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悲惨世界
一行人立开二号教学区时，天气逐渐暗沉下来，雨云以一种出乎预料的速度挪动到了27号城市的上空。而此时林安一行人在二号教学区和一号教学区之间的道路上见到了一个出乎林安意料的人。 老张。 他看上去在这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而看到林安时，他的眼睛一亮。 他穿着巡检司的正式制服，正冲着林安走了过来，周正斌察觉到了老张的目标，紧张地挡在了林安面前，替他挡住了老张的视线。 他侧过头来问道：“林安你惹什么事了吗？” 失梦也投来了关心的目光。 “老师，没事的，前段时间因为捡到了一点东西交给了巡检司，现在应该是来给我说明后续的吧。”林安笑着向周正斌解释道，缓解了他的紧张。 老张已经走到跟前，看着周正斌的姿态哑然失笑，解释道：“我是巡检司巡检长助手，张添，有些事情要与这位林安同学说，能否让我和他独处一会儿？” 周正斌用眼睛发送了信息查阅请求，老张展示了他的证件，这才放下了警惕的姿态，示意其他同学跟他先走。 林安和老张慢步跟在后面，他好奇地看向老张，不知道对方特地过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林安，你应该知道你已经进入了旧梦的视线了吧，前段时间我们跟踪保护了你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因为一些意外事情的出现，我们巡检司出现了人手的严重不足，所以会收回你身边的人员。” 林安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巡检司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永远派人保护自己。 “但我们也不能让找回了《光印符书》，成为旧梦眼中钉的你就这么赤裸的暴露在他们面前。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成为我们的临时巡检员，居住到巡检司来保证安全，直到你进入大学，获得自保能力。届时如果你还想保留巡检的身份，则根据你在临时巡检员期间的表现来决定去留。” 老张给出了一个让林安非常意外的选择。 林安犹豫了一下，之前答应了失梦去她那里居住的计划看来是又要泡汤了，如今自己的敏感度再去那边居住也会给她带来危险，也是自己之前有所失虑了。 但奇怪的是，旧梦在这段时间并没有对失梦动手，作为与自己最亲近的人，旧梦按理来说早就该找上她了才对。 似乎是看出了林安的疑惑，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小女友我们当然也照看过了，和旧梦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想做什么，我们还是稍微有点经验的。” 林安放下心来，但既然如此，他也就顺势提出了让失梦与他一起的请求。 老张笑了笑：“这你得问她啊，问我我当然可以照单全收的。毕竟现在巡检司，是真的人手不足啊。” 二人紧追几步，将失梦也扯到了几人后面，失梦在了解到情况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答应了下来。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了，而老张也决定利用这一下午的时间，跟林安去他家里看看……确切的来说，是去看看《光印符书》之前被藏匿的地方。 听着远处已经响起的惊雷，已经高考结束的林安，办理完结业的手续后，便和失梦还有老张返回到了D区。老张丝毫没有对D区的陌生感，对遍地的脏乱视而不见，轻车熟路在一滩滩污水里找寻着落脚之地。而失梦也是从D区出去的，也毫无芥蒂。 一行人聊着聊着已经接近了林安的低保房，可是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猫叫，却带着一点凄厉。 林安转头看去，望舒踩着轻巧的步伐，灵敏地跑到了他脚下，他俯下身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望舒小巧的身子就站到了林安的肩头。 失梦“哇”地一声，伸手就准备去摸望舒。 林安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望舒情绪里明显带着焦急和伤痛，刚才的叫声里面也带着凄厉感，甚至于林安也想到它平时也不会在这个路口徘徊。 他的心中忽然就仿佛被石头所堵塞，不由得有种不好的感觉。 制止了失梦的行为，他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家中走去。老张察觉出了林安心中忽然升起的紧张感，赶忙跟了上去。 巷口的住户中，三楼一户开着的窗帘悄然合上。 林安脚步越来越快，甚至于奔跑起来，积久的污水迸溅出黑色的水花，被顾不得沾染的脚步抛之于其后。淅淅沥沥的雨点已经落下，已经是傍晚的天气在雨云的漫布下更显昏暗，城市被倒映在地面，又被荡漾成碎片。 浓烈的不安感在雨花落下后行至巅峰，望舒已经被抱在怀里以免跌落地面，柔顺的毛发平时总能聊以安慰林安的情绪，可此时猫咪一直颤抖着的身子让这种习以为常的宽慰无济于事。 雷声不止一次地响起，疯狂蔓延在空气中的游离电子刻画出闪电的形状，三人终于到达了林安家楼下，但是空无一人的楼道间弥漫着一丝血腥的气息，随着楼梯攀爬而上，各家的房门都被打开，rou眼可见的凌乱散播在整个场景中。 老张神色凝重，在智能眼镜中打开了自己的工作录像系统，向巡检司发出了一条红色紧急通告，随信附上了自己的确切位置。 血腥气从房间内蔓延开来，林安颤抖着走进了一个房间，是他熟悉的邻里，他不止一次来到这里做客。但他已经无能在昏暗中准确地找到道路了。家具散乱，被翻找打砸的迹象已经破坏了他对这个地方的记忆。 他颤抖着摸索到了主人的房间，打开了靠着门边的灯。 一张愤怒而惊恐的面庞出现在他的眼中，躺倒在床上的人呈现出扭曲的大字形，胸口正中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具，刀柄上垂下一缕彩缨。 老张随着林安踏入这个地方，脸色沉重，“梦无定色，剑悬彩缨……是旧梦在打击报复。” 林安痛苦地蹲下，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尸体，望舒窝在他的怀中，没再露头，它早已踏遍这一座血液浸润的鬼蜮。 失梦陪他蹲下，强忍着血腥味和眼前极具冲击力的场景带来的不适，抱住了林安的头。 老张走到死者面前，仔细地查看着遗留下的痕迹。 “死亡时间不久，就是昨天，死因利器穿透心脏，没有其他伤口，干脆利落。” 老张绕着房间巡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更多线索，又绕回林安身边，说道：“整栋楼估计都是这样的情景，旧梦做事一向一干二净没有痕迹，此地不宜久留，我已经发信给巡检司，等到人来了我们再好好收拾这个地方。” 林安脱开失梦的温软怀抱，看着老张，问道：“他们是因为我而死的，是吗？” 老张怔住，但是又尤为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安仿佛已经恢复了平静，环顾了一圈，说道：“那先离开吧。” 低头看向怀里的望舒，轻声问它：“朔和望也死了对吗？” 通人性的母猫眼睛里顿时蔓延起了水润，它前爪撑上林安的胸膛，用脸蹭了蹭林安的脸，湿湿的。 林安转头走向门外，躲开了老张和失梦的视线，离开了楼道，离开了这座鬼蜮，径直走向已经越下越大的雨里，两人连忙跟上去。 老张看着身前的少年抱着猫走在雨里，左手间亮起的符文驱散了周围的一小片黑暗，而黑暗中，他的右手隐约间已经消失不见。 下午的谈话中老张已经知道他隶属于守镜体系，可这个暴雨撕裂天地的傍晚，他看到了完全对立于守镜的愤怒，在这个被光笼罩的少年身体里燃烧。 而失梦，对刚才所见的这一切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在乎感，她只在乎林安的精神状态。 “老张。”走在前面的林安忽然间呼唤他。 “嗯？我在的。”老张回应道。 “守得灵台，问心如镜，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我读书成绩不是很好，只是比较会打架而已。” “我现在是这样理解的啊，守得灵台半寸火，问心澄澈方如镜。” 他伸出左手，手中的符文骤然间穿射出一道强光，照亮了前面昏暗的小巷里，逐渐走出来的几个人影，也照亮了少年脸上不断碎裂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雨水搅动着城市的倒影，只剩下雷声与水声飘摇的悲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