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示威

    元宵节之后，张名振和陈六御立即就接到了郑成功开始“春季攻势”的命令，两人以崇明为基地，积极联络太湖还在坚持抗争的钱达所部义军，里应外合之下，不断袭击松江，苏州等地，并开始进入长江。

    不过，由于清廷已经调集了江南的大部分绿营兵加强防御，并征发大批民夫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张名振和陈六御并没能顺利攻取靖江，获得在长江之中的立足点，只能是倚仗着水师之利，不断示威。

    而张名振和陈六御的兵力毕竟有限，还得准备春耕屯田，舟山地区的留守兵力不足两千水师，面对浙江清军的大举进攻，只能避其锋芒，以退为进，不断与之周旋。

    但整个江南地区的清军此时都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分兵各处，处处提防，又不习海战，舟山诸岛土地贫瘠，城池又已经被夷平，在短暂的占领之后，就因为粮草运输问题，被迫再次撤退了。

    如此一番折腾，长江，崇明，舟山，太湖各处烽火不断，清廷大为震动，可又因为“郑清议和”尚未成功，西南用兵正棘，一时也腾不出手来解决。

    而远在北京的郑芝龙听闻儿子向清廷狮子大开口，还拒不剃头之后，连忙向顺治皇帝摇尾乞怜，一方面上疏痛斥儿子“不自量力，竟向皇上索取甚多”，同时又战战兢兢地替儿子解释：“成功恭敬诏使，很有亲亲敬主之心”。

    当然了，对于儿子不认同新朝雅政，在剃发的事情上态度强硬的行为，郑芝龙的态度更加强硬：“狠不能亲揪郑成功之头剃发”。

    而顺治同样对“清郑议和”抱有很大希望，当即授意陈泰，施琅，郑世忠继续和谈，但条件依旧如初——“郑成功必须剃发受诏，回府安插”。

    时间来到二月中旬，郑成功率“虎卫镇”左卫，亲丁镇，以及一营卫戍兵，三千农兵来到泉州城外列阵示威，准备与陈泰，郑世忠，杨名高，以及清廷遣来封官的内院学士叶成格等人会面。

    陈泰，金砺，施琅等人在城头上看着郑军在排兵列阵，展示实力，心中都颇为得意——这和郑鸿逵提供的军情并没有太大出入，一切仿佛都在控制之中。

    “郑成功这是把所有精锐兵马都搬出来了，会面之前先示威，看来他对朝廷的议和条件并不满意啊！”施琅故作姿态道，听得杨名高心中很不是滋味。

    “郑成功这人向来狡猾，这是不是他的全部兵马还很难说，郑鸿逵的话亦不可全信，万一这叔侄俩联合起来，咱们可就要吃大亏了！”杨名高皱了皱眉头，对着陈泰和叶成格拱手抱拳道。

    陈泰知道杨名高是因为自己的功劳被施琅抢了，现在双方很不对付，所以对他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但施琅仗着自己联络郑鸿逵有功，越来越跋扈，陈泰同样得压制一下：

    “杨提督说得也有道理，郑家的人都不可信，咱们必须要足够小心，那郑鸿逵极有可能为了邀功请赏，故意夸大郑成功的军力，说什么虎卫镇有三千强兵，郑军中还有五千精骑，如今一看，不过是千余精悍甲兵罢了。”

    施琅听罢，知道自己故意与杨名高对立，使得这个争功者失去陈泰信任，同时暴露弱点，被陈泰拿捏，再顺势拉拢金砺这个实权将军的“一箭三雕”之计已经成功了。

    “将军明察秋毫，末将佩服。郑鸿逵那个老家伙绝对不可能会老老实实的，他一直想要取代郑芝龙的位置，自然需要朝廷给他封个更高的官职。

    况且，郑成功还号称自己有八十万大军呢！但依末将看，东山大战之后，他麾下四万大军都没有，真正可战的精锐野战兵，恐怕不过八千。只是仗着割据一方，欺压百姓，强拉民夫入伙罢了。

    而现在正是谈判的最关键时候，无论从哪個角度来看，郑成功都没有示弱的道理。他今日带来的近万大军极有可能已经是实力最强的一部了。”

    在施琅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陈泰也越来越倾向于相信郑鸿逵野心勃勃，毫无底线的形象了，甚至为了破坏郑成功的招抚，为了自己的权势，施琅每一次汇报，都会在言语之间添油加醋，使得陈泰等人不知不觉之间更加信任郑鸿逵。

    而郑鸿逵不断泄露出来的部分真实军情则是获得陈泰信任，不断强化自己二五仔形象的关键。

    “只要利用好郑鸿逵，不管郑成功想要干什么，都无碍大局，到时候里应外合，泉州城内的上万大军便足能扫平漳南，便是不能把郑成功连根拔起，短时间内他也不可能再能威胁福建了。”陈泰顿了顿，又微微挑眉道：

    “如今西贼李定国已经退入了广西，隐隐有进犯广东，妄图割据一方的迹象，而潮州郝尚久又不听朝廷号令，在地方独断专行，两者皆为大患。郑成功到时极有可能参与其中，这将是咱们的机会。”

    “到时本将军一定要亲自领兵，踏平漳南，要那郑成功再次滚回那两座小岛上去。”金砺咬牙切齿，厉声道。

    “就凭郑成功的这点兵马，到时他的那个好四叔一起兵，恐怕他连岛上都回不去了。”施琅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他们如今是计划着等郑成功领兵外出，然后大举进攻同安，长泰等地，郑鸿逵再借着军情紧急，局势混乱的机会，重新介入郑氏，召集旧部，里应外合之下，必然能一举成功。

    “郑成功已经分兵崇明，舟山等地，若是再领军前往潮州，必然难以兼顾漳南，这也就是他现在为何要如此耀武扬威了，无非就是为了威慑咱们。如果不知道他的真实兵力，还真的可能被吓到，不敢轻易出兵。”

    陈泰不屑地笑了笑，城下列阵的近万郑军实力确实不是一般海贼可比的，只要有两万这样的军队固守，仅凭他们在泉州的兵马根本无法迅速取胜。但通过郑鸿逵的情报，他们已经自作聪明地分析出了郑成功所谓的真实兵力，自然十分看轻。

    “而且台湾的问题，郑泰已经基本解决，荷兰人暂时不会和郑氏打起来了。如此一来，郑成功必然不会放过进军潮州的机会。”施琅又继续说道。

    “走，咱们下去，陪郑成功好好议一议，演一演！”陈泰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