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怪，力，乱，神

    凌骁洗掉一身臭味，换了一套病服，被安排在单独的一间病房。刚才工房里发生了什么，他是全然不记得了，脑海中记得的最后一幕，就是一个守卫俯身去捡地上的头颅。不过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多半是萧凌出了手，否则自己也不会受到这种待遇。

    之后他就被人蒙上眼睛带到了这个地方，距离原来的宿舍应该很远，他记得自己走了很久。

    新的房间要宽敞得多，所有陈设都被牢牢固定在地板上，墙壁的建筑材料也很特别，反射着特殊的金属光泽。唯一没变的就是依然惨白的灯光和粉刷。

    “这下可好，干脆连窗户都没有了。”他暗自嘀咕。

    凌骁四下打量，墙角、床前、桌子底下，所有能看得见的空间全部都有摄像头，720度无死角地覆盖了整个房间。角落里用玻璃分出一个小隔间用来洗漱，就连牙刷毛巾都是特制的。

    还真是小心啊。

    他隐约能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连忙把耳朵贴到门上偷听。按理说这样的房间里，不可能听得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但凌骁的五感远超常人。

    “我早就说过，不能把活诡污染物留在实验部，你们根本不放在心上！”

    是高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恼火：“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上面把这定性为三级泄露，三级！你明白吗？！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回答的声音非常微弱和紧张，更像是在念稿子，大概是她的下属：“意味着……意味着周边所有区域都面临被污染的风险，总部会对我们的安全系数和研究前景进行重新评估，已决定是否继续项目……”

    “意思就是我们可能要倒闭！”女人粗暴地打断了他，“就算项目还能继续，那些折损的实验品可是无价的！”

    “可是……可是，可是总部判定您也有犯错，没有第一时间隔离污染组织，还将它和实验品们放在一起……”

    “我那是为了调查泄露原因！你懂吗？！”见属下居然还敢顶嘴，女人几乎要气急败坏了。

    两人渐渐走远，之后的话凌骁也听不清了。

    三级泄露？实验品？总部？

    他们的话题凌骁全都闻所未闻，一条线索又带出了无数个新问题。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打开，凌骁这才看到这是一道双层门，内外两层之间还有一个隔间。外面的人进入时先打开外门进到隔间，再关闭外门打开内门，保证始终有一扇门是关着的。

    看来经过此事后，自己的防护等级又提高了。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特殊的黑色防护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制式，或许是专门针对他的吧。

    凌骁坐在床沿，竭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010，你好，我叫叶清贤，是这里的心理医生，叫我清贤就可以了。”透过厚厚的面罩，对方的呼吸声尤为明显。

    先降低姿态，拉近距离消除戒备的惯用手法。凌骁暗想。

    “你好。”

    “这一次来，就想问你几个小问题，放心，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凌骁没有做出回应。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这个自称叶清贤的人开始了他的提问。

    “众所周知，早上工房里发生了一件非常引人注目的事情，而你在过程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记得了。”

    “你应该也注意到，同伴里面有几个人在昨天晚上消失了，你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去了那里吗？”

    这个问题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否意味着，医院其实并不知道005他们的去向，换句话说，005根本就没有被抓到？那个高个女人是在虚张声势？

    “不知道。”思虑再三，他还是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不想离开医院？”

    “想！”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丝毫没有考虑对方问题中更深一层的意味，“当然想。”

    “感谢你的回答。”

    对于凌骁表达出的强烈愿望，叶清贤并没有表示会满足还是不满足。他又让凌骁做了几个测试，用仪器把他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他缓缓脱下防护服的面罩，露出一张和善的面庞，看起来年纪三十左右。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那些孩子们中的一员，你将被聘请为我们医院的正式员工，换掉这一身病服。你有权使用有限范围内的设备，并具备一定的职权。快去保管室领取你的员工证和制服吧。”他淡淡地宣布这一结果。

    凌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这是……升职了？”

    “是的，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叶清贤挥手示意，移门便自动打开。凌骁跟着他走了出去。

    “但是，”叶清贤突然补充道，“你每天晚上都要回到这个房间，接受我们的健康检查和监控，明白吗？”

    凌骁现在不用再去工房了，出于职务之便，他也不再被人称作010。在安保队长的陪同下，他领取了自己的员工卡，将“凌骁”这个名字登记了上去。从今往后，这才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编号。

    新的制服居然是定制的，很合身。医院的人给他理了发，凌骁从未在镜子里看过这么顺眼的自己。

    他被安排在医生手下打杂，并没有多大的职权，顶多算个跑腿的。负责他工作的正好是心理医生叶清贤，大概也是留在身边方便他观察。

    现在他已经可以在医院的有限区域中自由活动，相比之前的日子确实要好上不少。

    看到叶清贤在前面经过，凌骁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叶医生！叶医生！”

    “哦？是010啊。”叶清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忙改口，“不对，现在该叫你凌骁了。有事么？”

    “我现在是医院的正式职工了，就是还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非常简单，你现在是我们精神科的记录员，每天按照我的要求把病人的情况都观察一遍，就可以了。剩下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我不会管太多的。只有一点，绝对、绝对不能离开医院。”

    “记录员……”按照叶医生的说法，这份工作倒是很方便和其他病人接触，这正是他想要的。

    “我们医院到底是治什么病的？”凌骁提出了心中积蓄已久的疑问。

    叶医生对这个问题似乎很不耐烦，挥挥手道：“这你不需要了解，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

    叶清贤对问题的回避更加加深了他肚子里的怀疑。仔细看看这医院，气氛始终有些古怪，职员之间除了工作需要都很少交流，总是冷漠以对，完全不像书上写的那么友好、和善。凌骁也从来没在他们口中听到治疗有关的话题，反倒尽是些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从叶医生的口中，凌骁弄清了医院的大致构成。

    医院总共有一百五十名病人，去掉凌骁、逃跑的005那一批，以及在事故中死去的其他人，还剩131人。负责医院安保工作的是一支专门的小队，也就是凌骁经常能看见的守卫，大约五十人。其余的，就是叶医生这样的医务，外加厨师、杂工之类。

    这是凌骁第一次对这座医院有完整的了解，只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允许有人出去。难道是外面太过危险？

    只要做好这份工作，看他的表现如此优异，医院说不定会给他更多的职权、更多的自由、更好的宿舍……未来的幸福生活几乎就在眼前。

    站在走廊上，俯视着整座医院，他甚至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些期望。

    ……

    看着凌骁远去的背影，穿着白大褂的高个女人从叶医生身后走了出来。

    “刘科长。”叶清贤恭敬地低下头。

    “小叶，依你的观察，他能不能被安全地使用？”

    “大概吧。”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格外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