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腥的战场
然而卡罗尔话音未落,突然飞来的一颗炮弹在指挥所侧上方爆炸,虽然整个屋顶用圆木固定并覆有厚土,仍震得泥土簌簌直落。 “怎么回事?!”卡罗尔又惊又怒,众人差点就要四散逃开了,即便他们都已是高阶法师骑士,也是扛不住一枚近在咫尺的炮弹的。 “将军!是流弹!”近卫兵从外面冲了进来。 “吓我们一跳!” 众人松了口气,但他们松了不太久了。 因为对岸的炮兵阵地上,炮手们正在紧张地调整炮架。 “打远了!” 山包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将脸紧紧贴在仪器上,同时不忘提醒下方的炮手们: “再来一发!加两个木垫!方向不变!” “放!” 主炮手一拉绳索,炮身后侧的一块魔晶顿时一亮,部分魔力被汲取到炮身两侧的法阵上,令其在毫秒内激活,产生的巨大推力使一发6磅重的铁球嘭的一下从炮口射出,划过一条优雅的抛物线,越过山包、越过河流,漂亮地命中了对岸一伙士兵拖着的竹筏上。 竹筏瞬间炸裂开来,竹屑、弹片、冲击波,以比炮弹飞行时更快的速度四散开来。 首先遭殃的是两侧帮忙拖拽的四名士兵。 竹屑瞬间便刺进或穿过他们的手臂、胸腔和大腿;弹片也毫不逊色,从右侧一名士兵的左耳钻入,天灵盖钻出,掀起了大半个头骨,红白相间的脑花四处喷溅。 然而冲击波带来的视觉效果可能更有冲击力:左侧的一名士兵,因为挨得太近,活生生被震断脊椎,像被掰成直角一样倒在地上,他首先感受到心跳急剧加速,然后是一股强烈的冲击感和麻木感,在倒地的一两秒后,他才发现已经不能走路了,当他查觉这一切后,便是一股响彻整片战场的痛苦嘶嚎。 见活人痛苦死去比见到死人更可怕。 四周的士兵像见到瘟疫一般躲开,直到有路过的好心人帮他了结。 “呕——” 全程目睹这一幕的温妮瞬间蹲在地上吐了起来,她感觉那些断臂、脑花在她胃里头翻江倒海,然后一块接一块地从喉咙里宣泄而出。 “您没事吧?” 营长马上冲上来扶住她,只见她小脸惨白,挂着满脸大汗。 “吐出来会好很多。” 营长召来一个士兵搀扶着她,这种事他见了很多。对于他这样一个老兵而言,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 “全体都有!仰角3块木垫,方向不变!————放!” 在诺多这边炮兵正在反击之时,索伦的炮弹却开始稀疏起来,因为他们第一波士兵大部分都已冲上了滩涂。 这些士兵知道等待自己的必然是一阵密集恐怖的火力,但他们也相信这两百余米的距离,两分多钟的时间,阻止不了他们刺刀对血液的渴望、内心对军功的渴望。 冲进去! 他们用这种渴望为盾牌,对抗倾泻而来的弹雨。 马洛家住索伦中部的黑麦村,父母是农奴,他是家里两兄弟中的弟弟,身材清瘦,脸上尚未褪去稚嫩。有一次同村玩伴于战场立功后便一跃摆脱了农奴身份,分配到了两块薄地,这件事轰动了全村。虽然为此他付出了一条腿,但依旧让周围人羡慕不已——因为他家三口在接下来5年内至少不会饿肚子了。 于是他同哥哥马尔主动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招募,现如今他在第一波,他哥哥在后面第二波。 马洛知道,军队中有很多像自己这样的,为了家人而参军,只要立了功,即便自己战死了,家人依旧能受益。 总不会自己和哥哥都死在这的,马洛心想,攥着步枪毫不犹豫地跟着队伍跳下了竹筏。 他那支小队运气很好,还来得及展开成横队。然而还没来得几次齐射,阵形很快混乱起来,滩涂淤泥比想象中的更厚,又有各种树杈拦路,每个人都只得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前进。 预想中的横队冲锋变成了各自自行射击,火力压制不成便试图白刃冲锋。 在这一点上面的变故,给了对方宝贵的集火时机。 数声炮响传来,几百颗铅弹、铁皮宛如死神镰刀一般扫过,同他一起冲锋的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凄厉的哀嚎声在四周不停响起。 而随着他们的深入,阻挡他们的已经不只是那些淤泥树杈。 一个士兵突然感觉踩到了什么硬东西,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小腿、大腿乃至整个腹腔瞬间被撕碎,只留得上半身连带着几段肠子在爆炸冲击之下往后飞去。 恰好落在马洛前面,几块不知是淤泥还是粪便的东西溅到了他脸上。他强忍着不去看,埋头往前冲去。
同样的一幕,在整个阵地上不停上演。 这种脚底下看不见的威胁让士兵们心里紧绷了起来,虽然没有退却,但脚步不得不再度放缓,而这又给了对方更多杀伤他们的机会。 马洛身边的人不断倒下,每前进一米都要付出十数人的伤亡。 然而更可怕的来了。 马洛突然看到,八九架装在轮子上的枪被推到壕沟上。在他的侧前方,一名士兵将一条长长的、嵌满密密麻麻圆柱形子弹的布条卡入枪身后面的一道凹槽并拽住顶端,凹槽合上后,另一名将枪口瞄准他们后开始摇动尾部的手柄。 他没有看到什么巨大火舌从枪口喷吐而出,反倒是枪身上的供能魔晶闪个不停,然后空气中咻咻咻地不停有子弹穿梭的声音。 但在机枪声响起的那一刻,马洛和几名士兵仍在往前冲,壕沟已经近在咫尺,就要够着了! 如此多的牺牲,必然会换来胜利,自己的付出值了!马洛心想着,他似乎都已经看到了刺刀插进那个在拽布条的士兵胸膛里。 然而,他又突然瞥见沟里的士兵们纷纷从怀里摸出根棍子朝他们扔来。 这是干什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声爆炸从头顶响起,一小块铁皮从他胸前贯入,从胸后贯出,带走了一片碗大的rou。 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看见周围遍是尸体,看见后面的士兵满眼的恐惧,看见后面更远处密密麻麻的人仍朝这里冲来。 “(当地粗口)!不讲武德……”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便直挺挺倒在了异国他乡。 随着他这批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纷纷倒下,阵地上出现了一大片真空区。 不停摇动的手柄,不停扔出的木棍,就像一台绞rou机一样,每次出手都有数十人伤亡。地上的尸首越来越多,第一波的士兵离壕沟越来越远,他们眼中的战栗也越来越强烈。 “魔鬼!简直是魔鬼!”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这一句,然后第一波仅剩的那些士兵心中的恐惧再也无法压制。 他们终于崩溃了,转身就跑,什么军功什么忠诚,现在只恨不得多长几条腿,无论督战的军官怎么斥骂鞭打乃至枪毙都无济于事。 显然,没有什么是火力压不倒的,如果有,那只说明还不够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