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清原别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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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武,你在吗?清扬,是jiejie来了!” 从曲沃西门外一路南行,再经涑水桥西渡便能看到南北直行的大道。行至此处时尚不到卯时,天色也只是微微发亮,可往来的商旅却已然踏上了行程。 陵苕与丑奴躲在树丛之中,耐心地等着一个商队缓缓通过后,这才沿着大道北行数里,随后又插入了西北方向的一条小径。循着小径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到了一处被废弃的农庄,这也是她们此行的落脚地。 这处农庄原本是冀国一个远支公族的封邑,虽说领有民户不过数十,可保证一家衣食富足总还是绰绰有余的。但由于连年兵祸,冀国公室无力保护,农庄遭到了清原戎狄的洗劫,封主一家上下被屠戮殆尽,民户也尽被掠为奴隶。 不过数载之后,原本黍麦芃芃的田地都变成了长满杂草的荒野,封主小巧精致的屋舍更是渐而沦为野物寄居的巢xue。 直到去年骊山之战后,郦戎少主带着所剩不多的余众潜入晋国,无意中找到了这么一个避居之所,于是便特意整饬了一番,才让这座原本承载着一个小门小户荣华富贵的山野小居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meimei,陵苕心中万分激动:“三个月了,也不知她现在是不是又瘦了?” “清扬一定也念着你呢!”丑奴一边驾着车,一边转头笑道:“少主也是一样的!” “是啊!”陵苕慨然笑道:“历经劫难终于重逢,我们该感到庆幸的!” 待马车在小居前停稳,陵苕急不可耐地跳下车,匆匆地走上台阶去敲门。可是过去了好一会儿,院内都没有人应声,陵苕心中大感不妙,忙回过头来问道:“是这里吗?” “我都来过好几回了!”丑奴胸有成竹地回答:“怎么可能会错呢?” “少主!是公子回来了!”丑奴放开了嗓音喊了几声,又在门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可还是无人答应,这让她也感到十分疑惑。可看着陵苕焦急的模样,还是十分勉强地安慰道:“睡觉呢!这几日cao心劳累的,定是睡昏头了!公子且在外等会儿,奴家翻进去给你开门!” 还没等陵苕回应,丑奴便匆匆跑了开去,过不多时,她又拖着一根有些糟朽的木头支在墙头,十分麻利地攀过院墙跳了进去,在里面将门打开了。 待进了庭院,丑奴急急地进了内院,去召唤少主,陵苕则跟在后面,仔细地观察着院内的一应布局。 这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前后居室加起来有十几间,因经常有人清理打扫,院内一切都整洁有序。小院虽僻处山野,营建用料却十分讲究,尤其是两间正房,屋顶所盖的都是陶制的瓦片,可见原先的主人也是极其用心的,的确算得上是一处避暑赋闲的好去处。若不是因为自己身处敌国,正走在逃亡的路上,或许还真有心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公子!”正当陵苕闲庭信步,仔细端详的时候,丑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颇有些紧张地说道:“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会呢?”陵苕忙问道:“是不是你记错地方了?” “绝对错不了的!”丑奴忙辩解道:“只是……少主不会出事了吧?” “你胡说什么?”陵苕没好气地说道。她急急地走进了正房,屋内屋外仔细搜寻了一遍,却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前天晚上炳武说得清清楚楚,事成之后他就会在城南点起狼烟。我分明见到了狼烟燃起,又能出什么事呢?” “可是……”丑奴都快要急哭了:“这……里里外外都不见人,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你哭有什么用?”陵苕又在其他的房间找了一遍,可还是一无所获:“炳武那么机警的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丑奴连着点头说道:“定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他……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们就在这里等。”陵苕在院里找了一个石墩坐下,平静地说道:“他昨天傍晚时分放的狼烟,一定是事情刚刚办成怕我着急,所以才提前放的……我们赶着车马毕竟要快些,或许他是徒步赶路……清扬……”陵苕强撑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挺不住了,突然伏在石案上低声泣道:“原本以为到了这里就能见到你,可是……你们究竟遇到什么难事了?都怪jiejie不好,不能时时刻刻守在你的身边,让你小小年纪就吃这么多苦!你可千万……要平安回来啊!” “公子别伤心了!”丑奴一时手足无措,在一旁嗫嚅道:“要是连你都没了主意,奴家……奴家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要不……要不我再出去找找,就沿着刚才的路,或许就能……就能遇到他们呢?” “没用的!”陵苕伸手拉住丑奴:“他若果真是步行,又怎么会走大路呢?你即便出去了,怕是也很难遇到他……” “可是……” “先吃点东西吧!然后……好好休息一下。”陵苕噙着泪吩咐道:“不眠不休地赶了一夜的路,便是整日奔命的武士都会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你我呢?” “我没事的!”丑奴焦急地说道:“奴家从小就跟着少主学习武艺,早就练就了一身坚骨,就这点苦算不了什么的!” “那也不行!”陵苕怒道:“几个月不见,连我的话都不愿听了吗?叫你休息就是休息!” “唯!”见主人已经发了怒,丑奴即便是再倔强也不敢多言语,只能噘着嘴应道:“那奴家……去给公子备些吃食来!”走出了几步后,她又局促地回过头来劝道:“公子还是回屋吧,外面潮气重,对您身子不好!”
“知道了!”陵苕淡淡地回应道:“我待会儿进去!” 闪着冰晶的石案上,有一只褐色的蝼蚁被树上落下的露珠包裹着,正在拼命地挣扎。陵苕静静地观察着蝼蚁的举动,不禁心中感伤,这些日来所经历的一切也渐次在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半年之前,当她还在骊山的营地之中,从容地享受着悠然的生活时,晋国的战车犹如从天而降,瞬间将骊戎经营了几十年的堡垒踏为齑粉。她在慌乱中随着狼升四处奔逃,却不意失足落入了陷阱,从而与狼升失散,进而变成了晋人的囚徒。 她在四处漏风的囚笼中见证了那个冬季里最厚重的一场雪,在曲沃武宫的陋室中送走了冬天,又在富子的运作之下,偷梁换柱被送入了晋君的宫室,成为为人端茶奉水的奴婢,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再次承受了巨大的耻辱。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最让她感到煎熬的,莫过于是与meimei清扬的长久分离。尽管对方一再向自己保证,只要他得到了司空之位,就定然会让她们再次相会,定然会倾尽全力让她们远走高飞,可她毕竟无法臆测,这个被称作富子的人,他的承诺究竟能有多大的分量。 与meimei的分离,让她承受着无尽的煎熬,不知究竟何时,这一切才能算是走到了尽头。她日复一日地期盼,终于有一天,她盼来了狼升,那个平日里被她称为炳武兄长的人。他给自己带来了希望,同时也留下了无尽的忐忑,她掐着手指望着日影,满是焦虑地度过了这一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天。直到,她看到了城外的狼烟,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还是做到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那个时候,她满心所思所想,便是要用晋君的头颅来报答狼升,用复仇的鲜血来回馈重获亲情的恩义。 然而,她终究还是没有忍心下手。因为在那一刻,她看到了一个脆弱的男人,一个充满了矛盾的父亲,一个因肩负了太多责任而不敢爱更不敢恨的丈夫,一个为了公族手足而将自己茧缚起来的国君…… 他无时无刻不处于痛苦的煎熬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作着艰难的取舍,也无时无刻不在过去的错误和遗憾而悔恨不已。 生活,于他而言就如同是一座炼狱。 活着,难道不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