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渊墟之地，乃是整个奇异世界最大的禁区所在，其赤黑焦土堪称广袤无垠，实际面积更是远超亿万里，哪怕是至尊强者，也根本望不见其边际。

    且渊墟常年被罡风笼罩，天光可谓暗澹，虚空之间，更有无尽的空间乱流在不断肆虐，其威势之盛，足以撕裂一切自以为强大的闯入者。

    就连至尊级数的强者，都完全不敢硬抗这样密集而剧烈的空间乱流，生怕触动虚空风暴，让自己葬身在无尽的虚无之中。

    可此时此刻，却有一道身影，无视了那让至尊强者都必须退避三分的恐怖乱流，直接就踏着虚空而行，向渊墟的更深处赶去。

    观其周身，也不过是一层并不明亮的仙光在涌动罢了，可就是这样浅澹的微芒，却定住了一整片虚空，让这天灾都变得乖顺了起来，不复往日凶险。

    此人，正是要前往渊墟之地最深处的何暮——

    先前，何暮镇压了那已经有些丝缕仙王之威的岩浆巨面，并自其口中得知了关于渊墟之地的部分情报。

    在得知了一些内幕之后，他就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心思，想要前往渊墟最深处一探究竟。

    此刻，何暮在踏破虚空，向着更深处进发的同时，他的眼底，亦有明灭不定的光在闪动着，他在思索先前那岩浆巨面的一番话，梳理着其中蕴含的诸多信息，也理顺着自己的思绪——

    因为那岩浆巨面几乎是被何暮用以示镇压的，因此，其还稚嫩的神智不敢生出什么反抗之心，而是一五一十的，将其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了何暮，以换取何暮放他一条生路。

    据其所言，他们这些渊墟之中的存在，其实都是在近百万年间诞生了灵智的，存在的世界并不算十分久远。

    至于为何他们可以拥有着足够的道悟，那是因为渊墟之地极为特别——渊墟之中，无论是否已经点化出完整神智生灵都具备着生前的部分大道与修为。

    而对于已经有了神智的存在来说，在他们觉醒灵智的时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份属于rou身的记忆。

    而岩浆巨面本身对渊墟之地的一切了解，也都来源于这一份记忆。

    根据rou身记忆，他们这些人，其实在最初也不是什么活物，而是通灵的古尸，在那时，他们就已经生活在渊墟之地中不知多少岁月了，所经历的时间起码也要以纪元计。

    而在那时，渊墟也并不在此界，而是在另一个更为宏大、繁盛、璀璨的大界之中。

    最初之时，渊墟之地可比如今还要广阔无数倍，在其更深处，更是存在着比岩浆巨面如今还要强大的无上存在，镇守着一道青铜门，不容任何人接近、冒犯。

    而那青铜门，其中会不定时的流溢出五色的仙光，如他这样诞生了神智的强者，以及昔日渊墟更深处的至强者，就是因为得到了仙光的滋养、点化，才有了如今的神异。

    只是，如他这样受到点化的强者，似乎是注定不能离开渊墟的，仿佛一旦有了神智，他们就要被渊墟永恒束缚，永世不得脱身。

    那些神智未开之辈倒不受限制，但没有神智，只要本能的一群行尸走rou，又怎么会离开自己的领地，前往外界去探索呢？

    不过，本来只是这样的话，岩浆巨面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如他这样的人，对外界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向往的，能不能自有活动，其实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但是，这种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平静，终究还是被彻底打破了。

    当时，似乎是外界爆发了某种动乱，波及到了整片天地，连渊墟也受到了牵连，无尽的血与火交织，罪与罚几乎让诸世都彻底侵覆。

    渊墟深处的至强者反抗了，甚至一度占据了上风，却不想，反而惹出了更为恐怖的强者。

    那一天，有莫名存在降临，几乎将整个渊墟都打崩了，更深处的至强存在同样不敌，直接灰飞烟灭。

    当初的岩浆巨面也受到了波及，几乎彻底消散在这世间，还是渊墟本身神异，有种种不可思议之效，才让其逃过一劫。

    因为几乎彻底陨落消散，再之后的事，岩浆巨面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只记得，他上一个神智在消散之前，似乎看到了漫天的光辉在闪烁、跃动，让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澹金色，格外的绚烂。

    如今，岩浆巨面再度有了神智，乃是因为又一次沾染了五色仙光的缘故。

    他自己也十分惊奇，当初那样大的变故之后，青铜门居然还能依旧矗立，其中依旧有可以造化神智的仙光流出。

    只是，就在岩浆巨面打算前往更深处，探索青铜门之时，他赫然发现，渊墟最深处似乎也涌现了某种莫名的力量，禁绝了他这般承载了五色仙光之人的进入。

    也因此，岩浆巨面才彻底断绝了自己的一切心思，彻底躺平，只固守在自己的领地之中，无事就沉睡，醒来就俯瞰一下渊墟大地，打发时间。

    直到此番招惹上了何暮这个杀星，他的平静才被短暂打破。

    ……

    从岩浆巨面堪称冗杂的讲述之中，何暮提取出了几个最为关键的信息点，

    第一，渊墟之地的强者皆被某种更高层面的力量禁锢了，不可前往外界，亦不能探索渊墟最深处。

    第二，渊墟比何暮推测的还要古老，绝不仅仅是奇异世界诞生之前就存在了，其历史跨度，甚至可以追朔到数个纪元之前。

    第三，渊墟之地曾有大敌，也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损失惨重。

    关于这一点，在何暮的初步推测之中，渊墟之地的敌人，或许就是曾经祸乱诸天的诡异一族。

    而渊墟之劫的时间节点，很可能就是荒天帝登天之后，荒塔口中的那一次，导致天庭损伤惨重的上苍诸天大劫。

    第四，在大劫之前，渊墟之地深处有着令岩浆巨面都不能比拟的恐怖强者，以前者的形容，这些强者恐怕最少也是仙王中的巨头，甚至，可能已经触及到了更高的领域。

    但这一批强者，依旧因为所谓的“禁忌存在”而陨落了，何暮据此初步推测，那禁忌存在，很大可能就是诡异一方的道祖之一。

    第五，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渊墟深处，有着一座青铜门，极尽神异，已知其可以点化王尸，使后者通灵。

    这第五点，正是最令何暮心中季动的一点。不知为何，在他听到了岩浆巨面关于青铜门的描述之后，心头就涌起了一阵渴望。

    何暮有一种预感，那令一群至少是仙王巨头的强者亲自守护，且直接引得诡异道祖降临的青铜门，或许将是他此番渊墟之行的最大机缘。

    自己突破仙之极巅的机会，或许就要印在这座青铜门上。

    只是，不知这样一座道祖都未曾能够摧毁的古老门户，到底连接着什么，又究竟通往何方？

    何暮对此十分期待，因此，他加快了脚步，踏破虚空，不断向着渊墟之地的更深处探索而去。

    ……

    九天十地，凡界宇宙之中，天地万道低沉，世界仿佛即将迎来莫事一般，变得无比的压抑。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为之惶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快，宁皇将退位的消息，就在灵界之中传出，并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宇宙八荒。

    算了算时间之后，大多数人也都确信了，这并非什么谣传，而是统御宇宙万载的宁皇陛下，确实已经到了年老衰朽的时候。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恐怕不旧之后，宁皇坐化的异象就会真正传遍诸天，被所有人感知到了。

    不过这一世，因为一个变数的存在，或许宁皇坐化一事真的会发生些许意外也不一定。

    毕竟，道祖如今早已成仙，于红尘之中得以长生久视，如若他老人家愿意插手的话，宁皇或许也并非只有无奈坐化这一条路可以选。

    只是世人不知，道祖早已彻底离开了这一界，前往了世外一行，留下的后手也与此无关，现下不能相助任何人。

    而宁皇本身，也并非是无路可走，只能无奈坐化，其背靠灵界，有不死天皇和无量道祖两大靠山，自有其一番造化，通天仙途就在眼前。

    ……

    灵界之中，诸尊难得齐聚一堂，共坐于无上大罗天之上，像是等待着什么的到来一般。

    而在众人的中间，宁飞独自一人盘坐，此刻，他满头尽是花白，身躯也略微有些伛偻了，不如过去一般挺直。

    只是其眼底深处，依旧有着精光在涌动，其身躯之内亦是血气滚滚，丝毫看不出已经有了万岁高龄，真要论起来，最多只是一副凡人五六十岁，刚刚步入晚年的情态罢了。

    显然，宁飞正是要就此抛却天心印记了，而其余诸尊，一是来观礼，二也是要借此机会，参悟更多的天道玄妙，为自身仙途添一块砖，加一片瓦。

    虽然从宁飞本人的状态来看，其还远不到必须退位，寻求大罗天之力滋养庇护的时候。

    但此时此刻，他却依旧是必须与天心印记，乃至与天地万道彻底解绑了。

    这并非是因为他已经用不上天心印记，而是这天心印记，或者说这一整片天地，已经再也不能继续维持自身存续，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虽然听起来有些复杂，但这件事其实并不难理解，毕竟，这一世本就不是宇宙自然轮回而开启的大世，而是宁飞直接自灵皇手里接棒，并借灵界伟力延续的一世。

    能在灵界众生之力的支撑下走到今天，都是众生之力实在伟岸，宁飞积累也实在雄厚的结果了。

    而如今天地已然濒临极限，宁飞要做的，就是完全顺应天意，自然而然的退位，保证宇宙本身不会因此受到什么损害。

    因此，效彷昔日灵皇之举，自行退位，无疑是宁飞可以做出的最好决定。

    此刻，他就盘坐于地，通体皇道气血涌动，似乎是在调整自身的状态，尽力去除天心印记被剥离的影响。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有一刻——

    轰隆隆……

    诸天万域开始震动，全宇宙的天地源精似乎都受到了某种感召，开始向灵界聚集而去，天地万道更是哀鸣不已，一时间，宇宙之中，雷声阵阵，不绝于耳。

    在宁飞身旁，静静盘坐的灵界诸尊基本上是同时闭眼，浩瀚的神念便汹涌而出，刹那笼罩整片天地，就要洞察万道间的一切变化。

    这一刻，所有人都清楚，宁皇，退位了。

    ……

    与此同时，另一界，渊墟之地中。

    何暮终于破开了无尽虚空，来到了渊墟之地的核心圈。

    在岩浆巨面的讲述之中，那座传说之中无比神异的青铜之门，应该就坐落于此地。

    只是，何暮放眼望去，这渊墟核心之地此刻正一片漆黑，半天光线也无。

    而且此地似乎自有一番规则一般，哪怕是何暮以法力唤火，或者以神力凝聚发光，也没有多少作用，不过能照耀后世尺余罢了。

    甚至于，就连何暮如今已经比肩至强十凶的仙道元神，也难以将神念外放到周身十丈之外，更别提扫视天地，探查此地底细了。

    这样的情况，让何暮着实有些抓瞎，毕竟神通法力皆无效这样的情况，何暮活了五十多万年，也不过是第一次见而已。

    思来想去，眼下唯一靠谱的方法，就是借神念不足十丈的探索距离，慢慢现在这渊墟核心之中摸索，以期找到那岩浆巨面口中神奇无比的青铜门户了。

    虽然何暮知道，以岩浆巨面口中所说的故事来看，如果此地真的有什么凶险，那大概也是何暮如今都难以应对的水准。

    但是，出于习惯性的谨慎起见，何暮还是点亮了自身的看家神通——无量仙光，自此照耀己身，用以自保。

    就在这时，异变突然暴发了！

    只见无量仙光被点亮的那一刹那，何暮似乎触动了什么，下一刻，无尽的五彩光辉骤然爆发，刺目的光芒，甚至夺去了何暮视物的能力。

    要知道，现如今的何暮，可是几乎立身于红尘仙之境尽头的恐怖存在啊！甚至尤胜仙古十凶几分，此刻，却会因为骤然的光明而短暂失明。

    可想而知，这究竟是一股怎么的力量。

    良久之后，当何暮终于艰难恢复视线之后，一根似由青铜铸就的通天巨柱，出现在了何暮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