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四节
四 早晨林茜带张涵回到家中,对父母说了欣欣两口子说这次不请客,元旦再请。母亲光火道:“这死娃,认进不认出。” 父亲火冒三丈地吼道:“他不请客算了,你们要吃啥子,我去给你们买就是了。”待父亲离开后,母亲才说:“这欣欣就像你们爸,有人送东西来就笑眯了。”母亲又心疼地说:“他们确实没得钱,手头紧得很,才搬过去十天,欣欣就瘦了一圈,那天我看欣欣手上只买了把芹菜。你们欣欣在我们屋头吃得好好嘛,哪受过那种苦。” 不一会儿,秦姑爹来了,他来说他中午来不了。接着代哥和舅母也来了。 代哥对林茜说:“西妹,这次回来不晓得你也在,没给你拿东西,以后专门来看你。” 林茜答应道:“就是,这次没拿,二次多拿点。” 代哥说:“听说欣欣分了房子了?” 父亲说:“就是,一百多个平方,比我们的房子还宽。 两个人都争着说调动欣欣的功劳,但一说到欣欣的各种不良习惯就没得哪个承担责任了。 谈到林茜的婚姻,代哥很不解地说:“你们大学是同学,咋会又离了呢,按理说同学是最佳组合嘛。” 林茜说:“才不一定哩,他懂的我也懂,我懂的他却不一定懂。” 代哥又问:“你们搞不好的原因在哪个呢?” 林茜回答说:“两个都有原因。”代哥说:“还比较客观嘛。”张涵这时躺到了地上,母亲大叫道:“这娃咋睡到地上去了呢?” 林茜说:“睡他的嘛,我小时候还净在地上滚哩,等他在地下睡下,吸收点自然的灵气。” 舅母就数落林茜说:“你一天好好生生离啥子婚嘛,有啥子吗改了就是了嘛,政府都要人犯错误,你比政府还凶说。” 林茜分辩道:“看不惯,一个人不是还高兴些。” 舅母忧心忡忡地说:“你那个娃娃遭孽得很嘛,二天再找一个,再咋个也没得亲娘亲老子好。” 代哥劝舅母说:“妈你不要管她,西妹没得啥不高兴的。” 林茜说:“就是怄点气,瘦点也可以嘛。” 代哥直是点头:“就是,你应该多怄点气,多蚀点rou。” 吃了午饭,林茜困得睁不开眼,舅母带着张涵说:“不要闹mama,等你妈去睡下。”林茜心中很感动,母亲是从来不得这样说的。睡了一阵起来,母亲使眼色让林茜到阳台上,林茜随着母亲走到阳台上,母亲对她说:“遇到那死娃了。你还是去给小红说一下,你们大姐等下就回来,你们代哥也回来了的嘛,人家都是要看欣欣的新房子的。” 林茜说:“我找不到小红的铺子的嘛。” 母亲说:“我带你去。”两人出来走到小红摆摊子的地方,母亲说:“你进去说,我就在外头等你。”林茜进去找到小红,劈头就说:“妈说还是喊你们把客请了,代哥今天上午就回来了,说要看你们房子,大姐等下还是要回来。妈喊我不给你们买茶几,我这儿就把五十块钱拿给你。” 林茜摸了张五十的递给小红。小红说:“干脆今天晚上就请。” 林茜一口回绝了:“今天晚上在屋头吃,爸把菜都买回来了。再说,哪个看房子有晚上去看的。” 小红还还嘴:“明天逢场的嘛,逢场生意好些。” 一听这个话,林茜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你不能这样算账嘛,我和大姐跑一趟车费都是好多,今天上午代哥也回来了,舅母本来说割了rou拿到你们这儿来的。要不然这样子嘛,你去摆你的摊子,我来给你把客招待了。欣欣呢我是晓得的,自私得很,你在这儿又没得娘屋头的人。因为张志明的关系,只有我来说你。你们这个家要搞起走,有些关系你不照顾到还是不行。爸妈那儿,你还是要多走动,你对他们好,他们对你更好。你们生活要开好点,反正东西你们都买齐了,生活还是要过得去。” 小红说:“生活开得还可以啊,隔两天就要买回rou,昨天本来中午才吃了rou,欣欣下午又去买些rou,半斤海椒,四块钱一斤,他都要买,昨晚上送你们走了,他又去打牌,结果输了几块。” 林茜教训的口气说:“一天打啥子牌,越是没得钱越输得恼火,钱往热烘的地方钻的嘛。” 说了一阵出来小红到底答应第二天请客了。林茜出来对母亲说了教训人的结果,母亲吩咐道:“回去不要给大姐他们说,人家听到心头不高兴,都是给她送了礼的,吃她一顿饭都那么恼火。” 想到刚才的情景林茜忍不住好笑,自己对母亲说:“这顿饭是我骂来吃的。” 林茜看到文摘报上说有一种生理上的跨栏定理,说的是人的某些器官受到受到损伤后,另外的一些器官发展起来,部分代替了被损伤的器官。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有在受到重创以后方能发挥出他的全部潜能,因为他别无选择。 回到家中,大姐已经回来了,她很神气地提了个秘码箱,说是何哥为了方便她出差,花一百多块钱给她买的。妈就说:“你们西妹回来给我背一大包的脏衣服,我这个大女回来提了个秘码箱,人家还以为我的女给我拿了好多钱回来哩。你们硬是想逗些贼娃子来偷我吗。” 父亲说:“我那阵出差,背个褡裢就走了几千里,再没得哪个来偷我抢我。” 代哥笑笑说:“锦妹这么漂亮,背个褡裢象啥子。” 当时林茜觉得自己一直都处于捉襟见肘的时候。实际上与张涵一两岁时,生活已经算是上了一个台阶了,为啥老是觉得自己脱不了贫呢。人就是这样,需求不断产生,买了黑白电视想买彩色电视,买了彩电又想买更大的,没有停止的时候,何时是个完呢? 晚上敏姐也过来耍,大姐说:“张蓉蓉长得越来越象是我们屋头的人了。” 母亲在林茜面前抱怨张哥:“他搬家的时候,欣欣去给他干了一天,这道听到欣欣要搬家,就说同学那儿有事,他就不得去。” 林茜毕业时可以留在省城的,林茜执意到了基层,父亲当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在省城有许多老朋友,经常都往那里去,林茜心野些,她早就觉得成天受娘家控制是很扼杀个性的。就象孙悟空,在西天路上取经才能展现出他的百般花样来,后来孙悟空成了佛了,一天不怒不笑了,叫人心中难过。就象又迂又腐的八股文。 晚上家中住不下,大姐跟了敏姐到她家中住。客人走完了,妈又有吩咐了,她对父亲说:“你给二十块钱给我,我拿给欣欣,喊他去买卤菜。” 父亲不吭声。父亲当然不愿再拿钱出来了,欣欣搬家后已经把家里的冰箱拿走了,父亲出钱给他买了张转角柜,母亲出钱买了张麻将桌。父亲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现在还要他出血,他当然恼火了。母亲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又说了句:“你拿了钱,我会说是你给的。”父亲很不情愿地摸了二十块钱出来。 晚上林茜和张涵睡在客厅。一早张涵醒了在床上唱道:“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惹得林茜大笑,他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不准笑!”又说:“西妹的mama,那个外婆,金县。” 他的意思是林茜(因为这个茜字,好多人都是读成西字的,当然本来可以读西。林茜从小到大人们都喊她西妹。)的mama就是外婆。林茜说:“西妹的外婆我都没见过,西妹的mama就是张涵的外婆。” 这天早晨吃了饭准备到欣欣那里去,妈让父亲把小刀装上,爸说:“装小刀做啥,在他那里是没有水果给你削的。”父亲一说起社会上种种现象,就慷慨激昂,象个老年愤青,头上的青筋一条条都清晰可见。 不管怎样,林茜心中还是不以为然,当官的与商人不要走得太近,商人和官员交往,图的是啥子,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不是欣赏你的为人,而是利益,哪怕是个傻子在那个位子上,他都一样要去他套近乎。纯粹的利益关系,况且哪敢说背着人做的权钱交易永远都不会曝光呢?况且易经里有一句:民不与商较利。林茜毕竟在哲学系读书,后来又教了几十年哲学课,对这句话一下就记在骨子里去了,意思是说,一般的人不要去与商人比钱多或是钱少,商人的工作就是谋利,其它的人干哪一行,就有自己的长处,与自己比,每天都比昨天好一点,每天都比昨天进步一点,而不是只知道比钱财多少,社会也就不会都患上浮躁的通病。况且真正要做成能够压得住岁月的成绩,多数都不是在当时的社会上以钱财来论的。比如司马迁写史记,就是在受到非人折磨之后,沉下心来,把各色人等能够写到妙趣横生,而不象多数历史只写些刻板的人物、事件,完全没有一些文学性,所以史记才能称作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sao。耐得住寂寞,当然也离不了司马迁的才情与努力。 芳姐名林芳,芳姐是教师。原来代哥的地位明显比她只当一个老师的地位高。不过,这个代哥的性格极好,实际上他在家中家务事基本不做,他只会煮饭,那有什么难的,只需把米淘了,还知道掺多少水,煮在电饭锅里就行了,其他买菜烧菜家务料理都是表姐一个人打点。他不象很多男人,成天跑到酒桌子上去,要么跑到牌桌子上,他闲下来就喜欢看书,后来网络发达后,他喜欢写点文章发到网上去,他是那种会讨表姐欢心的男人,他不计较小事,不时拍下表姐马屁,说些恭维欣赏的话,当然两个人关系就越来越融洽。不象有的蠢男人,成天骂骂咧咧的,把钱也看得紧,两口子在一个家里争钱,争话语权,如此下来,把一个家当做战场一般,这个家火药味十足,当然就会有人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中国的家庭有几个缺:缺浪漫,缺童心,缺亲昵,缺欣赏。成天把某个人当作敌人一般想把他严防死守,这种家庭一个是看守,另一个就是犯人。两个人都没有自由和幸福可言。 代哥又说:“一个姐夫做梦梦见墙上一棵草,还有他戴起帽子打伞,还有一个就是背靠背和小姨妹睡觉。小姨妹是这样圆梦的墙上一棵草是无根基,戴起帽子打伞是多此一举,背靠背和小姨妹睡觉是这辈子休想。 老丈人又是另一种说法:墙上一棵草是独占鳌头,戴起帽子打伞是冠上加冠,背靠背和小姨妹睡觉解释为总有翻身之日。” 林茜说:“中国有个周公解梦,但是自从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出来以后,人们把弗洛伊德称为现代心理学的创始人,因为周公解梦没有中间的推理过程,就直接讲墙倒意味着什么,涨水意味着什么,但是弗洛伊德的释梦增加了中间推理的环节。不是古希腊有关于俄底浦斯的神话,俄底浦斯这个人杀父娶母,弗洛伊德看到这个神话时热血沸腾,他由此得出了女儿都有恋父情节,儿子都有恋母情节,当然有偏激的地方,但他的心理学还是有许多合理之处。”听林茜说到心理学,在场的人都不感兴趣,林茜因为没有再结婚,多了许多时间出来,没事就看了心理学和哲学婚姻问题的书,自己感觉充实不少,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只知道和人比房子比首饰比穿着的人。肚子里有些真才实学比起只知道物质的人高出了不少。希腊神话中讲,俄底浦斯本是国王的儿子,但算命的对国王说这个儿子将来要杀父娶母,国王就让人把还是婴儿的俄底浦斯丢在荒野饿死或是让狼吃了,但是这个仆人到荒野处发了慈悲之心,让另一个到此的人收养了他,这个收养他的人也是另一个国家的国王,他就继承了王位,后来,他来到他生父的王国,与生父争执起来,他杀了生父,当时的法律,他杀死了国王,他就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王后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妻子,还生了个儿子。后来俄底浦斯的生世被揭穿,他知道了自己的罪过,刺瞎了自己的眼,到处流浪,讲述自己的罪孽,以此赎罪。他的又是母亲又是妻子的女人自杀。杨贵妃已经是玄宗的媳妇了,后来被玄宗看上了,不管这个辈份了,让杨贵妃嫁给他,但是先是掩耳盗铃地让杨玉环出家,意思是婚姻关系已经解除了,再嫁给前夫的父亲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了。这个女人也是福享得太早了,白居易写的三千宠爱在一身,后来因为兵变,被玄宗赐死在马嵬坡,还不如寻常百姓家的女人可以乐享天年。所以人们为何常说红颜薄命,因为长得太美的女人,常常身不能由自己作主,只得傍大款,那个大款都小命不保了,你这个傍大款的人哪会有好下场。 秦姑爹问欣欣:“你们这个房子买不买呢?” 欣欣答道:“现在没说买,每个月给几十块钱的房租。” 代哥说:“几十块钱的房租便宜得很嘛,我们新房子要修起了,买下来要几万。”当时一个月只有三百块钱,几万块钱是很大一笔钱了。 大姐刘锦是住在省声城的,对房子问题感受太深了,她说:“我那套房子才那点宽,就是买使用权都花了五千多。 欣欣裂了嘴笑,父亲说:“还是我们对,提都没提买房子的事情。” 林茜父亲是离休干部,在干休所有套房子,这房子八几年还是很气派的,三室一厅,阳台都有三个,母亲也是生平第一次住上了套房。 代哥半开玩笑地对秦姑爹说:“我买房子还差些钱,到秦姑爹那儿借点不成问题嘛?” 就这句话把秦姑爹吓得连连说:“有问题啊,我还正想找你们借钱呢。” 秦姑爹年轻时穷怕了。他结婚时啥都没有,借了两条猪放在猪圈里。他后来有钱了全靠了老子。他把老子的责任田换到马路边,修了一排平房,住两间,其它房子都租出去,自己还开了杂货店,他是老板,老子是他的雇工。那时这个店每个月就赚上千块,还不算几间房的房租。他每个月只给老子拿一百块钱,旁人说他狠,他说我还包她伙食呢。伙食不算钱啊。老子是个老实人,那阵生意好时从来就没起过二心,如果心凶的人,背着他把钱弄些起来,他还是不晓得。伙食费一个月他只给老子三百,人来客去一概不管,都由老子去支撑。老子每个月一百块钱的零用都贴在家里用了,只要老子提出让他多拿点钱出来搞生活,他一句话就顶回去了:不要给我俩个说加钱的事,要说的话离婚。秦姑爹的钱阴到拿去放高利贷去了。林茜父亲每每谈起这个妹夫,都是不屑的口气。父亲一辈子用钱都大手大脚,母亲早就给他取了个散财童子的绰号。不过散财主要还有母亲帮着散。母亲一直就害怕自己死了后,父亲工资那么高,尤其是二千年左右,离休干部的工资成倍往上涨,除了工资,医疗费全报,每个月还有护理补贴,各种费用加起来一万好几,妈想的是万一二天自己死了,父亲不是找个人,人家驾式用钱啊,所以她就成天帮着散财,但散财主要是散给她儿了,女儿没得哪个沾光的。
后来欣欣买房马上就要给两万,欣欣四处借钱,大姐借了八千,无限期,好久有了好久还,也是无利息的。林茜自己房贷都还没还完,没有借。妈出面老子的妈八十多岁的人都把私房钱借了三千,秦姑爹就是一分不借。母亲为此心里很不高兴。这个儿子是林家屋里很重要的传宗接代的。妈的房子还是要花一万块钱,妈自己随便用,完全没有存钱意识,她在几个女儿面前说:我供了几个大学生出来,意思是让几个子女出钱,林茜当时这样说了句:那个房子哪个继承哪个出。母亲心里不安逸了好久。从这个家庭格局来看,所有的钱财上的好处都是欣欣的,林茜心想随便你那个房子要增殖好多,我一个出了门的女给你娘家搅什么经济问题。本来林茜就是属于不服哪个管的,自己经济一惯就独立了,房子自己买了,儿子自己供,不要想哪个帮忙。不要把自己的钱都搅到兄弟那里去了,各人有自己的小家,在一个大家庭里吃大锅饭只会越吃矛盾越深沉。大姐出了五千块钱给妈他们买房。 几个男人在外面神吹,几个女的去看欣欣的寝室。寝室收拾得整整齐齐,窗帘是小红自己打的,还有床罩都体现了农村人的喜好,都是大花大朵的。 老子说:“老大喊我在渡口去帮他做生意。” 老大是老子的儿子。在渡口摆了卤菜摊子,生意红火得很。娃娃也在那边,跑到那里又阴着超生了个儿子。这个老大不晓得咋想的,头一个娃娃就教育不好,这个大娃在邻居家玩火,差点把房子给人家烧了,当妈的护短得很,从来都不骂娃娃,娃娃要买个啥,身上没得钱,她借钱都要买,要不然,娃娃就在地下撒泼打滚,收拾不到。他还敢再生一个,不说福,后面那个大儿子不务正业,沾染上了毒品,这个当妈的给娃娃跪到求他不要搞毒品了。所以古人说的,你如果不把溺爱的手趁早拿开,社会会狠狠地教育他的。 听说老大让老子去,舅母说:“你去跟到大娃嘛,你不去在这个屋头还是忙到不歇,还得不到个好。” 母亲反对道:“才不要跟到哪个去哩,自己在屋头不好么,跑到人家那儿去看人家脸色。” 舅母不以为然地说:“大娃跟赵妹(老大的媳妇叫赵娟)对她还是可以,一家子吗牙齿跟舌头那么好还经常要咬一下呢。” 母亲一句话顶过去:“你咋不在芳芳那儿又要回来呢?” 舅母在金县一个人住了几年,架不住女儿天天说,还是跟到女儿那去了。但是舅母在那里搞不惯,经常都要闹着回来,金县有她很多熟人,走到街上经常这个那个都在打招呼,到表姐那里基本上只认得到表姐一家人,当然不想在那儿了。表姐和舅母两个人都能干,她们搞不扰拢的地方就在于两个人都太能干,对于如何做菜这些问题经常争执,与母亲不一样的是,舅母一直喜欢做事,林茜母亲多年以前就是指挥家了,她的任务就是指挥这个女儿这样做,那个女儿那样做。林茜本就是喜欢教育人的,见到母亲没怎么运动,给她买了个软皮球回去,让她拿着球对着墙打,她笑着说:“你把你妈当成小熊一样。”她不听,只是想过着动口不动手的生活。 大姐看不过意母亲说话挤兑舅母,接过话说:“舅母把孙儿孙女都带大了,该清闲了嘛,我,西妹,哪个没在舅母那里住过。一住就是一年。” 大姐读幼儿园时母亲就把她放在舅母那里,舅母很能淘神,还有个么姑婆的儿子也同时放在那里,这个娃辈份大,大姐喊四表叔。舅母回忆道:“那阵锦儿和老四在一个班上,锦儿喊四表叔,班上那些娃都跟到喊四表叔。”大姐笑道:“就是,他们都以为四表叔就是他的名字。”林茜说:“他到是占了欺头了,若是他辈份小,不是就吃亏了。” 母亲似乎受了感染,情绪也好起来:“那不是,老四喊芳芳侄侄,芳芳去接他们,全班的娃娃都喊芳芳侄侄。” 听芳姐说过母亲临时从都江堰搭了车就到父亲山里去了,林茜当时才八个月,娃娃就丢到妈在那儿的熟人带着,给芳姐发了电报,芳姐去接林茜时,正好看到那家人把好吃的只给自家的娃娃吃,林茜没人过问,当时芳姐的眼流花就流出来了。带着几个月的娃娃回去,跟着舅舅就把rou元子宰好了,看着西妹大口大口吃得那样子,舅舅舅母一家人都心疼得不得了,说娃娃在人家外人那儿坑成这样子了。天天用罐罐煨饭加些花生核桃在里头,没多久这西妹就长得白白胖胖了。 四表叔一家都在乡下,没能出来。么姑婆本来是个慢性子人,林茜没见过那么慢的人。她啥事都不着急,头顿的碗一定的等到第二顿才洗的,就是她儿子结婚时这个传统还是不会变。如果她请客,舅母精神好时提前就去了帮着她做,她就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抽烟。后来舅母的身体也衰弱下去,没人给她做了。她娶了媳妇,她还是不做,只是媳妇没好脸色给她看。她大儿子当了大队书记,后来孙子在城里立住脚了。 四表叔在他的儿子两三岁时来过一回,见了大姐分外高兴,两人回忆起幼儿园的时光,四表叔大谈他们幼儿园的同学,大姐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有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四表叔走了以后,林茜对大姐说:“想起三年前,还在幼儿园。” 大姐骂道:“你那么刻薄做啥子?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那么讨厌。” 林茜在大姐眼中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她嘻皮笑脸地说:“不是我刻薄,我实在是看你很可怜,想救你。那些幼儿园的同学你肯定记不到了,还要装起欣喜若狂的样子,何苦嘛,生活本来就很沉重,还要戴一付假面具做啥嘛。” 大姐分辩道:“礼节还是要讲的嘛!” 林茜才不相让哩,她又丢出一句:“中国人就是讲礼不讲理。” 大姐不开腔了,她是不屑于与这个蛮不讲理的meimei理论的。 在欣欣这里,一般是用不着林茜上灶的。当初她看上小红就是因为她能干。中午,小红弄了一桌子菜。张涵中午吃了好多饭,外婆笑道:“今天这娃没吃零食,靠实饿了。” 林茜下午两点半的车,第二天早上她还有课。她带着张涵出来时,喝酒的还在吃。舅母说她:“着啥子急嘛,耍两天再走。” 林茜回答舅母:“哪敢啊,明天要上课。” 这个舅母啥子规矩在她那里都不起作用。胜娃(表姐的儿子,在电力公司当司机)工作后放假回来看她,假过了,她硬要胜娃再耍两天再回去,结果害得芳姐发电报来催胜娃回去上班。 小红和欣欣送林茜出来,小红说:“茜姐走到南街口子上去搭公交车,才五角钱。”要上长途车,先要搭车到长途车站去。林茜说:“我搞都搞不赢了,我还坐公共汽车哩,我坐三轮车还快点。” 小红还是说:“公车还是快,走不到好久就拢了。” 后来林茜还是坐上三轮车,欣欣把两块钱车钱给了。 在车上,张涵学着售票员喊:“搭车的,到明阳的快上来,有位子。”林茜笑道:“二天你可以当售票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