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五节
五 春节林茜提前两天就带着张涵回去了。见过父母,林茜就带着张涵坐三轮到兄弟家去,她给兄弟买了两只板鸭,先送过去。这个小红是守门的,她应该随时随地都在门口的,哪晓得林茜走拢没见人,只得给兄弟打电话,兄弟说她该在门口啊,问题是真的就没人,欣欣让茜姐等着,他马上请假从单位上赶过来了。接过茜姐送的东西,他给小红常去的地方打电话,才在麻将馆找到人了。小红回来后,欣欣就骂她说:“你在上班的嘛,你咋个又跑到打牌去了呢,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单位上这么多电脑,掉了不喊你赔。” 这个小红却回嘴说:“掉了他龟儿子该背时。” 这下惹得欣欣火了,提高嗓门骂道:“你这个人咋个这么瓜呢,掉了还该背时,看哪个背时嘛,一个电脑几千块钱,把你卖了你看赔得起不嘛。” 弄得林茜根本不晓得说啥子。回去给父母一说,妈说的是:“那个守门的工作是恼火,就象是软班房,天天守在那儿不能动,这小向还经常把欣欣喊到去帮她晚上值班,弄得欣欣觉都睡不好。” 父亲不解地问:“晚上咋个睡不好啊,就在守门那里睡就是了嘛。” 母亲瞪他一眼说:“你不晓得晚上睡在那门口,一会儿又有人喊开门了,你们欣欣都跟人家吵过几回了。” 林茜说了句:“你那个小向没得文化,能够找个守门的工作都是党校照顾他们了。你说小向不做守门的事情,她能做啥子嘛,做生意呢也做不走,她本来可以打衣服的,她就把那个手艺活路做到,再咋个说吗一个月挣两千块钱还是挣得到的嘛。” 妈撇下嘴说:“她那个样子一副懒眉懒眼的样子,本来不是在秦姑爹他们那儿打衣服嘛,没得几个月她就紧坐到麻将桌子上不走了,秦姑爹早就给我说过,姐,你那个媳妇没法,提不起的货,你只有认了。” 父亲就怪林茜说:“就怪西妹嘛,你给我们介绍的啥子媳妇回来嘛。” 林茜心想,你那个儿当初就被娘老子整得不好办了,我给你们介绍是帮你们的大忙了,没说感谢我,还成天埋怨,就说:“当初你们欣欣是哪种情况下找的嘛,”他当时是见面一个人家就不干了,打听一下他在精神病院呆过,哪个瓜娃子才得干。话没说完,妈骂父亲说:“紧说原来那些做啥子。” 父亲这样说:“守门恼火吗,就喊他们不做了嘛,他们没得钱我拿就是了。”林茜当时说了句:“你管得到他一辈子吗,那么几十岁的人了,他应该学会独立了,哪个随时随地净想着老人的口袋,这个儿永远都长不大。”父亲很不以为然,私下里林茜听母亲偶尔提起,父亲的意思是反正他死后,钱还是欣欣一个人的,与其死了过后拿给他,还不如现在就给他用。在教育儿子问题上,父亲犯了个严重错误,这个儿子养成只知道守着家里用钱,不知道在外面去发展,还有就是对几个jiejie只知道算计钱,一点亲情都不讲。妈还活着时让妈气得说不出来的是妈买了套沙发,小向这个媳妇冲到妈屋里大骂:“你买这么贵的沙发做啥子嘛,有旧的还可以坐的嘛。”数落半天,妈当时不晓得给她骂过去,事后对林茜说起,林茜就说妈:“你给你这个媳妇说我自己的钱你管我买啥子。我喊你拿过一分吗,你拿得出来不嘛。”这个媳妇一分钱不挣,还来个吃屎的把屙屎的码到焦干,遇到我早就给她骂回去了。林茜虽然经济一直都不是很宽裕,但是自己觉得算是立得起来的,从来没对娘家伸过手。自己能够成家立业,还要对国家有贡献,天天就当个寄生虫,还歪得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后来欣欣也当着二姐的面跑到妈面前骂:“二姐接了妈的班,导致了妈工资少涨了好多,这个钱二姐应该拿出来。”把妈当时气得又一次说不出话。后来林茜听何哥说妈后来才回过神来说,这个死娃,咋个哪个都不认呢,他小时候吃他二姐煮的饭还吃少了吗。 欣欣觉得所有的好处他都该一个人得完,对父亲说:你不要考虑给张涵留遗产的问题,人家张涵张志明帮着在供。这话林茜是听二姐夫何哥说的,林茜心里当然不高兴,因为他知道欣欣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什么人都不得认。张涵是他老子要供,但你这个当舅舅的说出这种话林茜当然觉得寒心。不过慢慢林茜觉得自己没受过家里的恩惠反而是好事了,一早就培养了独立自主的能力,与受嗟来之食的兄弟相比之下,岂止是天壤之别。问题是欣欣这个兄弟还是省师大中文系毕业的,他应该写文章的,他写不出来,只写得来两篇公文,而林茜却已经积累资料在整理长篇大论了。他还只晓得在下巴底下接饭吃,吃得来很扎劲。他觉得所有父亲亲的遗产都该归到他一个人口袋里。林茜想想,反正自己收入还是过得去,张涵一个月国家的补贴林茜都可以拿一千五了,自己本来不会乱用,所有收入算下来,林茜一年少说八万块钱了,张志明还要给张涵出保姆费。无欲则刚,自己还有很多精神上能够聊得拢的朋友,这就够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母亲下午出去转去了,父亲悄悄对林茜说:“你妈现在身体不好得很,腰杆痛,端水都不敢端,现在洗脚都是我给她倒。” 林茜问道:“妈是啥子病嘛?” 爸回答说:“气紧得很,可能他们家的哮喘有遗传。” 林茜就说:“舅舅原来六十岁的时候咳得就多凶,他那不是经常走我们那儿来呢,半夜三更都要咳醒。”爸就说:“你们舅舅抽烟喝酒啥都要来,你们爸原来年轻的时候喝酒还是多得行的啊,你看我,烟酒都不来,我就没得那些慢性病。” 在这点上林茜还是比较佩服父亲的,三十多岁戒了烟酒后,就再也没有沾过,他的身体比起很多同龄人就年轻很多。 父亲自己也颇为得意说:“我看我们单位好多人烟酒不离的人,身体都没得我好,你晓得我们楼下的张校长嘛,他七十都没活到就走了,他那个老婆黄老师还在,不过走不动路了,完全坐轮椅了。” 说到这里妈回来了,听到爸说黄老师,就对林茜说:“那个张校长走了后,张若愚就把他妈黄老师弄到他那儿去了,就在你们明阳的嘛,(张若愚在明阳当了招商局局长)黄老师才是恼火得很,简直走不动了,完全离不得人,好在她请那个保姆有点好,对她照顾得多周到,要不然的话,她哪活得到这么久啊。” 林茜就问妈:“她到明阳把保姆都带起去的啊?” 妈回答说:“是嘛,本来这个保姆经佑她也经佑好多年了,那阵她住我们楼下,杰杰在楼上耍的时候,她就完全站不起来了。有回杰杰在楼上走学步车,整得响得很,她在底下简直没得办法,我后头晓得了还说人家,你咋个不给我们说声嘛,我们就注意了嘛,她说我哪里站得起来嘛,后来都是保姆回来了,给我们打了招呼,我们才不要杰杰在楼上整得响了。”妈说起话来精神还是很好,林茜觉得放了些心。妈喝口水接着说:“黄老师的那个女子厉害,有次不是保姆得了病住院了,她女子跟着就给人家多拿了两千块钱,她们对保姆好,当然保姆病好了还是来经佑她。你不晓得张若愚那个儿子好歪,把黄老师骂得恼火,保姆都说那娃,你骂人也骂累了嘛,你还是歇下嘛。” 林茜不解地说:“这个娃咋个那么歪呢?” 妈回答说:“那个娃从小就惯实得很,他们屋里不是经常有人送礼吗,每次有人送东西来,他当着人家的面就要把东西象罐头都要打开来尝一下,不然就不得行。他老汉和妈离了,离了好多年了,张若愚说再找一个,黄老师也觉得有合适的再找一个,这个娃娃高矮不准找,紧说的他妈还要回来,他就经常没来由地就骂他奶奶黄老师,把保姆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说他两句,他就转过身来骂到保姆身上。”
林茜就说:“这个娃娃咋个搞成这样了,遇到一点不合意就要骂人,这种人哪会有人缘嘛,人家唯恐避之不及。” 正说到这儿,张涵喊了外婆,拉着说要吃月饼。外公忙端出点心说:“现在都要过年了,没得月饼,就吃葱油饼,我买的这个葱油饼,比月饼还好吃些。”张涵拿了葱油饼吃起来,一会儿又说吃泡菜,还说要放味精,要放辣椒,外婆还没听懂他的话,等林茜翻译过来,外婆说:“你过场硬是多。” 吃过午饭,父亲问:“下午把欣欣和小红喊过来吃饭,买些啥子菜?” 父亲是最喜欢买菜的,林茜说:“就弄酸辣粉嘛。” 母亲应道:“可以啊,欣欣他们都喜欢吃。” 父亲不高兴了:“我不吃啥子酸辣粉,粉条里头含铅,吃了要中毒,我去买些翅膀鸡脚来西妹弄来卤起,他们好吃。” 母亲说:“今天弄啥子卤菜嘛,要卤明天卤嘛。”父亲不干说:“欣欣他们来就是想吃rou,你以为弄点小菜就把他们打发了说。” 非去买菜,妈就说:“还说我惯实欣欣,其实他最惯实。” 父亲走了,妈就给林茜两个摆条,妈说:“现在党校让小红守门吗每个月还是有几百块钱嘛。前几个月都喊小红小红给我们煮过饭,只煮了二十天都没得,我就喊她快走了。” 林茜问:“咋个喊她不煮了呢?”一早何哥就说过,那个小红东一下西一下找啥子工作,她把妈老汉经佑到那就是最好的工作了。妈老汉收入都高,你当媳妇的把家务这些事料理到,只要妈老汉活一天,钱就断不了,问题是小红紧以为她是在外面去拿得起的人,没把这个家务事看在眼里。还有这个女人更热衷的是打牌,有次妈住院了,她走到去就直是催快点输液嘛,紧嫌你把她打牌的事情耽误了。你说闲着没事了打下牌可以理解,你如果把打牌当饭吃,你这种婆娘就不是好东西了。林茜当着面说过她,你不要成天打牌,要把自己饭碗端牢。她顶林茜说:“人家四哥他们还不是成天都在打牌。”当时林茜没给她发毛,后来林茜和何哥说起向小红与张志明两个比打牌,何哥这样说了一席话:“她给人家张志明两个比哪个打牌打得大,自己本来就是没得比的了,再咋个说张志明是党校工作好多年,后来人家一下调得到市委去当公务员,人家一年拿个好几万。你向小红摆过两年地摊摊,钱没挣几个,还净要打大牌,这是妈说的嘛,妈走出去人家见到妈就说:‘你那个媳妇可以啊,天天坐在麻将桌子上打大麻将。’妈亲自在我面前说的,把妈气得话都回不到一句,妈对我说,我几个女没得哪个去打大牌的,我大女是研究所领导,还是翻译,老二,文化不高,但是人家把家管得好啊,基本上每天都要来看我们两个。老三在明阳大学里头当老师,人家在讲台上把上百的学生都要管教得下来。几个女都没得这些恶习,晓得这个媳妇就成天心都不放在家头,还要把欣欣歪到歪到的,我给她说了,你把你农村妇女那套田坝里撒泼打滚的习惯给我收到,哪有大学生拿给你个农村妇女骂的啊。妈骂了她一回,她要收敛点了。” 林茜问妈为啥不要她煮饭了,妈这样说的:“她在我这儿随时随地都马起个脸,就象哪个欠了她好多钱一样,我看到她饭都吃不下了,所以没得二十天,我就喊她快走了。她不在这儿,我自己动手做点菜,我有啥子做不来的嘛,我娃娃都带大了四个,还当了几十年老师,我未必学一下都学不会吗,我自己动手做我还多活几年,不看她那样子,我心头都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