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没有余地的会谈(上)
蒙亚帝国克林姆宫前方的凯尔特广场也有类似的雕塑,不过那是一把剑------凯尔特圣剑,用官方语言来说象征着荣誉、庄严、骑士精神…… 然而他从来没有机会亲自触摸一下那柄圣剑,唐岩、唐林,乃至唐芸小时候的梦想都是能到凯尔特广场走一遭,看看值得自豪的首都。很多生活条件优越的家庭甚至把在凯尔特圣剑前照的相片挂到家里最醒目的地方。 小时候很羡慕那些家庭……然而现在,所谓的象征荣誉、庄严、骑士精神的凯尔特圣剑,实际上是一把沾着无数人鲜血,有无穷无尽冤魂在周围徘徊、哀嚎的屠刀。 柯尔克拉夫一世登台后,还在凯尔特圣剑后面的克林姆宫前庭立起一座自己的金色雕像,每当冬日来临,午时的阳光照在凯尔特广场,圣剑会向后方投下一道阴影,正好落在克林姆宫前庭那尊金色雕像掌心。 人魔与屠刀……星盟人用这样的称呼讽刺令无数蒙亚人感到自豪的东西。 一些外地游客站在塔下拍照,他和远方的河流成了许多镜头中不可缺少的景色。 沿着干净的石阶前行,河岸的长椅上三三两两坐着一些人,有情侣,也有跑累了停下来休息的运动爱好者,还有带着耳机陶醉在音乐世界的嘻哈风黑面孔。 他能够听见情侣的说笑,能够听见耳机泄露的音符,还有河心波涛的沉浮…… 靠近月牙花圃的地方围着一些人,电子琴音盖过吉他的旋律,然后被镲声穿透。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那些小花前面,专注而忘情地拨弄丝弦,引颈高歌,汗水在他们的鬓角流淌,湿漉漉的衬衫紧贴后背。 欢快而有力的歌声就像轮船驶过沸腾的浪花,在空气与人的心底流淌。他们或许没有职业歌手那么出色,却有着职业歌手不具备的感染力,少年追梦的心总是会给日渐老去的蹉跎者以感动,稚嫩的歌喉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叫人心怀希望,期待明天的到来。 唐方继续前行,河面上吹来的风轻抚他的脸庞,有些湿凉,但不强劲,很温柔。 天空挂着一大一小两颗月,凄迷的光华穿透流云,照在河岸一株水杉树泻下淡淡幽影,那里站着一名害羞的少年,全程低着头,哼唱着著名华人歌手周杰森的最新单曲,只是有些跑调,嗓音微微颤抖。从远处看去好像那把吉他太沉了,沉到把他的背压弯。 少年的后面是一辆单车,旁边蹲坐着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或许是他的女朋友,同样把头埋在臂弯里不敢见人,可能是因为男朋友唱的很差劲觉得有些丢脸,然而她一直不曾离开,哪怕行人会用怪异的眼神审视他们。 唐方走到放在害羞少年脚边的吉他包前站定,拿出50星币放到里面,然后说了一首歌名问他会不会唱。少年显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慌慌张张不知如何自处,直到他重复一遍歌名才稍微镇定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唱。 这时后面的少女露出上脸,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对这个陌生人生出许多兴趣。 少年开始唱歌,虽然依然会紧张的跑调,虽然依然不敢直视路人,但是他眼睛里多了许多勇气与快乐,不是因为那50元钱,是因为别人对他的肯定与鼓励。 唐方是唯一一个从头听到尾的人,没有白白浪费那50块。当然,那些路人显然不这么认为,毕竟少年的唱功完全比不上前面那支乐队。 “年轻……真好。”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继续向远方走去。 少年背后的少女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流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因为听见一个二十四五岁的人发出近乎老年人的感叹,毫无疑问是一件很别扭的事情。 故作深沉?无病呻吟?她觉得他不是那种人。 歌声与鼓乐渐渐被河面传来的浪声淹没,然后听到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靠近大桥的地方回响,嘶哑的就像沙漠中缺水旅人在黄沙间拼命吼叫。 “为什么那些商人支持亚当政府,因为他们觊觎晨星铸造的技术储备。钱,一切都是为了钱,他们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可以cao纵媒体与官员……人们变得离不开科技,没有清洁机器人我们就不知道怎么保护城市环境,没有面包机我们就不知道如何用手生产食物,没有天上那些钢铁飞鸟,我们会认为自己被困在一座水泥监狱,科技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是依赖,失去了它我们将什么都做不到……” “我们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些藏在我们身体DNA中可以改变世界的力量,我们不再相互信任,不再相互包容,心与心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用金钱与科技产品奴役我们的rou体与灵魂,而曾经指引人类前行的神明失望地离开了我们……” 在靠近河道的地方是一个半人高的舞台,跟他差不多年龄的白人小伙大声控诉政府与商人的罪行,他的后面有一名吉他手与一名贝斯手帮忙伴奏,让那些话充满节奏与力量,不只是空洞的嘶吼。 舞台的下面站着或年轻或年长的男女,有人用移动视讯仪记录眼前一幕。在对面的大桥上,几名行人停下脚步,趴在石栏上认真倾听年轻人对这个社会、国家、世界,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各种规则与教条的反驳与怒骂。 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喊了多久,有时候只看到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哪怕他会在空闲时间拿起旁边的暖瓶喝水,却依然无法缓解嘴唇的干裂进程。 周围的人只是静静听,偶尔送去一两阵掌声与喝彩,从来没有出现sao乱与咒骂。警察站在河岸旁边的林荫里维持秩序,只是维持秩序,没有上去把那几个反政府反科技的家伙当成阻碍社会和谐的绊脚石驱散,或是丢进监狱。甚至于听到押韵的地方还会轻轻点头,不吝啬自己的掌声。 这就是星盟,哪怕政府已经声名狼藉,亚当奥利佛等人近乎名裂,地方政府要求脱离联盟,庞大的政治危机蔓延整个国家,然而人民依然平稳地生活,脸上没有对即将失去政府管理产生忧虑,没有对那些意识分裂造成的冲突过于恐惧。 是啊,在这片土地上,权力来自哪里?来自那个害羞的少年,来自舞台上声嘶力竭的异JIAN者,来自旁边饶有兴致的警员,来自对面大桥上驻足观望的行人。 他在那支乐队身上感受到年轻人对梦想的坚持,他在那两名害羞少年身上看到勇气与不离不弃,他在异JIAN者身上听到与众不同的旋律。 他在特里费迪南德身上看到一位老人宽广的胸襟与坦荡的爱,他在中村美惠那里见证军人的使命与有所为,他在道尔顿伊夫林眼睛里看到挣扎与无悔。 是这些人组成了星盟……只要他们还活着,这个国家就永远不会死亡。 “谢谢你的阳谋……”他抬起头望着天空朦胧的月,脸上露出一丝开怀的微笑,“谢谢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份礼物。” 身边走过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有位小姑娘好几次回头打量他的脸,跟着抬头望向天空,不知看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苹果那么甜的笑脸。 唐方没有继续走下去,那些因为送别老人郁积的悲伤尽数消散。葬礼上老瓦特的讲述,河岸左右不同的人所带来的感动,是战斗与征服永远无法传授的东西。 他回到酒店的时候正巧遇到逛街归来的凯莉尼亚与艾琳娜,看得出二人玩的很尽兴,女孩儿大包小包拎了许多东西,连VIVI的身上都挂着几个礼盒。 凯莉尼亚没有问他为什么从外面走来,只是随口问他有没有吃晚饭,没有的话正好跟他们到餐厅一起吃。唐方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吃过,就不去凑热闹了,然后被VIVI那个小东西抓住机会当了次苦力,在服务员的帮助下抱着那堆包裹回房。 艾琳娜买了不少东西,大部分都是星盟本地特产,想来是要带回图兰克斯联合王国送给那些一向照顾她的人,比方说艾蒂亚总督巴菲尔,还有阿拉黛尔恒星系统驻防海军将领斯坦贝尔,在他走后这些人帮了艾琳娜很多。
回到房间等了一段时间,填饱肚子的艾琳娜与凯莉尼亚回到楼上,女孩儿从那些礼物中找出一件白衬衣递给他,很开心的说自己很喜欢穿衬衣的男人,既帅气又精神,说完这句话好像意识到什么,脸蛋腾地一下子红了,赶紧招呼VIVI抱起那些包裹一溜烟跑出唐方的房间。 凯莉尼亚没有离开,只是看着女孩儿落荒而逃的背影摇摇头,笑着说道:“真是个喜欢害羞的小丫头,还好有VIVI在,虽然嘴巴毒了点。” 唐方没有回应她的感慨,看了一眼窗外的街景说道:“事情办妥了?” 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敛没,变得严肃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办妥了,明早8时,在汩罗河南岸拉斐尔酒店的5号会议室。” “8点嘛……”唐方走到窗前,望着前面那条平缓的长河,还有河面穿梭的各种船舶,向着身后挥挥手:“去休息吧,顺便准备一下。” 凯莉尼亚拿过艾琳娜帮他挑选的衬衣,拆开包装后把衬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然后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唐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回头看到衣架上那件适合自己体型的衬衣,微笑着摇了摇头。艾琳娜这个小丫头就算有心帮自己买衣服,也不太可能知道尺寸,显然是凯莉尼亚在旁边帮忙参谋,才会买到这么合身的衬衣。 人们只记住她政客的一面,严肃的一面,却忽视了她女人的一面,细腻的一面。 “看来……我比你幸运的多。”他望着窗外说道。 ……………… 格林尼治时间上午8时许,汩罗河南岸,拉斐尔酒店沿河景观圈。 昨日的阴霾一去不复返,天空荡漾着几多棉花似得白云,时而藏在远方高楼身后,与远方的行人躲猫猫,时而调皮地遮住杜马1的面孔,让人们更多地关注才浮出地平线的另一张脸蛋儿。 国会大厦前再度迎来示威人群。当然,比特里费迪南德死讯公布前要稀疏不少,持不同意见的人分区域坐或立,有手握通讯器的警察在街道上维持秩序。 唐方坐在面向汩罗河的场馆里,他看不到莱因哈特宫外与国会大厦前没有硝烟与鲜血的对抗,却很清楚那里并不平静,哪怕是特里费迪南德用自己的死亡作为代价帮助亚当奥利佛那些人分担责任,政府依然面临着严重的信用危机。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有一天被人出卖,他如此,星盟人也有一样的担心。 “自由党与共和党的代表已经到了。”身后传来凯莉尼亚的声音。 他很快恢复精神,从沙发上起来,系好西装的扣子,转身走向通往会议室的走廊 凯莉尼亚看着他走过来,将近身边的时候笑着说道:“真不错,我觉得你穿西装比穿军装要好看很多。” 唐方摸了摸胸口的领带与里面的白衬衣:“我还是觉得穿军装更舒服些,这样太正式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快走吧,我怕艾琳娜一个人应付不来那些老家伙。” “你太小看她了,在XIAN政推行委员会的日子岂是白费?”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加快步伐,走向最里面的5号会议室。 更早些的时候,拉斐尔酒店的管理人员已经将5号会议室所在的景观圈所有闲杂人员清空,整个场馆显得很空旷,没有保安,也看不到任何政府特工。 不是亚当政府那些人对格林尼治市的治安情况很有信心,要知道现在可是敏感时期,他们只是不想安排太多人手,以免让客人感觉受到威胁从而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