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冬猎(下)
“meimei竟也在民间待过?” 夏侯尚的浅笑带着些许温柔的问候,显然,他并不知晓我来曹府之前的旧事。 不过,我也无暇与他复说此事,只笑着准备那即兴演说,我颔首冥想了一会儿,拍腿道声“有了”,便清一清嗓子,开始正襟危坐。 此刻,人群中的柴薪烧得正旺,好似有个热情的火精灵,正在里头雀跃地跳起舞蹈,毕毕剥剥地吟唱着雪夜的欢歌。 “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各位看官,古有孙子孙膑兵法,今日请听我崔子嘤道来‘三十六计’——” 我拈着户扇,遮住半张脸,嘴角微扬,故作高深。 “这三十六计共分六套,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前三者乃处于优势所用之计,后三者则是身居劣势所用之计。每套各含六计,共三十六计,故名曰‘三十六计’。” 前世我与那老朋友杨夙暗暗较劲时,假模假样地学了一些古时的兵法,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三韬六略》都粗略看过几眼,背了几句口诀,没想到今时今日竟也派上用场了。 《三十六计》成书于明清,里面有一些故事是在三国之后的,却并不打紧,我料想着举几个故事,足以唬唬这群小屁孩儿。 “三十六计有一顺口溜,便是‘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还伐虢’,老身今日游猎不利,心情不佳,精力不足,姑且为诸君各述六套计谋中的一计罢!” 公子们开始笑了。 我扯了扯被压住的裘衣,挥罢户扇,开怀笑道:“但在此之前,老身先给诸公献上一道‘开胃菜’——” “什么好吃的!?”节儿眼睛一亮,想成了菜肴。 我回扇将节儿一指,抿嘴而笑,逐字道出:“美人计!” 果真,听到“美人”二字,诸公子们纷纷来了精神。 “‘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yin声以惑之’,语出《六韬·文伐》,”曹植先声夺人,一副想拆我台的架势,“勾践献西施,六国以美人、金钱、土地赂秦,皆为人所共知。” 我并不睬他,只笑眯眯地扫视诸公子,瞧了眼夏侯尚,料他是不好轻薄之人,于是把目光转向小曹冲: “有美人计,自然便有美男计。譬若冲儿,汝生得这般姿容,若遣汝往荆州为使,刘表见后,定然夸汝一表人才。届时,无需司空举兵南下,刘表自献州以降,且顾谓人曰‘生子当如曹仓舒’!” 小曹冲憨憨一笑,其余公子却笑得前俯后仰。 “美人计!?可是汉初陈平献图救高祖之事?”小曹彪忽然跳起,笑道,“阿姊!这故事东阁夫子早跟我们讲过啦!” 没想到平日里颇好武艺的公子彪都知道这一典故,我尴尬地假咳,示意他坐下: “这位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诚然,‘美人计’可典陈平献图事。当年高祖被困白登山三日三夜,是为策士陈平,暗入匈奴腹地,献与单于妻阏氏中原美人图,阏氏生妒意,故而劝退单于。而秦惠文王时的张子,亦用此计于郑袖,诈赚楚怀王,正所谓‘以衽席为战场,以脂粉为甲胄,以睐为戈矛,以笑为弓矢,以甘言卑词为运奇设伏,女将军诚可畏也’——” 我缓了口气,摇着户扇,继续说道,“然诸位看官定然不知,昔日董卓事败,王司徒正是以美人之计离间了董卓和吕布,才救得天子逃离虎xue!” 曹丕在内的几个公子都露出迷惑的神情。可姑娘们很少了解政事,于是年纪最幼的节儿meimei娇声问道:“阿姊,吕布是谁呀?” “我的天爷,你竟连吕布也不识么!” 我一听有人不识吕奉先就激动了嘛,遂执扇一拍烤案,却不慎拍出烟尘,熏了一脸,咳嗽着直捂鼻,逗笑了全场。我扬扇吹烟,继续一本正经道: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天下何人不识,何人不晓?坊间传言,当年王司徒苦思除贼之计,便用一绝色美人,使董吕二人自相攻伐,何其之妙也!” 曹丕纳罕:“是曾听闻那吕布与董贼侍婢私通,却不知市井传言,竟至于此乎?” 怎么不至于?曹子桓,你若是晓得后世流言生生给你捏造了一顶绿帽,便不止是惊愕了。 我坐直了身子,声情并茂,继续给他们讲后世的传奇:“相传那司徒王允,家有一歌姬,名曰貂蝉,啊呀呀,那女子,真生得万般貌美……” “如何貌美?”曹植笑问。 “嚯,据说王允托任于貂蝉时,貂蝉正于园中拜月,那明月皎皎,见了这姑娘美颜,竟趁着一阵清风,将自己躲进云间去了,岂不正是‘闭月’之美么?” “蔽月……”曹植喃喃自语,若有所得。 “后来呢?后来呢?”节儿和秦纯纷纷追问。 “后来啊,貂蝉舍身为大义,委身侍贼,周旋二人之间,王允因此得以策反吕布,诛灭董贼。而貂蝉,功成身退,在吕布覆灭后,便不知所踪了。想来貂蝉这等功勋,这般气魄,古今又有多少男儿可比呢?” 曹丕轻扬嘴角,不以为然:“呵,民意多天真,那吕布固为反复无常之小人,即便没有什么‘貂蝉’、‘狐蝉’,他也绝不甘久居人下。” “话虽如此——”我转头看向两位meimei,“姑娘们,正是要同你们说,我们女儿家并非所谓的‘红颜祸水’。‘辜负了锦绣年华,错过了豆蔻青春,为报答司徒大义深恩,拼舍这如花似玉身’,貂蝉已随清风去,一人胜过千军万马,谁谓女子不如男?” 颇不合时宜的言论即刻让全场沉默,但似乎只有节儿呆住了,不知她是走神还是思考,而秦纯只是撇撇嘴,曹丕也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故事无趣,且此计公子尽知,算不得什么本事。”夏侯尚不屑地吹了吹杯中热酒,轻描淡写地说道。 此时酒劲上来,我不甘心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老身便再呈一道‘开胃菜’,此计名曰‘空城计’——” “空城计?”数人齐声发问。 “嗯!” 我开始脑洞大开,快速组织语言,信口胡诌道: “相传那战国时,秦将司马错率军伐蜀,自石牛道出,与蜀军会战于葭萌。秦军大胜,追击蜀王,途经一小城,城内恰有一奇士,名曰‘葛明’。司马错兵临城下,望见此人不慌不忙,手执羽扇,头戴纶巾,引二小童携琴一张,于城上楼前,凭栏而坐,焚香cao琴。又有二十余百姓,于城门内外,低头洒扫,视秦军而不见。司马错大骇,疑有伏兵,乃引军退守十余里,蜀王遂得败逃武阳。” 我本以为这个故事足够让众人信服,然而曹丕、曹真、夏侯尚三人互看一眼,竟放声大笑,连曹植、曹冲也忍不住笑意。 我怪道:“诶?此计甚妙,你们为何发笑啊?” “妙?”曹植冷笑,“看来缨meimei对战场之事只是一知半解。” 我闻言愈发懵然了。 曹丕嚼着烤rou,神秘笑道:“这一计,父亲曾与我们诸兄弟说起。那是在兖州与吕布相战的旧事了……大约是兴平二年吧,二哥也不过八九岁,当时正是收麦时节,营中大半兵士外出,仅有不到千人屯守,父亲乃令妇人守城拒兵,佯装有伏,吕布遂引兵退还。明日复来,父亲在屯西大堤,隐了半数兵马,待布军深入,一齐杀出,打得吕布措手不及,大获全胜。子嘤借父亲空营诈敌之计,衍生个司马错中空城计,却并不尽美。” “哼,何以见得?” 曹植右胳膊搭在曹丕肩上,傲娇地笑道:“既然你说,城下司马可见那奇士从容抚琴之态,何不教人援一马弓,将他一箭射下?况秦兵大军压境,纵然生疑,遣一队哨兵入城,亦未尝不可,何以径退十余里邪?昔年父亲得以计成,多赖营地有堤南树林为傍,且彼时吕布不知我军虚实。然缨meimei所叙故事中,小城何以当密林?蜀军新败,司马焉能不知蜀军兵马?” “缨meimei,那司马错与你有何冤仇,你竟要这般辱其谋智?”夏侯尚挑眉笑道。 曹丕点头附和:“可见民间传讹,多不经推敲。” “难不成我还能扯个司马迁出来么?”没想到曹cao在早年创业时便用过“空城计”,我小声嘀咕着,撇了撇嘴,只好称是。 “唉,那我还是继续跟你们讲六套战计的故事吧。” 我叹了一息,踏实坐好,回袖弹尘,平心静气地回归正题: “那六套战计,且听我一一道来—— “一曰胜战——‘借刀杀人’。所谓兵不血刃,巧化他人矛盾。敌已明,友仍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春秋时,齐军兴兵伐鲁,鲁国不敌,孔门子贡遂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周旋于齐、吴、越、晋四国,以制衡之道说之,借吴国之刃克齐,借晋国之戈败吴,而使鲁国独善其身……” 曹植挑了挑眉,不知喜怒。 “二曰敌战——‘笑里藏刀’。此计敛锋避芒,乔作欢愉。信而安之,阴以图之,备而后动,勿使有变。刚中柔外也。昔日姬光用计,假意逢迎王僚,特设炙鱼宴以待之。王僚眼拙,未曾察觉姬光笑面后之刀光剑影。故令专诸得机,捧炙鱼至前,自鱼腹中取出短剑,使王僚毙命当场。姬光遂得继吴王之位,号曰阖闾……” 曹真笑着用肘抵了抵曹丕,曹丕来了精神。 “三曰攻占——‘调虎离山’。或曰引龙离潭、引蛇出洞,此乃上计。《管子》有云‘虎豹托幽而威可载’,假令猛虎脱离山林之傍,诱入泥沼陷阱,缚以紧绳,虽曰猛虎,往蹇来返,不复反抗之力矣。若论古时深谙此计之人,莫若秦将白起……” 我忍不住掩面而笑,饶有兴致地继续讲述: “长平之战,秦军克赵,秦国先设反间计,调走廉颇这只猛虎;再利用赵括求胜之心,使赵军离开易守难攻的长平关并腰斩两半;最后复诱赵括离开营垒,四十万赵军降兵遂为坑杀……秦国可连环使用此计,赵国竟也接二连三入了秦军圈套,真真滑天下之大稽!” 夏侯尚彻底被我吸引住了,他放下耳杯,敛容正色,认真听我说讲。 “四曰混战——‘远交近攻’。《战国策》中范睢曾谓昭襄王曰‘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此言名扬古今,想必诸位尽皆知晓了。诚如是,向来混战之局,纵横捭阖之中,各自取利。远不可攻,而可以利相结;近者交之,反使变生肘腑。此乃居劣势所用之计,欲谋攻伐近前,必交好周边。 “五曰并战——‘树上开花’。树本无花,却可人制假花而装饰之,望者不细查则不易觉,花树交相辉映,盖善造声势,以压敌军。此所谓‘借局布势,力小势大。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也’。 “六曰败战——‘走为上计’,”我顿了顿,皱眉笑道,“此计为最下,乃万不得已之时所用。若逢生死攸关,寡不敌众,与其硬拼,莫若避其锋芒,或撤退、或求和、或降服,伺机而逃。留得青山,不怕没柴——” 我用木柴拱了拱火堆,补充道:“舍小保大,有时,自投罗网亦是一种求生之计。” …… 六计说毕,风声呼啸,烈火舞动。 众人听得入神,一时鸦雀无声,我将户扇放回地上,看了眼曹植,只见他颔首斟酒,独自酌饮,不置一词;小曹冲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夏侯尚仍旧冰着脸,用惊异的眼神直打量着我,像不认识我似的;曹丕倒是拍掌浅笑: “甚好甚好,说得甚好,待父亲还归邺城,察检诸子学业时,子嘤,你无忧矣。” 我心“咯噔”一声:险些忘了,曹cao对我这个义女有所寄望,归来时定然会严苛察检我的女学的。若我能展露胜似公子之才,可否放过女红织素这些么? “只是,二哥很想知道,所谓檀公是谁?剩余二十九计又是哪些?” “说来话长,其余诸多计谋,我也记不太清了。”我装傻笑道。 明后两年的事,你叫我怎敢轻易说出“上屋抽梯”、“连环计”、“苦rou计”这些故事呢? 我继续吆喝着,引众人聊些军事、历史的话题,不知为何,我的口舌突然变得有些拙笨,倒也无甚遮拦,趁着宴欢,胡言乱语,几位兄长和meimei被我逗得十分欢乐。 我们大家欢愉着,边吃烤rou,边饮rou汤,边聊家常,觥筹交错。四周火光通亮,守卫持戈,立于各帐前,抬头但见,夜空黑幕一片,漫天纷扬着小雪,若飞絮轻舞,山顶寒风乍起,篝火前的我们宴饮正兴,只觉得愈发温暖。 宴兴须臾间了却,心底空落落的,倒徒生寂寞之感。我深感此情此景,不知他年,可还有机会再与席间众兄妹重开此宴。 秦纯忽然深情低吟起《邶风》中某句:“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她的双眸在黑夜里愈发晶莹,映照出熊熊火光。 “才不是谷风呢!”我抱着向时盛酒的陶壶,若有嗔意,撅起嘴来大声分辩道,“是山风!是山风!夜吹山风……白天吹的……才是谷风,这可是高考地理基础常识哦!我都记得,我都记得……”
兄妹们都笑我一人喝得烂醉,又开始说胡话,哪还有半分公府女子的仪态。 正是酒酣耳热之际,只觉双脸通红,我拽紧了白狐裘衣,双手端起羽觞,放浪轻佻地对着曹丕,吟咏起唐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是我最爱的一首民诗了,哈哈哈……二哥啊,你酿的葡萄酒,虽比我的烈,到底少了些许甘甜之味。” 曹丕笑着摇了摇头,抿了口热汤,问我:“子嘤,酒过三巡,你可还能再编故事了?” 兄妹们皆笑。 “能啊!我可是高考语文考场编故事的高手!”我猛一扬头,卖着酒疯傻笑,骄傲地说道,“唔——接下来,再给诸位兄弟、诸位meimei,讲一个……干将莫邪的故事……” “听过啦!听过啦!就是三王冢的故事嘛!彪儿和阿兄们早在书里读过了!”曹彪笑嘻嘻道。 “嗯?‘三王墓’的故事竟非源自《搜神记》么?”我小声喃喃,晃了晃头,试图令自己清醒些,见周围人都笑眯眯地看着我,遂开颜道: “那老身这儿,还有个‘白蛇’的故事,你们定然不曾听过——” “来来,快说快说——” 于是,我醉醺醺地跟他们细细讲起了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故事,愈讲愈起劲,还手舞足蹈: “据说那雒阳邙山,曾有一条巨蛇,高丈馀,长百尺,化身女子之形,与一书生相恋,为一高僧所阻,遂决洛水以注雒城……” …… 良久方将白蛇传的故事道完,彼时风雪皆休住,炭火都将烧尽,夜已入二更天,我和节儿相互倚靠在一处,其余人也都困得直打哈欠。节儿痴痴地问我: “阿姊,世间竟会有如此痴情的女子么?” “当然有了……” 我醉得迷糊,只觉得在雪地篝火前,全身guntang。倏而,微微睁了睁疲倦的双眼,在偷看了对面的曹植一眼后,又闭上了。 人生最享受的,或许就是现在这种酒劲上来后头晕微醺的感觉吧,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疲惫得说不出话儿,蜷缩着靠在同性身旁。这里十分静谧,温度刚刚好,周围都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像被放在一个小摇篮里,像母亲温暖的手掌在抚摸着你,安静不动地低声地说:“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 黑夜是安静祥和美妙的天堂,世界放慢了脚步,篝火停止了燃烧,这儿没有烦恼,这儿只有甜蜜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兄弟们都有些醉意了,曹真指着我笑道:“崔meimei,你不会便是那白蛇变化的,特来与我们众兄弟讲说的吧?” 众人皆笑。 曹丕挽臂:“她呀,哪里像是从南阳徒行而来,倒像先朝的太史公般,游历过各州名山大川,什么翁妪之谈、击辕之歌,可都采集来邺城了!” “哎——二哥可真说对了!” 我陡然睁开双眼,疯笑道:“我崔缨正有歌儿想为诸位兄长弟妹们献唱呢!” “什么歌儿呢?节儿也要学!”小曹节迫不及待高高举起了右手。 我用双手将白狐裘衣拢起,龇牙笑道:“哈哈,你们不知道,极南之地,有一种语言,名叫‘粤语’,它同你们这儿的话,可有渊源了呢……” 仰头望向天空,不知不觉间,我竟噙起了泪,单咬起下唇——远处几颗微渺的星星,还有拂过面庞的一阵清风,我清醒不少,却仍是呆呆地说道: “那粤地往下,有一宝岛,岛上有一才子,作词赋曲,和他的伙伴们,留下了一首十分动人的粤曲,名曰《海阔天空》……” 四周静悄悄一片,只有最后仅剩的柴薪燃烧的声响,“滋滋啦啦”,它们仿佛在做最后的努力,予以火边的人们光明与温暖。 我十分酒醉又十分清醒,安坐在席,拍掌打着节拍,沉浸于律吕之中,前世粤语名歌,再次从我的嘴中唱出,又是那开首熟悉的词句: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开始随着这歌,只是轻轻地唱,后来沉浸其间,久违的乡音触动着我的心弦,便情不自禁,渐渐地放开,我纵情地唱!恣意地唱!悲情地唱!欢乐地唱!自豪地唱! 啊,我崔缨,竟是那般深爱着我前世家园的妙曲! 多少诉不尽的苦涩悲凉,多少不可说的柔情傲骨,情不自禁啊,真是情不自禁啊……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曲终火尽,复生山风,忽来骤雪弥天。 一首来自千年后的慷慨悲歌,如同一樽美酒,再次将众人灌醉,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知道我不是在疯着与他们玩笑;那一刻,音乐穿越时空,音乐使人类共鸣之能体现得淋漓尽致;那一刻,我恍然明悟,“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不单是我崔缨这个人的灵魂,还有人类积累的宝贵精神财富,譬如科学,譬如思想,譬如文学、音乐、绘画这些艺术……在前世,音乐曾拯救过无数次我的灵魂,今世,竟又出手搭救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都能听懂的,他们一定都听懂了。 你们看吧,你们看吧,其实我在这个世界,并不孤单的。 “此乐或当为男儿演唱,更显雄浑之力,更有激昂之音,我崔缨不识五音,给诸位献丑了。” 我摊了摊手,笑逐颜开。 朋友们,天空海阔你与我,有朝一日,可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