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和冷场
太阳能，现在家喻户晓的淋浴必用品，却成了我委屈的源头，而事情就是因为我家不算太有钱却安了一套如此新潮的东西。 “你们家要不要太阳能啊，这东西洗澡方便不用烧水，你们要的话我改天给你们安一套”说话的是爸爸工作场合上的朋友。 “真的假的啊，晒水就能洗澡，是不是只有夏天能用啊”周围原本唠家常的邻居也凑热上前询问，以方便判断是否值得购买，但更多的还是看热闹，毕竟当初很少有人家安这东西所以很多人存有疑虑也是正常。 （这东西好厉害好实用啊，如果我家能安装个就好了）于是，身无分文的我开始恳求mama“我们买一个吧，这个多好啊”可mama只是趁人不注意时牵我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示意我不要多嘴多舌。 她边捋着我衣服，边放大声音笑着应付我“你叔叔既然给推荐，那就说明确实不错啊，不然他们也不能如此担保说好用，但mama也想买来给你用啊，可你爸爸不在家mama不能那么自私的下决定明白么” 或许对面的人以为我家要买，所以趁我和mama聊天的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堆零件就摆在了我家过道“你如果担心不好用就先给你安上试用都行，都是熟人也不多拿你钱，等于给我帮忙冲个销量” 我看着一堆零件，心里美滋滋，心想这下我家马上就有电视机里才能看到的东西了，但抬头看了看面露难色的mama，我知道这件事还是有些悬。 “我手机不在这儿，等我给他打个电话商议一下吧”mama边说边牵着我的手往家走，mama把我带到屋子后小声告诉我“等会儿出去我放首歌听，你记住不要讲话，乖乖的等会儿给你买吃的” 我虽不懂mama放歌曲为什么还要询问我的意见，但还是点点头，心想有歌听还有东西吃，多棒啊。 然后mama再次把我带出去，并且随着一段上海滩的结束讲到“喂，那个你同事来问你要不要太阳能，说他可以低价钱给咱家安上” mama合上了翻盖手机装在了脖子上的挂袋里满脸不好意思到“你们把东西给别家安吧，我们现在手头上没钱，买不起啊，你说我们要试用了你们也没法往外卖了不是” 因为mama嘱咐不让我说话，所以我趁他们询问邻居时疑惑且小声的问mama“什么时候买零食啊”我明显的看到mama的眼神不对劲，可她并没对我发作而是笑到“你叔叔都还在这呢，我怎么和你去买零食啊，等会儿行么” 或许是问了一圈没人要买，所以迟迟等不来我们家安装消息的几人再次的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声音模糊但我依旧能勉强听得到几句）： “喂，你老婆说要安太阳能你就别心疼那两个钱了，我又不是紧着要账的人，而且知道情况也只是收你们个本钱，听你老婆说想要买我东西都带来了你说不要了我没法往回带啊” “啊？太阳能？你打错电话了吧，我没听出你声音是谁啊” “你老婆刚才还给你打过电话你忘了么，我声音还听不出来……那我在你家等你会儿吧，你忙完就赶回来哈” 挂掉电话后对面的人遵守了自己的约定，固执的表示一切等我爸回来再说，而我的心思还停留在什么时候给我买零食吃。 所以我一次次晃动mama的手让mama带我买零食，可mama并不买账，且毫不留情的对着我后背来了一顿爱的抚摸，我不明白，本来是她自己许诺的事，为什么还说着我不懂事。 卖太阳能那群人看我挨打有些许不自在于是开始边说着别打孩子，边到我身边温声细语的哄我询问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惹mama生气了，我摇摇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心想（既然mama都不信守承诺，那我又凭什么帮她保守秘密）于是我把mama许诺我买零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去。 我爸回来后，那人就跟我爸调侃到“你老婆有妄想症么，怎么听歌打电话，你看把你闺女委屈的，你不买太阳能你闺女都看不起你以后，男人得把威严立起来” 爸爸看了看角落里哭泣的我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mama，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赔笑到“我老婆不会用手机，也就只会听个歌接个电话，不懂怎么往外播号” “我还以为你看我们好讲话耍我们玩，让我们带着这么一堆东西搬来搬去，不是就行，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人，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果然是误会啊” 爸爸在我印象里很少花钱买东西，但这次却大手一挥把太阳能买了下来，确实让我感到不可思议，那群人和我爸一起忙活了好多天才把浴室的装修和太阳能水管布置安排妥当。 我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我的爸妈却并不算开心，一切完工安装人员离开后，她们坐在客厅讨论起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要不买直接拒绝就行，绕那么大一圈，人家卖东西的不比你精明么，你以为小聪明能蒙混过关啊” “都怨清欢啊，我还嘱咐好她别说漏了嘴，然后她还一直嚷嚷着让我给买零食，我揍了她一顿” “你自己处理事情方式不对怨清欢，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自己知道就行还非告诉孩子，她那么小知道什么。” “但她太烦人了啊，一直嚷嚷着买吃的，晚一会儿都不行，门口还那么多人我又走不开，再说了别人稍微对她好点就把我卖了，这也太心无城府了吧” “你答应她的事你不买下次你说的话她还能信么，才多大点小孩啊就得有城府？你还打算一直拿当枪使么，那她长大了对你的印象是什么样的想过没有？做事别只顾眼前，她总有一天会长大” “你不是也不想买，那你怎么不直接拒绝，你不是也没法得罪他们啊，别说得跟全是我的错一样，我也付不起那个钱也没法和你平摊”mama语气平和但充满了委屈。 爸爸语气里满是宠溺“你以为我是怕得罪人和心疼钱啊，你个傻子哎，人家意思给咱们个台阶，都是街里街坊的别闹太难堪，人家是占理的，我不买以后街坊邻居会不会议论你，听到了心里是不是不高兴，你的性格又不能受气” 我不敢开电视只能默默的躺太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听着父母在我面前平缓且有秩序的撒着狗粮。 怎么睡着的并不清楚，不过清晨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床被子（我昨天是不是太过分了，mama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把mama的秘密讲出来呢） 我的内心不断谴责着自己，我想安慰陪伴mama，但我不知道mama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于是我决定等遇到合适的机会再想办法解决。 时光飞逝，我走出校门看到门口等待的mama，她笑的像平常并无二致依旧那么温和，我心想（mama是不是不生我气了或者把事情忘了，那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嘛） 于是我试探着问“mama，为什么买了太阳能的那天家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是开心的” 可mama却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根本不会花那么大的价钱买一堆破铜烂铁和玻璃碴子，说着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之类的话，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我觉得mama一定是因为我之前的行为说的气话吧。 那段时间我看着家里的太阳能和刚装修好的浴室越看越顺眼，为了让mama不那么伤心，于是我每天都像土包子进城一样新有事没事往浴室跑跟mama讲这个在我看来有多好试图告诉她买了这个并不亏。 mama也常内涵我没见过世面，久而久之我觉得这一定真的是很丢人且讨嫌的事，所以不再跟她分享我的喜悦，甚至也开始在mama说起使用方便时选择冷眼相待。 后来mama常开玩笑说我是个冷漠的人，且比较赞同的调侃说很像电视剧里的神仙，我也很自豪的认为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mama喜欢这样的我。 新鲜感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日渐的习惯而消散，所以后来的我把太阳能当成了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也导致了我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成了他们眼中的大型凡尔赛。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你家不可能有太阳能，你吹牛，你家的是不是热水袋啊”班里男孩一脸不可思议的反问我，惹来了剩下几个男孩子的参战。 “你们不信就来我家看看不就好了，谁骗人谁是小狗好吧”搞不懂，这不就是件很平常的事情么，他们完全不信任我，他们觉得我是个喜欢撒谎的人。 于是那个跟我打赌的男孩子在放学之后叫上了班里所有男孩子（其实就只有六个人）应约而来，来到我家后我指了指小平房上的太阳能证明给他们看我并没说谎。 我父母边干着活边跟这群男孩子套路我的学习情况，问作业是什么，而我很自信的说“没有作业老师说的”很显然我爸是不信我的鬼话，毕竟我经常不写作业。 但这次我确实没说谎，因为老师有事情忙所以担心我们中午不好好睡觉于是下达命令“今天好好睡觉的没作业，不睡的下午作业是把生字写两遍” 老爸看我那么自信于是问道“你们老师没布置作业么？” “布置了，把课本生字写两遍”那男孩子虽然私下皮的很但在大人面前还是很乖的回答着 谁知道老爸当着他们的面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不是说没有作业么，你骗人是吧”说着就要打我的样子 一看大事不妙那男孩子忙解释到“不是不是，老师说上课睡着的就不用写了，没睡着的写两遍”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我爸火更大了“她上课时间睡觉？” 那男孩茫然的点点头，然后身边的几个男孩子解围说时间到了得回家了，然后几个人连忙从我家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剩下我在那北风般的气场中瑟瑟发抖，我爸是个很温和的人，但对待学习这方面他是严厉的，他时常同我讲：“咱们人穷志不穷，又不比别人差，你又不比别人笨，凭什么去做他们的垫底和陪衬” 我不知道是自己太没本事不懂上进还是他在试图改变我目前自己是差生的观念，都二年级了我却依旧听不懂老师讲的课，学习简直差的一滩糊涂，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mama看老爸马上就要揍我，然后开始调和： “你看那群孩子知道清欢要挨打一个两个溜得真快，来也了就一直盯着屋顶看也不和闺女讲话，可见这群孩子的话不能全信” “你想反了，就是因为他们这样才更该相信他们的话，人家开溜是给咱闺女留面子” 我一直在解释自己没有撒谎，可我老爸固执的很，怎么也不相信我所说的，他的理解是老师累死累活讲课我在课堂上呼呼大睡，然后老师生气才说了一句睡觉的不用写作业了来表达以后不管我了，而我傻了吧唧真以为不用写了。 虽然逻辑也很通顺但是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啊，可见拥有过强的预判和推理能力也不是件百分百正确率的好事。 那天下午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听着老爸教我课本上的数学题，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因为爸爸当初上学时是理科生属于偏科严重那种，所以他时常觉得自己的闺女不该如此愚笨，总是在有空时教我数学。 但这对我来说无异于是对牛弹琴，我就像踩在云彩上的雨珠生怕一不小心就摔得粉身碎骨，这也导致老爸越教越气对着我吼： “你上课到底听不听讲啊！！课本上的东西你就一点都不会啊！！” “你好好教，脾气好点，你这么吓唬她那些题就能做出来了么，你不是教她嘛”mama或许是看我被老爸揍然后心疼了一遍遍的让老爸耐心些别大吼大叫的。 “听得你心烦就去唐屋睡，你自己不教孩子，还指指点点，怎么我还得一直惯着她？你想让她以后当个傻子？！”老爸或许是觉得mama平常一点点小事就打我出气，遇到事情就又护犊子的反调行为感到不适，所以连mama都一起吼了。 mama顿时大气不敢出一点，自顾自的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在冥想还是真的睡着了。 转眼间我已经由二年级升到了三年级，由于我们学校人数不多所以我们这仅有的十几个孩子被分到另一所学校上课。 开学第一天我看着班里密密麻麻三四十人都非常眼生所以感到特别拘束，导致别的孩子都自己找地方坐下而我却被安在最后一排。 不过新学校真好啊，不再是只有一个老师教课，而是每科都有不同的老师，甚至还增加了那些我从没接触过的小课程，我很喜欢这里老师的讲课方式，让我觉得自己也终于听得懂了。 （和我一同来的那几个孩子比我学习好，他们来了后肯定学习更上一层楼吧，那自己还是垫底啊，我到底在高兴什么啊）我懊恼自己怎么会出现那自满的思想。 我环顾一周发现并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我就是个小透明的状态，这种感觉太棒了，真希望她们永远都不会干预我的事情。 滴，滴滴。mama按着电动车喇叭从狭窄的拐角处拐弯，“接孩子来着啊”挑着空桶的邻居和我们友好的打招呼，mama笑着应对一句然后缓缓将三轮车停在家门口，推开大门和我一同把三轮车推进过道。 我背着书包心情愉悦的来到客厅和爸爸分享我的新学校： “爸爸，为什么我们班好多人啊” “哈哈，那是你原来的学校人太少了，根本不是你现在的学校人多，新学校感觉怎么样，老师讲课你能听懂么” “我觉得学习好像也不是件难事，最近的课程感觉好简单啊” 老爸或许觉得我太过于想一步登天，毕竟我前两年的底子确实没打好，而且一直是最差的垫底生所以还是嘱咐到“你刚开学肯定简单，你好好学，我那不是跟你讲过么，又不比别人笨，凭什么当垫底生” 我自信的点点头，期待着这次自己可以迎来理想的生活和学习方式，我甚至真的幻想如蜕变最快的飞蝉一般遥遥领先。 我本想和mama也分享一下这份喜悦，可mama只是冷言冷语“班里多少同学，聊什么游戏动画片，老师学校好不好这都是和你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只管好自己，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他的全是空谈，学校不是你家开的，好坏你改变不了也无权评价” 我爸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所以反驳：“你怎么跟孩子讲个话就和别人不一样，孩子回来分享说明新学校老师确实有本事让孩子理解课程而不是像之前让孩子死记硬背” “每个老师对待孩子和课本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主要还是看孩子自己啊，你那么厉害的也没见你当个老师” “如果让我去教学，我不一定比他们教的差，但我确实比不得那些人的学历，没法吃那碗饭，就像之前那个老师开家长会都说什么，（孩子学习就得多背多读多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别的不敢说，但如果让我去教我绝对比他强，也不备课也不教孩子理解，小学一二年级还能死记硬背，高中呢？大学呢？” “比不过人家就别说这句话，等你当上老师再来这么跟我说，当上校长再来跟我谈改革，还有你清欢，不去写作业在这聊东聊西的管的那么宽”mama压根不想听爸爸那满腹经纶无处使的要强，直接转身去准备晚饭。 只留下无语的爸爸和尴尬的我“你别听你mama的，好好听老师讲课，等你优秀了别人也会对你改观，行了，你写作业去吧” 我坐在写字台前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有在我看来开心的事情想分享时总会迎来mama那冰块一样的态度让我那一团炽热的分享欲转化为水蒸气般烟消云散。 或许mama本身就是个不喜欢多言多语的人叭，或许她并不理解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或许她心情本身就不开心，或许…… 我幻想了无数个理由来搪塞自己，但始终还是不曾理解，或许我还没真正长大，或许我该谅解mama，或许是我说错了话mama想警醒我，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