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底格里斯号
第三战场进入清理阶段,代表这场席卷整个克哈诺斯恒星系统的战争正式画上句号,虽然第一层曲速拦截网还在新派势力残党掌控下,围绕第二层、第三层曲速拦截网部分设备段及一些大、中型空间设施还有零星交火,却已然无碍大局。从卡布雷托与那赛罗撤出的飞龙、凤凰战机、维京战机、狮鹫战机已经前往交火区域,帮助第23游骑兵团及驻防部队清剿敌人的小股残党,让克哈诺斯时局恢复稳定。 虽然这一战最激烈的景象出现在四大分战场,其他区域只有小规模冲突,但是对克哈诺斯社会生态的破坏极大,卡布雷托一些市镇人心忐忑,血流成河,部分建筑设施遭受不同程度的损坏,犯罪事故时有发生。 好在亨利埃塔及时抽调出娜塔莎的地方驻军进入卡布雷托,分派至各大、中城市,配合人族单位维持治安,清扫战场、救治伤员等,慢慢让因为战争而动荡的社会秩序走向平稳,达到保障居民日常生活的程度。 那赛罗的局势要更加险恶一些,毕竟这里外来务工人员比较多,对于政府与贵族阶级的仇恨更加浓厚,今天好不容易迎来翻身的一日,杀红眼的底层民众几乎将各大城市的富人区变成一片火海。 直至唐方动用虫族地面部队,配合老派势力所属军事力量,在恩威并施的方针下,才控制住那赛罗的局势,让那些平民恢复平静。 民生方面受到战争影响,社会生产亦然,交火除在各大城市展开外,一些工厂、企业、库区等工业设施同样经受战火洗礼。 当初芙蕾雅肆虐过的内尔堡海滨风力发电厂才修好没几天,便成为坦克炮火下的废墟,就连当初梅洛尔带他去过的亚特兰蒂斯空间站,也有几个重要模块被新派势力舰船炸毁。 战争给人类社会带来了太多的伤痛,可是有些问题,除去战争外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知道伊普西龙人知道自己遗产的继承者是这样一个好斗种族。会作何感想…… 唐方离开战场,驾驶特别行动运输船飞向塞斯军港的时候,卡布雷托外侧虚空的第二战场又是另一幕景象。 “座天使号”悬浮在战舰坟场中央,梦靥号拖着那艘失去动力的菊石兽级战斗舰。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飞向外环码头。 头盔遮蔽下看不到白浩的脸,但是想来心情不错。因为他的右脚尖轻轻踢踏,像在应和音乐节拍。只可惜太空中没有声音传播介质,听不到他的歌声。 今天死了很多人,应该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只有那些强权国家唯利是图的政客与既得利益者才会在这种时候举杯庆祝。 白浩不是高兴平民的死亡,是在为那些为富不仁的贵族与官员的死亡喝彩。他心里很清楚,即使像罗伊那样,露出不忍与悲伤的表情,甚至不惜为死难者落泪,又能怎样? 死去的人不会因此复活,失去亲友的人不会寻回他们的情感寄托,也只不过是让自己难受,让那些悲伤的人更悲伤。倒不如远离那样的场所,想想让人高兴的事情。比方说赞歌威尔死了,图拉蒙那个老东西也落入唐大哥手里。 他们再不能用活人做实验,再不能去欺压平民,榨干他们的血汗来丰富自己的生活。 他只需继续跟随唐方,继续为这些人的权力奋斗,便是最好的默哀,最实际的补偿。 “梦靥号”回到“座天使号”外环码头的时候,十数公里处一道光华闪过,亨利埃塔与凯莉尼亚等人所在的“镜光号”消失不见。 天行者卫队并没有跟随“镜光号”一道离开,一部分战舰在处理战场上那些“幽灵船”。一部分战舰忙着接手卡布雷托巡逻舰队投降战舰,另有一部分战舰在周边空域实施戒严,维持战场治安,以免生出什么纰漏。 载有库德莉亚的夜琉璃号并没有到最近的军港进行维修。也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候命令。可怜的赛菲罗斯被抓了壮丁,只是因为他离“夜琉璃号”比较近,战舰的动力系统还可运作,于是许多人有幸看到卫道者级护卫舰拉着一艘比它长一大截的夜琉璃号钻过战舰残骸缝隙,穿越整个战场,驶向那艘形态狰狞的黑色战舰。 “炽天使号”------以天使之名。应该很神圣,应该很耀眼,事实却是没有一艘战舰敢于靠近它。 哪怕号称王国最精锐的天行者卫队,在见识过它的凶悍与狠毒后,无不是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能不接近它就不接近它。 “炽天使号”周围空域除去那些战舰残骸,便只剩下一块被六架使徒无人机包围的战舰残骸,有些地方还在漾着电火花,显得很凄惨。 许多天行者卫队士兵望着那块残骸的眼睛里充满仇恨情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它囚禁着什么人。那艘原本用来对自己人捅刀子的战舰,此时好似一具棺材,里面装着死亡。 “炽天使号”的孤独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赛菲罗斯硬起头皮闯入这片战舰坟场,与他一同到场的还有夜琉璃号,以及乘坐穿梭机赶到的肯泰罗。 在这之后,他们跟着“炽天使号”舰腹飞出的一艘穿梭机,登上了朱里亚诺的“底格里斯号”。 战斗很简单,简单到赛菲罗斯与肯泰罗两人没有开一枪,甚至连脚步都未放慢。 只是他们的掌心却布满汗水,因为怎么也无法把唐芸身边那个有些呆萌的女孩儿和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电妖精联系起来。 唐芸记得肯泰罗,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于是很贴心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大叔,放松点,不要这么紧张,我会保护你们的。” 被人看不起的感觉不爽,被一个小丫头看不起的感觉很不爽,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唐舰长的宝贝meimei,他一样会有话直说。 还好赛菲罗斯及时阻止了他,指指前面微动手指。便将一根铁管插进身着圣教军级动力装甲的士兵胸口的芙蕾雅,小声说道:“我的好兄弟,如果你不想明年收到我敬献的百合花,请闭上嘴巴好吗。没有人会把你当成哑巴。” 肯泰罗思考片刻才明白赛菲罗斯是什么意思,牛眼瞪成一双铜铃,待要反唇相讥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周有一抹寒风掠过,隔着动力装甲都能感受到彻骨冷意。 原来是因为穿梭机故障迟到片刻的库德莉亚。 她穿着一套银白色动力装甲。不是朝圣者级,同样不是圣教军级,是某种特质型号,一如夜琉璃号,一如她的身份,一如她那张与众不同的脸。 一路走来,她没有因为路上那些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而骇然,同样没有因为漂浮半空,蓝发轻扬,一脸圣洁但毫无怜悯地屠杀凡人的芙蕾雅而停顿。 她没有带头盔。可以清楚看到那张平静到让人心寒的脸,可以清楚看到她眸子里如剑般森寒的光。 子弹回弹,击中最后一名士兵的身体,动力装甲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声响,鲜红的血在地面涂开,与芙蕾雅身周缭绕的电芒形成鲜明的比照。 库德莉亚依然冷肃,毫不在意那些潮水一般的电流风暴,伴着天花板一闪一闪的灯光,踏破粘稠的血泊,紧握手中步枪。大步走向廊道尽头的安全门。 她身后的阿莲娜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目光有些迟疑,犹豫要不要劝说库德莉亚放慢脚步,因为前面的女孩儿强的可怕。杀起人来更是狠辣,完全不像外界对她的评价那样,是一只人畜无害,有些呆萌的小猫咪。 芙蕾雅不是小猫咪,唐芸也不是。 虽然库德莉亚冷颜前行的气质与周艾有几分相似,但是她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还一脸好奇地走过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二人。 “你是唐芸?”库德莉亚问。 “我是唐芸。”小妮子点点头。 “谢谢。”库德莉亚说完继续前行,银白色的动力装甲表面溅了些血渍,灯光照耀下有些惊悚与肮脏。 唐芸知道她为什么道谢,认真说道:“不用谢,应该的。” 阿莲娜有点意外,停下脚步问她,“为什么说应该的。” 小妮子理所当然地道:“因为艾琳娜是我的小嫂子啊……”
艾琳娜是唐方的未婚妻,她是唐方的meimei;梅洛尔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射向艾琳娜的子弹,库德莉亚是梅洛尔的女儿。 在人情世故上,她分的很清楚。 库德莉亚依旧平静前行,只是铁靴踏破血泊溅起的血滴多了一些。 阿莲娜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算着人情关系,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小就知道打感情牌,长大后一定更了不起。不过……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回到船上静静等待,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你。” “这是在夸我吗?有点不对劲呢……” 阿莲娜当然不是在夸她,当然,也不是奚落,更不是嘲讽,只是一个很实在的玩笑话。那个唐方腹黑至极,没想到他的meimei同样不是善茬,这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知道还人情,处理姑嫂关系了,可想而知长大后是个多么难缠的主儿。 阿莲娜没有说话,耸耸肩继续前行。 她跟库德莉亚差不多大,比小妮子年长十多岁,两个人的代沟太大,她只当唐芸是一个与普通人经历不同的小女孩儿,并不会因为眼前之人是唐方的meimei便会过于重视。 直到唐芸说出一句话,“这无关人情世故,只是我的选择。” 艾琳娜做了选择,梅洛尔做了选择,朱里亚诺也做了选择,现在连唐芸这样的小丫头也在谈“选择”。 选择是什么?她跟库德莉亚又做出过什么选择? 阿莲娜顿住脚步,脸上表情有几分迟滞,有点接受不了从唐芸这种年纪的女孩儿嘴里听到“选择”这样的词。 不是对与错,不是正义或者邪恶。是选择…… 就在她神情恍惚的一瞬间,一抹跳脱的红掠过,三两步跑到落回地面的芙蕾雅跟前,踮起脚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另一个女孩儿的额头,用一种嘉奖的语气说:“芙蕾雅很努力了……芙蕾雅辛苦了。” 那个刚刚还满眼杀意,举手投足可以置人于死地,让人打心底感到畏惧的女杀神,此时却像个在主人胸口撒娇的小猫一样,露出呆呆萌萌的模样,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然而,地上那些被铁皮包覆的尸体,那些纵横交错的血液,那些弥漫整条廊道的腥气,都证明了刚才的一幕很真实。 那艘船上,那个人身边……到底围着一群什么人哪! 阿莲娜觉得自己被唐芸打败了,用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方式打败。 其实赛菲罗斯与肯泰罗两个人更无语,心道眼前这几个女孩儿都是一群什么人哪!果然他们已经老弱,跟不上时代了么。 库德莉亚一向刻薄,人尽皆知,哪里知道连阿莲娜也无视他们的存在,更不要说一点都不见外,活脱脱一个自来熟的唐小姐,还有那个杀人的时候冷如冰,转眼间软如棉的女孩儿……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肯泰罗觉得在这种关头讲义气完全就是虐待自己,扭头就要离开,哪里想到被赛菲罗斯一把捉住,“哪里去?” “回去!”肯泰罗说道:“你被那个刻薄女人抓了壮丁,那是你倒霉,干嘛要拉上我做垫背的?” “好兄弟,请想想刚才的事情,我们的情谊比天空还高远,比大海还要深厚,你难道要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抛弃战友吗?” “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哪怕明知赛菲罗斯在挤兑他,不过仔细想想不久前的经历,他的确很感动。 生死之交,不外如是。 赛菲罗斯叹了口气,不再嬉皮笑脸,“唐芸在为她的嫂子还人情,我们何尝不是?”