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郎中
徐开龙看了看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再看看对方:“既然已经打过了,兄弟想必也消了气。再闹下去,将狱卒引了来,恐怕兄弟也难做。” 那人三十上下的年纪,细长脸,留着狗油胡,闻言面色一紧,冷冷地哼了一声。身后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 三人悻悻地离开,徐开龙蹲了下来,伸手抓住那躺在地上之人的胳膊:“没事吧?” 一声呻吟从那人喉间传来,慢慢地翻过了身,徐开龙见他面色苍老,形容枯槁,两眼迷离地看着徐开龙,缓缓道:“疼死我了。” 徐开龙砸了咂嘴,将老汉从地上扶起来,一股酒气钻入徐开龙的鼻端,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徐开龙皱着眉:“老哥,怎么称呼?” 老者举起手,用袖子将嘴边的污秽连同血迹一并擦掉,口齿含糊道:“老朽姓石云,多谢兄弟了。” 徐开龙道:“好说。” 大脑袋迎上来:“我来吧。”鼻端动了动,对方身上的酒气直钻脑门,熏得他直欲作呕:“嗬,老头儿没少喝啊。” 接过老者靠在墙边坐着,方才三人下手极狠,这叫石云的老汉伤得不轻,他哼哼唧唧地轻声呻吟着,伸手在自己腹间摸了摸,叹了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的徐开龙:“兄弟,可否劳驾您再帮个忙?” 徐开龙正打量着先前打人的三人,眼中疑虑重重,方才他现身搭救,不仅是可怜石云,更重要的是存心试探,根据方才牢中众人的反应,他已几乎能断定除了朝天寨的人马和这叫石云的老者,彼此都是熟识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装作不熟罢了。 他隐隐地感到牢中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正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先前与他搭话的狗油胡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徐开龙,而后者在此之前已扭过了头。 “叫谁兄弟呢,叫大...”大脑袋晃了晃醋钵大的拳头。 “就叫兄弟吧,要我帮你作甚?”徐开龙拉了大脑袋一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脑袋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冷汗从石云的脸上流了下来,他哼唧道:“辛苦帮我找一根粗重的木板。” “你开玩笑呢,这牢中哪有木板。”大脑袋憋不住了。 徐开龙疑惑道:“这牢中确实难以找到,你要木板作甚?” 石云惨笑道:“肋骨移位,怕是伤着了。” 徐开龙挑了挑眉,正要说些什么,他身边一名朝天寨的喽啰凑了上来,他手中攥着两根木筷:“从草铺中找到的,想必是之前有人随手丢下的。” 石云伸手接了过来:“多谢。”缓缓将衣衫解开,用两根筷子固定在胸前,接着用腰带绕着腰间缠了两圈,将筷子固定住,这才将衣衫小心地穿起。 徐开龙见他手法灵巧,固定伤处时快捷而准确,不禁疑道:“你是郎中?” 石云重新倚向墙边,长长地出了口气:“以前是,现下不是了。”转向徐开龙,岔开话题:“前日与人吃酒,饮得多了,与人发生争执干了一架,待醒来时已进了大牢,方才酒意上涌吐了那小哥一鞋,若不是兄弟出手相救,老汉恐怕要凶多吉少,在此谢过了。” 徐开龙看着他的酒糟鼻:“言重了。” 脚步声响起,牢外陡然亮了起来。狱卒举着火把站到牢门前,从腰间解下钥匙圈,将牢门打开,身后的几名狱卒托着木桶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饭菜的香味。 “放饭了。”大脑袋已有了经验,牢中的犯人爬起身向牢门前聚拢。 木桶分别装有饽饽、菜食,颜色浑浊不堪,几名狱卒忙着将饭菜打在一只只海碗之中,囚犯蜂拥而上,举火把的狱卒厉声道:“抢什么抢,一群饿死鬼投胎!” 徐开龙与石云仍靠在墙侧,大脑袋抢了一只海碗端到徐开龙面前,低声道:“大当家的,饿了吧?” 徐开龙伸手接了过来,想了想递给了石云:“我没胃口,石兄,你先吃吧。” 石云感激道:“那当哥哥的就不客气了。”伸手接过来狼吞虎咽。 大脑袋撇了撇嘴,嘟囔道:“吃吃,撑不死你的。”看向徐开龙:“我再给您抢一份。” 狗油胡排在最后,他慢腾腾地走向狱卒,那打饭的狱卒抬头看了看他,将手中的海碗递了过去,狗油胡伸手接住。狱卒将木桶抬起来,逐次走出牢门,牢门被重新锁上。
狗油胡端着碗走到两名伙伴中间,一边低声交谈一边扒着碗中的饭,待吃完了饭抹了抹嘴,忽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徐开龙,石云畏惧地向墙边靠了靠,大脑袋下意识地站起身挡在徐开龙身前,身边的喽啰都警觉了起来,充满敌意地看着他。牢中的囚犯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两人身上,氛围陡然紧张了起来。 狗油胡的目光绕过大脑袋,看着徐开龙,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兄弟,盯我半天了,报个万儿?” 徐开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兄弟多心了。” 狗油胡用筷子缓缓地敲动着碗沿,发出叮叮的清脆响声,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收敛,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徐开龙,徐开龙则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狗油胡缓缓道:“好奇心会害死人,兄弟保重。”转身走了回去。 大脑袋松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大当家,这是怎么了?” 徐开龙的面色不太好看:“提醒弟兄们警醒着些,恐怕这牢中要出事了。” 姚井儿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把房中的胡佳吓了一跳:“怎得了?” 姚井儿指着他的鼻子:“大当家怎么进了顺天府大牢?!” 胡佳道:“你先莫急,听我解释。现下弟兄们被捕入狱,大当家与赵先生正在设法营救,为防牢中的弟兄受不住鹰爪子的酷刑吐露山寨机密,大当家便寻了个由头,在街上打了人,现下已被鹰爪子押入了大牢,如此他才可接近弟兄们。不过是寻常争执,关不了几天便会放出,你且宽心。” 姚井儿哼了一声,脸上怒色丝毫不减:“明明是你做的孽,为何要大当家以身犯险,万一大当家出了事怎么办?” 胡佳听得眉毛立了起来,他与姚井儿素来不睦,好言解释但对方依旧胡搅蛮缠,当即动了火气:“姓姚的,你放的什么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