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虎卫镇

    甘辉和苏茂领着几千兵马，不过短短一日，便将小半个福建都给“征”了一遍，当前“郑清议和”乃是清廷在东南的头等大事，这些知县在向陈泰请示之前，自然不敢自作主张，遇上了根本就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抢的郑军，也只能是自认倒霉了！

    毕竟，陈泰，施琅，金砺，杨名高这些清廷重臣，也都是后知后觉，他们哪里能想得到郑成功会阴到这种地步，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最多也就是在事后骂一句，根本于事无补。

    要知道，这一次郑军可是不费一兵一卒，就从清廷控制的二十几个州县卫所征集到了四十三万五千余石粮食，九十六万七千三百余两白银，几乎掏空了清廷在这些地方的战略储备。

    郑成功凭借着后世的记忆，知道这些清廷地方官不敢反抗，比原本历史上要大胆得多，连福州和福宁二府都派了兵马去。

    清廷吸取了漳州围城大战的教训，为了防备郑军故技重施，并没有将沿海各地刚刚收获一个多月的秋粮转运，而是存储在了坚城之中，以便固守，这让郑成功捡了大便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敕封郑成功为“海澄公”，“靖海大将军”的顺治皇帝，还是明郑从海岛走向大陆，从闽南走向全国的天使轮投资人呢！

    四十三万多石粮食，足够郑成功麾下五军五营近五万大军，以及数千农兵的半年所需了，再加上九十六万两白银，郑成功除了支付民政建设和麾下大军半年的军饷俸禄之外，还能十余万的盈余。

    而十余万两白银，可以为郑军攻下潮惠之后的扩军准备近五千精锐士兵所需的兵甲装备。

    其实也不难看出，若是以郑成功当前的实力，便是将海贸和漳南六县的收入全部投入军中，最多就是能养不到三万的野战精锐，一万多卫戍军，以及一万多水师和数千农兵。

    但这是远远不够的，郑成功还需要一场更大的胜仗，以夺取更多的土地人丁，获得强军所必须的粮草税赋和兵源地。

    年前得此大胜，明郑也当即变得富裕起来，洪旭和郑泰更是都松了口气——有了粮食和银子，什么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郑成功也随即开始频繁出现在了各部府衙，村堡工坊，军队营房之中，巡视着民政建设和军队训练的各项任务有没有达标，在还没有等到李定国消息的这段日子里，他只能继续保持耐心。

    而亲自执掌军权的国姓爷，最为关注的，自然还是军队的整训情况，各镇各营中，新筹建的“虎卫镇”，无疑是重中之重。

    郑成功先来到了“虎卫镇”营房的办公房，总镇万礼，左右两卫协管陈魁，陈鹏在里面介绍了士兵的选拔，装备，以及训练的情况，并表示一定能在第二年三月西征潮惠之前形成战斗力。

    听完几人的汇报，郑成功点了点头，随即提了一些自己的要求，并打算带着甘辉，周全，郭廷几个中军主将到演武亭亲自看一下，顺便亲自把犒军的赏钱发了。

    一行人走出办公房，进入演武亭时，校场上一片黑色的队伍，两翼还有数列红衣红缨的火枪兵，两千五百余名战兵衣甲鲜明，严整肃立，皆是虎背熊腰的壮士。

    “虎卫镇”的成员都是从全军中最强壮的士兵中招募的，而且必须能够背着五百觔重的石锁在演武亭的训练场上走三圈才能达到招募资格，郑军全军也不过三千人能够达标。

    入伍之后，这些“铁人”会接受最为严格的军事训练，为了让士兵能够身披四十多斤重的甲胄，还有携带各式武器作战，虎卫镇的士兵在训练时每只脚都要附上了沙袋，并且每天进行两次全速训练，隔一天进行一次评估。

    作为一支进攻和防御兼备的全能型的精锐部队，“虎卫镇”的装备也非常丰富，包括坚厚的铁盔、铁铠及两臂，裙围，铁鞋，要求普通箭矢不能穿破，武器则有弓箭，藤盾，团牌，滚被，长矛，还有一种特殊的云南斩马刀，锐利无比，可斩披甲骑兵和战马。

    这支部队的武器全由工匠陈启领头监造，除了以上的这些兵器以外，郑成功还要求工匠们制造一种铁面，士兵戴上之后，只露出眼耳口鼻，其上画着恐怖的五彩妆，在夜间宛如鬼魅一般。

    在战斗中，“虎卫镇”有着明确和严格的纪律与战术分组。以九人混编为最基本的作战单位，由两名藤盾兵，两名长枪兵，两名手持云南斩马刀的战兵以及三名辅助伙兵组成，伙兵负责挑带战裙，手臂，披挂随后，遇战则穿戴，以节省体力。

    而每个班的副班也被包括在了那六個主攻“铁人”之中，那三个伙兵也同样手持长矛，遇战之时披上甲胄加入战斗。每个副班还可以进一步分成两个独立运作的三人组，通过这样的组合方式，使得“虎卫镇”的作战具有更强的灵活性与独立性。

    同时，每个“虎卫镇”士兵都必须是能使弓的弓箭手，每十班之中，弓箭居四，刀牌居六，战时组织成为弓箭手分队和近战分队。

    等到郑成功领着诸将上到将台，跟在后面的万礼当即拱手道：“藩主，虎卫镇左右两卫皆已准备就绪，请指示！”

    郑成功身上披着一件鎏金山文甲，此时站在将台中心，昂首直立，扫视了一圈之后，点了点头道：“以步对骑，最紧要的，就是阵型严整，千人如一，本藩今日不看那些花里胡哨的个人武艺，就看阵型。”

    “末将遵命！”万礼拱手行了个军礼，随即转身指挥演示阵型。

    左右卫两个方阵得令，当即演示了攻击前进的阵型，十个正班在校场上拉开了一个壮观威武的正面，手持长杆斩马刀，腰悬弓箭，身着铁片甲的铁人兵排列整齐，步伐如一，脸上的铁皮面罩让人望而生畏。

    而铁人兵左右两翼的红色火枪兵则演示轮转射击掩护，他们将被用来远程打击冲锋抵近的清军骑兵，破坏对方的队形。

    郑成功看着在保持阵线的同时正在不断前进的“虎卫镇”士兵，心中十分满意，这些都是军中的精锐，本来就十分熟悉cao典阵型，虽然只正式成军了一个月，但已经不是一般的军队可比。

    看完这些威严的铁人cao练了之后，郑成功当即踏步上前，面前是依旧严整如墙，肃立如松的一排排士兵。

    “你们的万将军一直都在和本藩抱怨，说你们这群兔崽子个个都是茅坑里的石头，一个脾气比一个臭。要不是看你们的本事一个比一个硬，他早就不想管了。”

    郑成功说着，又往右边踱了几步：“本藩听了，心想你万礼脾气也很大嘛，全军最好的兵都交给你了，还那么挑剔，要不别干了，换个人来当这虎卫镇的总镇，甘辉甘提督就眼巴巴地看着呢！

    可本藩一说，他又说什么也不愿意换到别的军镇去，还说就没见过那么好的兵。本藩再三追问之下，这家伙才说实话，原来是怕你们吃不饱，担心配给的军粮赶不上越来越高的训练强度，假装来抱怨，实则是嫌弃户官那边层层报备太麻烦了，直接来找本藩要粮来了。”

    万礼听着郑成功的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事他没干过啊！不过，他也明白郑成功的意思，这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带这群“骄兵悍将”。

    郑成功之所以调万礼来统领“虎卫镇”，除了看重对方勇猛有谋之外，还有万礼出身绿林，粗中有细，为人十分讲义气的考虑。郑军军纪严苛，这支军队更是精华中的精华，万礼的品性能够更好糅合其中，平衡各方。

    “本藩自然是准了，饿了谁，也不能饿了本藩的兵，公库没钱了不要紧，本藩还有亿点私房钱，仓库里没有粮了，本藩就让洪旭叫人去买，再贵也得买。

    今日看了你们的军阵，确实有两下子，但是训练场是训练场，战场是战场，你们也都是老兵了，这一点应该不用本藩提醒。

    但本藩要说的是，你们是虎卫镇的兵，将是我大军在战场上插向敌人心脏的一柄利刃，你们都要问一句自己：本藩要满洲兵畏你们如虎，看到你们的飞虎旗，看到伱们的铁皮面具，看到咱们这支天下第一强军，就溃不成军，不敢再战！你们能做到吗？”

    “定不负藩主重望！”万礼闻言，当即出列，拱手抱拳，竭力呼喊道。

    “定不负藩主重望！”

    “定不负藩主重望！”

    “定不负藩主重望！”

    校场上顿时喊声如雷，飘扬的飞虎旗之下，全军斗志昂然，生机勃发。将台上的一群“虎卫镇”将官更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言语激励过后，必然就得是物质激励了，古人同样不喜欢只会画饼的领导。而且，甘辉和苏茂收获如此丰富，郑成功当然要全军赏赐一番，进一步激励大军的士气。

    且说，虎卫镇的军饷规格本是全军最高的，伙兵三两一月，战兵四两一月，而军粮的每日定额供应也远超出其他各部队，因为日日训练，每天都会有一顿rou，这也是其他部队远不能比的。

    大饷司的几个士兵在张泰兴的带领下，抬着两箱白银上到将台，张泰兴的手上还拿着一本花名册，上面记录着每一次发饷赏赐的数额。

    把张名振的大外甥安排到这个位置，也是郑成功授意的，不让对方上战场，但也必须物尽其用。张泰兴虽然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但作为这个时代少有的那种读书人，为人耿直刚正，又有背景，军中没人敢欺压，更别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公然贪墨了。

    张泰兴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站在郑成功身旁，心中激动无比，他刚刚听了郑成功的激励，本就受到了鼓舞，现在只能是极力控制，生怕自己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

    郑成功知道这是张名振的外甥，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点了点头，但在这个一心想要当兵上阵杀敌，自诩看透了郑成功爱才如命的少年眼中，就以为那是国姓爷看重他的表现了。

    且说，张泰兴一开始虽然还有些抵触大饷司，但被冯澄世又一番忽悠之后，很快就坚定了扎根这个“看不见的战场”的决心，并为自己作为少有的人才被国姓爷看重，最终选拔进来而心中暗喜。

    随着一个个领赏的将官和士兵排队上到将台，张泰兴熟练地称量裁剪银块，把一两银子的赏赐交由郑成功的手，然后又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王大雄，拿了赏赐可别又偷偷去饮酒了，要是被本藩知道了，直接扣你三个月月饷。”郑成功看着这个虎卫镇的第一号战兵，打趣道。

    虎卫镇成立之初，便是王大雄穿上了缴获的清军铁甲，当着众将的面在校场上演练的。这人身材高大，武艺高超，穿上铁甲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演练难度，这才让军中对成立“虎卫镇”有非议的将领彻底心服口服。

    “藩主放心，小的一定戒酒，绝对不会再犯了。”王大雄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他不是第一次见郑成功了，为人又有些精神大条，完全没有张泰兴的紧张。

    “本藩可听说了，监纪现在就盯着你呢，抓到你一次有二钱银子奖励，你可得小心了。”郑成功又笑道。

    王大雄领完赏赐之后，从另外一边走下了将台，同一个副领的战友也很快一起走了下来，回到了原本在校场上的位置。

    王大雄目不斜视，假装十分尊敬地在注视着将台上的藩主，低声道：“过两天到了年节休假，一起去喝两碗！”

    “老王，你不是戒了吗？”王大雄身边的那个铁甲兵嘴角微扬，憋笑道。

    “老子难道还能在藩主面前说不戒？”王大雄没好气道。“奶奶滴，监纪的那群龟孙子和老子玩阴的，还好藩主仗义，提醒了老子。这群龟孙现在看到老子，眼里指定都发光，把老子当成会走的银子了，老子才不傻，再给他们抓到，等到年节再去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