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镇罪刀
谁能想到，江左苏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竟然一夜坍塌，从前的高楼尽毁，宾客尽散。 不管怎样，顾长季都是松了口气。 “想不到，我给你的玉符不是从母亲手中救下你，而是用在了苏家覆灭的那天。” “大景以人之乡的正统传承儒道为本，兼容百家，法家、阴阳道、天机道……咱们苏家是阴阳世家……” “母亲当年……” 顾长季坐在船后头，听着自家兄长站在船头一路上絮絮叨叨，没有搭话的意思，怕是谁一时半会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吧。 想想自己刚穿越那会，也是这样的。顾长季掰折着草棍，一言不发。 “天外神剑”苏凌仍是标配的白衣，立在舟首上，少了往日的凌厉。船行得很快，从青州到扬州的三山二水尽在身后，一船两人速往前行。 再行了不到半日的路，顾长季跟着苏凌在午时的鸡鸣中踏上了山去。 又走了有半里山路，顾长季边擦汗边仔细瞅去，才看见了那在山林的缝隙中艰难生存的寺庙。 额匾上书着方正威严三字：“空山寺”。 一盏茶了，苏凌开始向方丈托付自家二弟，后面站着的顾长季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着，这波啊，这波叫做江上泛舟三万里，金刚寺中卖二弟。 苏家以勾结邪教的罪名被灭门，侥幸逃掉的人自然是朝廷通缉对象，苏凌常年住在道山上，又是当代“道子”，自然不在此列，但顾长季不行。 临了，这位江湖中极富盛名的“天外神剑”又十分霸道地对方丈说道： “我苏凌的弟弟，不可修佛法。” “老衲知晓，”面容沧桑的老方丈只是点头，“苏施主放心，苏二公子只是当一阵子表面和尚，权宜之计罢，万不会真的遁入空门的。” 苏凌欲言又止，看向后边脑袋已被剃光光的顾长季，“子安……” 顾长季想起来时路上的话，当即心领神会，朝着大哥拱手道：“兄长且去，愚弟省得的。” “世上再无苏府二公子，只我山庙和尚净觉。” 净觉——这是“理发师”空见给他新换上的马甲。 苏凌点点头，没再多言，在寺门前招手剑来，脚尖轻垫，剑光一遁便只剩一道流影。 这不是会飞嘛……顾长季不禁腹诽，玩孙猴子送唐僧取经呢。 摸了摸贼凉快的头顶，顾长季嘿嘿笑着转身，入目的是一张威严中带着慈祥的褶皱的老脸。 …… 日月不滞，山中无岁月，一晃已五年。 某夜，空山上。 月芒正盛，光华披散，为山上渡上了一层白衣。 顾长季一身僧衣，于夜色中挥拳，拳劲有力，宛如一只猛虎蛰伏山林。 一阵虎虎生威的拳法打完，顾长季立在原地，缓缓舒气，如今已是十七年了，十六岁。 五年里，空见大师确是诚信，佛法半点没教，不过大景最普遍的武道也有指点一二，武道的兼容性决定了它与各种道途都有相通之处。 缓缓闭上眼睛，顾长季心思沉浸起来，此刻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把刀。 一把血红的刀。 刀身上充斥着煞气，明显是大凶之物，只看上一眼，便有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空见大师常对他说：“怪哉怪哉，明明气血进境中规中矩，可精神意气却进步飞速。” 顾长季明白，这一定是因为脑海里的这把刀。武道第一步修气血，五年来的大部分气血估计都填进这把刀去了，才导致至今刚到第二步力士境。 但也同时，刀神上的煞气磨砺，让他的精神力得以快速进步。 来吧，把我从一代天才变得如此平平无奇，让我看看里面藏的是哪位老爷爷……顾长季心情激动。 最近这把刀异动越来越大，频率也越来越大，顾长季有预感，就是今天了！ 厚厚的云飘过去，如盘的满月完全被遮住，一片昏暗，山上只有寺里的灯火在摇曳。 顾长季脑海里忽然红光炸裂，巨刀剧烈地抖动着，好像有什么怪物在里面，挣扎着要出来…… “小和尚，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长季突然听到一声清冷中带着警惕的女声，猛然睁开眼。 这是哪？ 我不是在山上吗？顾长季犯了迷糊，难道是红色巨刀带我过来的？ 尝试了一下，刀还在，像是解开了封印，刀身上冒着煞气，如烈火燃烧，却也隐隐约约能看出点端倪来……镇罪刀。 只是看上一眼，顾长季便感到心神一颤。 “小和尚？” 顾长季回过神来，看见眼前有个红衣女子，隔了有十几米远，防备之心很大。 起身转了一圈，这里是一个大广场，地面很平整，不像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四周好像是山，隔了很远，还有迷雾绕着。 怎么有点像前世一款的游戏。 顾长季符合自己身份地念了句佛号，然后回道：“抱歉，小僧也是初来此地，不知原因。” 两人都沉默了。 这时，顾长季隐约听到后面有一阵脚步声。 回头看见又过来两人，为首一人是个青年男子，穿着一身儒袍，丰神俊朗，气质沉稳。 紧跟其后的是个和目前的顾长季看着一般大小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布衣短衫，皮肤黝黑，有些羞涩拘谨，还有些难以掩制的害怕。 “诸位，在下司宜年，大景帝京圣民书院的一名普通书生。” 儒雅男子率先打破僵局，自曝来历。 接着红衣女子也青涩地说道：“我叫江惜雨，扬州人，上个月刚入道山。” 道山……道门“大本营”，自家老哥好像就是道门圣子，顾长季又看向后面的少年。 “我，我叫许辰，是……是辽州柳城人，”少年攥着衣角，又腼腆地补充问道，“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几人摇头，都表示很奇怪。 “小和尚你呢？” 江惜雨问道。 来了来了，还是逃不掉尴尬的自我介绍，顾长季装出很迷茫的样子：“你们都在一个地方的吗？” “为什么你们说的地方我都不知道？” 三人相视，都大吃一惊。 江惜雨立马好奇问道：“你不是大景的人吗？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西胡北蛮啊，更不像海外异国的，而且大景这些地方就算异国人也应该知道啊。” “大景？”顾长季继续装着糊涂，“我们那里没有大景，有五大洲七大洋……” “我叫顾长季，在一座远离城市的山里当和尚……” “……” 顾长季侃侃而谈，听得几人一愣一愣的。 信息差真的很重要，现在套个马甲，以后应该就可以用这个身份，用前世的记忆来和他们互换信息了……顾长季美好畅想着。 轰隆隆！ 广场中间升起了一块巨石，悬浮在半空。 几人警惕着靠近，看见那里站着一人。 一身淡黄色长裙，长发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住，眉目温顺，却有一种清冷的感觉。 完了……顾长季看清了女子的容颜，脑袋一下子呆滞住了。 社死了！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