拉着公孙枝蹲到了一块巨石后：“现下情形不明，我们的人又都分散各处，正是敌我难辨的时候。”

    “可是……”公孙枝正待要起身张望，却不料一支羽箭急速从耳边滑过，又“叮”得一声撞在了石堆里，让他急急地又俯下身来：“难道就无动于衷吗？我们小心些便是！”

    “一动不如一静！”岂染迟疑道：“当此之时，比的就是耐心。倘若我们先露出行迹让对手发现了，不知会有多少凶险，还是再等等吧！”

    “嗨！怪我！”公孙枝重重地在腿上捶了一拳，低声叹道：“竟没想到对方有如此警觉！”

    “主人何须自怨。”岂染暗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等到天亮，一切自见分晓。”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屏住呼吸等待了稍许，林中奔走和箭矢穿梭的声音便渐渐止歇了。所有人都蛰伏在暗夜中，静静等待着对手露出破绽，使得整座山林都变得寂静无比。公孙枝和岂染躲在暗处，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就连身上有蚊虫叮咬，也只能生生忍着，不敢伸手去拍。

    “也不知应贾怎么样了？”

    “他一定能撑得住的！”

    就这样满是煎熬地熬了半宿，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公孙枝实在忍不住困倦，竟倚着石头睡着了。睡梦中他又见到了季姊，见她正穿着上玄下纁的礼服在月楼上舞蹈。公孙枝想要伸过手去，可季姊却一个转身从楼上跳了下去，他惊叫着追了过去，却见院外正有一片巨大的水泽，在微风的吹拂下，湖水不断地向岸边拍去，激起了一堆堆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