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混战（三）
在更远一些的空域，莉莉艾塔用牙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眼睛深处有错愕与了然并存的光芒闪现，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问题。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那个家伙最会骗人了。”她无奈地摇摇头，对下面的工作人员说道：“看来我们不用走了。” 罗斯金猜错了，那道令人震撼的曲率大潮并非艾格斯台特曼的新玩具引发，是一颗由虚空漩涡飞出的黑色行星所致。 “一颗能执行时空跃迁的行星？！我这是在做梦吧。”所有人以震惊与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突然出现在两军阵前的大块头，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有这种诡异展开。 它的身影出现在绝大多数战舰舰桥最大的屏幕上，来自“迪拉尔”的光芒并没有褪去它的神秘，那些漂浮在高空轨道的战舰残骸与岩石遮蔽了内部环境，远远看去就像披着一件黑色甲胄。 在无人侦察机的帮助下，哈德尔李注意到一个细节——行星高空轨道正对阳光射来方向的区域有一块100多米长的战舰残骸，左舷画着一颗狮头，下面是有些斑驳的舷号。 “那是……苍狮舰队旗下战舰的残骸？”他回忆起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想到那些世人掌握的情报，再审视一番眼前事实，他的脸色就像死了娘一样难看。 “这个骗子……这个骗子……这个大骗子！” 是的，唐舰长不仅骗了哈利法克斯，骗了莉莉艾塔，骗了希伦贝尔大区所有人，连罗斯金这种企业高层也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那个吞噬苍狮舰队、魅影舰队，星盟第87舰队、许德拉军团两部等数支舰队的星空饕餮已经落入他的手里，根本不像蒙亚帝国宣传的那样——唐舰长险些死在流浪行星的攻击中，依靠掘墓者号自爆的帮助才摆脱死亡梦靥。 那全部都是假的，是障眼法，那个家伙根本就是在演戏，演给哈利法克斯看，演给蒙亚海军士兵看，演给全希伦贝尔大区的人看…… 真是个卑鄙无双的大骗子！ 自从流浪行星吞噬哈利法克斯手下近3000艘战舰后，唐方为了将戏演足，一直没有把座天使号放出来，在世人面前营造出一种座驾被毁，只有寥寥数人逃出生天的假象，就连罗斯金、谢里登这样的高层管理人员都不知道流浪行星早就成了晨星铸造的后备基地。 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是以小聪明著称的唐舰长。 于是哈德尔李栽了，普利登阿拉木图也栽了……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晨星铸造还隐藏着超乎想象的超级武器。 说来慢，这些想法与明悟不过耗去很短时间，那边流浪行星已经发动攻击。 刚刚平复的时空曲率荡起一道波涌，高空轨道密密麻麻的战舰残骸与散碎岩石在突然改变的重力场影响下快速射出，形成一道壮观的物质喷流，飞向围剿罗斯金所率舰队的伊达共和国战舰。 如果是舰队的炮击，作为享誉希伦贝尔大区的精锐舰队，可以依靠游走与阵型转换进行规避，就算硬抗一两枚弹丸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然而面对那些比舰炮弹丸慢不了多少的物质喷潮，所有的游走，所有的阵型转换都成了无用功。就像暴露在雨中的人体，如何躲避倾盆而至的水线？ 只能硬抗，只能祈求有个好运气。 雨水打在人体至多淋湿衣物，迷蒙妆容，可是面对小到数米，大到上百米的战舰残骸与散碎岩石，又会发生怎样的结果？ 答案显而易见。 如同秋风卷起落叶，暴雨击打残花，无论是改良型闪电级护卫舰，还是飓风级战列舰，都被这场流星雨埋没。远远望去只能看到碎石缝隙涌动的火焰——有的源于炮击，但更多的还是舰体爆炸播撒的光芒。 “用舰炮拦截飞来物，也只能是最后而无力的挣扎罢了。”罗斯金咽下咸腥的血沫，终于抽出时间抹掉额头的冷汗。 那些团团围住他们的敌舰已经停止攻击，似乎被眼前一幕吓傻。任由流星风暴在短短片刻功夫吞噬夜风突击舰队近400艘战舰。 暂避锋芒还是背水一战？这样的想法在各舰舰长脑海翻腾。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捣毁晨星铸造，如今这个目标已经完成70%，应该可以走了吧…… 逃……很多时候就像天边的云彩，看的见，但触手难及。 凯茜对于晨星铸造还有下面的人类没有太多感情，可以说漠不关心。来到晨星铸造那么久，她们姐妹依然只记得两个人的名字——唐方和陈剑。 前者是她们的boss，自然不会陌生，而后者……完全是因为副团长的死缠烂打，虽屡战屡败，但屡败屡战，久而久之不想记住那张脸都不可能。 有时候她们真想拧掉那个人类的脑袋，连皮带rou吃到肚子里，那时候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可是唐舰长严令她们不要对晨星铸造的人类出手，尤其是陈剑。 作为艾兰特人，她们也是有情绪的。那些长久积累的怨气与精神压力，在这一刻悉数倾泻到伊达共和国那些战舰身上。 不能杀晨星铸造的人，杀敌人总没有关系吧，杀多少也没有关系吧……那就杀光吧。 夜风突击舰队的高层指挥人员正在打退堂鼓的时候，时空曲率出现更剧烈的变化，波动很密集，完全不像上次的情况。然后，他们看到流浪行星高空轨道泛起一道道大浪，演变成数十上百股物质喷流，射向周围伊达共和国战舰游走区域。 原来刚才的攻击只是开胃菜，现在才是正餐。罗斯金与身旁工作人员看着自身边翻滚远去，带着nongnong死亡气息的战舰残骸，心里的情绪很复杂。 苍狮舰队、桑德拉舰队等舰队旗下战舰毁在流浪行星的攻击下，然而连死后的安宁都得不到，变相成为流浪行星的囚徒与奴隶。 这真的很可悲，很讽刺。 流浪行星抛弃了它的外壳，制造出一场太空灾难。包括哈德尔李在内，共和国安全部队与夜风突击舰队的高层指挥人员都认为由战舰残骸与散碎岩体组成的垃圾带是流浪行星的一种防御手段，如同披着一层厚厚的石甲。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用法……那根本不是乌龟的壳，那是豪猪身上的刺。 第一股物质喷流造成数百艘战舰伤亡，如今高空轨道的战舰残骸与散碎岩体悉数射出，又会造成多大损失？ 战舰生产线与中央军港周围的伊达共和国战舰被横扫一空，2000多艘战舰损毁。 哈德尔李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终急火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凯茜觉得心情好多了，发泄怨气的感觉真好，心想难怪人类在压抑与气愤的时候会摔盆子打碗，原来可以让自己变得很舒服。 其实她不光是对毁灭敌方舰队这件事感到解气，也是对挥霍掉高空轨道的战舰残骸与散碎岩体解气……因为它们是唐舰长驾驶流浪行星辛辛苦苦跑到某个小行星带搜刮来的，不然以魅影舰队、金环舰队、许德拉军团三支舰队旗下战舰的残骸，怎么可能铺满流浪行星的高空轨道？ “你让我担待陈剑与晨星铸造的人类，总要让我也爽一次，任性一回。” 流浪行星高空轨道的漂浮物已经所剩无几，稀稀拉拉地点缀在被“迪拉尔”点亮的太空中，有种娴静韵味。然而见识过刚才一幕的人，谁也不会认为它们是温婉贤惠的好女孩儿。 缔造者号与共和国安全部队主力靠近“克里斯蒂尔”，因为地理原因没有出现太大损失。部分舰长在等候旗舰命令的时候吩咐武器小组的人对流浪行星投放大当量钻地核弹，这即是对那件超级武器的干扰，也是一种泄愤举动。 他们要撕碎流浪行星的外壳，制造一场大地震，令所有地下建筑坍塌崩溃。 罗斯金等人不了解流浪行星的能力，有点担心。 凯茜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可笑。 无论是飞弹，还是炮弹，只要是射向流浪行星的东西，最终都变成环绕高空轨道漂流的太空垃圾。 以前桑德拉舰队与金环舰队可以往地面丢核弹，只是因为她们忙着对付耶梦加得，没有时间理睬渺小而愚蠢的人类舰队，今时不同往日，她亲自在螺旋塔台进行相关cao作，如果还能被人类战舰所伤，那才是活见鬼呢。 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与舰群攻击的软弱无力彻底压垮了哈德尔李的精神，撤退命令被下达至全体伊达共和国战舰。 也就是这个时候，流浪行星的阴影地带忽然射出两道光华，一白一黑，一强一弱。 黑色光华来自一艘蝎型战舰，只要是对晨星铸造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感到陌生，自然是威名赫赫的炽天使号。 白色光华来自一艘三菱战舰，银白色的涂装更显飘逸与灵动。哈德尔李费了不少功夫才回忆起它的身份与来历——独角兽号，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大公鲁尔斯富兰克林的座驾。 鲁尔斯死后，这艘战舰落到斯莫尔手中。 虽然很多人猜测富兰克林公爵领发生的惨剧与唐方脱不开干系，但是谁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件事是他做的。直至今日，独角兽号出现在迪拉尔战场，这件事似乎变得明朗起来……恐怕富兰克林公爵领发生的事情的确是唐舰长所为。 一颗流浪行星已经够他们喝一壶，再加上炽天使号与独角兽号，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没有人犹豫，所有战舰都在努力外逃，试图离开这片死亡地狱。 以缔造者号为首的共和国安全部队主力开始转向，执行撤离阵型。 就在这时，流浪行星突然加速旋转，来自迪拉尔的光芒在地表游移。然后，哈德尔李等人看到了星球表面那道巨大天坑。 迪拉尔恒星系统的安全部队已经溃散，由天基防御平台组成的内防线也陷入瘫痪状态，当然不可能执行拦截任务。就在很多人等待曲速引擎启动的当口，一股恐怖吸力勃然而生，由流浪行星到舰群所在空域轨迹上各种残骸向后飞退，快速投入那张黝黑大嘴。 落在后面的战舰受吸力影响难以构建时空泡，只好加大等常规引擎推力，与流浪行星天坑生成的吸力进行角力。 体型较小的战舰机动能力强，一部分得以平安脱险，像巡洋舰、战列舰这种大中型战舰，一旦落入吸力范围，便再没有脱离可能，被一点一点拉入天坑，消失在这方天地。 从远方望去就好像一头地狱魔兽将迷失在黑暗空间的幽魂吸入它恐怖的大嘴，看着格外惊悚，叫人不寒而栗。 根据蒙亚帝国提供的情报，许德拉军团的战舰就是被这样吞入天坑，最终变成高空轨道那些破破烂烂的战舰残骸，几乎全军覆没。 如果不是伍尔夫基斯在关键时刻引爆掘墓者号，为羽蛇神号赢得一线反应时机，恐怕连蒙亚帝国13皇子哈利法克斯斯图尔特也已经死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中。 有传言指出，正是那次经历吓蒙了皇子殿下，方才放弃前线重任灰溜溜逃回国内，不再心心念念想着为爱将法拉第报仇，继续进行他的科学研究工作。 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明白，像流浪行星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人类舰队能够抗衡的。 不过它也有一些缺点。首先，流浪行星的速度不快，毕竟体积摆在那里，以天坑为基石的喷射推进系统当然不可能快过战舰。其次，流浪行星进入虚拟空间耗时较多，无法在极短时间内转移过去，干扰剩余的伊达共和国战舰脱离战场。再次，它的质量很大，容易受到天体系统影响。 缔造者号与共和国安全部队大部分中小舰只正是依靠本身机动性，以及克里斯蒂尔与拉克西丝的掩护，避免了被巨口吞噬的命运，开始构造跃迁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